“哦?”
从面具后面发出的声音带上了点点难得一见的困惑。
白绝可以想象他应该是在皱眉。
“是病了吗?”
“是啊是啊,”白绝笑嘻嘻地摊了摊手,“她好像不记得你了呢,带土。”
即便面上盖着面具,他还是从带土身上嗅到了一丝不愉悦的情绪。
半晌后,白绝宽慰,“不过,你也别太难过了,她连她自己都不记得了,心里有没有稍微平衡一点呢?”
带着漆皮手套的手不由得紧缩了一下,随即缓缓放开。
他的身形在空中逐渐扭曲,冷哼一声:“绝,我说过的,别喊那个名字。”
白绝朝他挥挥手:“呀,我忘了,好的呢——”
晌午时分,清谷正在喂柚叶吃饭。
她似乎特别抗拒清谷的手,只要他的手往前探过去,她就会像被侵犯领地的小兽一样,变得浑身紧绷。
敏锐地感受到空气的波动,清谷转头看向带土,拿着汤匙的手终于放下。
趁此机会,柚叶便直接滚到了榻榻米的角落里,离他远远的。
还真是够任性的,跟以前一模一样。
带土有些想笑。
他从医师手中顺手接过汤匙,来到她的身边,“我来吧。”
和室的纸门被关上的那瞬,落下一地寂静。
屋外风雪簌簌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两人的呼吸声此起彼落,互相交缠。
他捧着碗盘腿坐下,舀了一勺饭递到柚叶的嘴边。
不出所料,她果然偏了偏头,想也不想就直接避开了他的手。
带土往她身边靠了靠,才发现她怀里抱着个盒子,貌似很看中的样子。
“滚开,”她抬手推他,“我不吃。”
“别胡闹了,”带土一把握住她的手臂,皱了皱眉,沉声道:“你已经很久没好好吃饭了。”
柚叶挣开他的手,眸色中带了点嫌恶。
这样的眼神伴随着无端的窒息,似乎硬生生地要把他碾碎。
白绝不久之前的话蓦地浮现在耳畔。
刹那间,一股浮躁的情绪瞬间在心里破土发芽,如野草般疯狂生长。
他压了压心中的那股森冷的恶意,“不要这么任性。”
依然不吃。
如此循环往复多次后,带土的耐心终于告罄。
他一把扯住柚叶的手腕,不顾她的惊呼,以一种不容置喙的姿态将她圈在怀里,用手臂有力地制止了那点微弱的挣扎。
怀里的盒子应声滚落在榻榻米上,离柚叶越来越远。
带土并不知道里面藏了什么,但怀里的人陡然加大了挣扎力度,甚至竭力地朝那处伸出了一只手。
他睨了一眼,看见盒子上绘着旗木一族的族徽。
——旗木卡卡西?
他突然想起,没有陪伴在柚叶身边的这十年里,她是一直与这位天才少年一起共事的。
换句话说,用比自己多过于两倍的时间陪在她身边的人,是卡卡西。
这么久的时间足以磨灭一个死人所有的痕迹,取而代之。
强行忽视掉内心那些龌/蹉又冒着恶意的猜测,带土万分不满地将她的手捉了回去,“先吃饭。”
他掐着她的脸,颇为强硬地往她嘴里塞了一口米饭,恶声恶气地说道:“不许吐出来。”
这种带着强/制的感觉,毫无缘由地让带土得到了一丝诡异的满足之感。
就好像满足了他的控制欲与占有欲。
柚叶很生气。
但是对方的力气比自己大太多了,她挣扎不动,便只能被迫听话。
漆黑的眼眸微微睁大,她的手指僵硬地攥紧了衣服的下摆。
带着烫意的米饭什么味道都没有,就这样一勺又一勺地被人强硬地塞进胃里。从最开始的抗拒,再到机械般地吞咽,柚叶的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扭曲。
看着最后一勺饭被咽下,带土满意了,终于慢腾腾地松开了她。
摆脱了桎梏的柚叶狠狠地踹了他的小腿一脚,捞起盒子就跑到了最远的角落处,她面带惧意地盯着他,紧紧地抱着盒子,浑身上下都充满了警惕。
这样的柚叶无疑是勾起了带土抓猫的往事。
当年,瘦小的它也是用这种眼神盯着他,锋利的爪子在他的手臂上留下了道道伤痕。
他哑然片刻。
——不记得他了?
——却还能记得卡卡西的东西?
果然,这个世界所有的事物,都是虚假又荒谬的。
只稍稍不留神,他内心深处的恶意就霎时倾泻而出。
“砰”的一声,女子柔软的身躯被人狠狠地压到在榻榻米上,如瀑般的青丝铺洒开来。
腰背狠狠撞上坚硬的床榻,柚叶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怀里的盒子又一次滚落出去,摔裂在地,里面的照片和信纸撒了一地。
柚叶紧张地看了一眼,抵抗着想要扑过去。
然而就在下一秒,有人抬腿跨/坐在了她的身上。
带土用膝盖压制住她其中一只手腕,伸手拉起柚叶的另一只手,带着她的手抚摸上了面具。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俯身凑近她,长发相缠,面具下的眼眸深沉幽远。
低沉的声音再次在她耳畔响起,“你真的忘掉了一切……就这样丢弃了过往所有的回忆吗?”
柚叶只觉得不明所以。
她望着地上零散的东西,细细哀求起来:“痛……你放开我啊……”
然而带着微弱哭腔的求饶没有引起对方的心软,反而给她带来了更紧迫的桎梏。
挣扎之间,所有的汤水都泼洒开来。
他直起身,带着她的手缓缓滑到了面具的下方,凸起的喉结轻轻滚动着。
“没错,所谓的‘宇智波带土’确实已经死了。”
他的话语中带着沉重的压迫和寒意,令人发颤。
柚叶只觉得双手冰凉。
她努力地缩回自己的指尖,但却显得颇为无力。
“啪嗒”一声,面具掉落。
她不断缩小的双眸中倒影出一张破损的面容。
——半张面孔有着纵横交错的疤痕,像是被巨石砸落留下的印记,而另一半的面孔却完好无损,朗目剑眉,依稀可以辨别出少年时期的轮廓。
她好像记得,又好像不记得。
不知为何,身体却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栗,在牙齿都在嘎吱作响中,那些沉睡在深海里的记忆好像要被人强行唤醒。
头疼欲裂,柚叶无比期盼着他能快点放过她。
然而并没有结束。
他强硬地捉着她的手,抚过自己面容上沟壑不平的伤痕。
“我的名字是……”
“他的半边身体都埋在了巨石之下——”
在意识的层层深海里,这道低沉的嗓音与多年前少年清冷的音调混杂纠缠在她的耳畔,又缓缓变为彻骨安静。
她触摸着那些伤痕,蜷曲着的指尖倏忽变得滚烫起来,好似多年前流淌在他面容上的血,穿越了多年的时光,重新漫过她的掌心。
……是谁啊?
可是,完全记不起来了啊。
柚叶双睫轻颤,不受控制的泪水从她的眼角滚落,迅速没入漆黑的发鬓之中。
带土擦去她的眼泪,失望地发现她依旧茫然。
在大雪中,一室静默悄悄蔓延开来。
良久,他慢慢松开柚叶的手,睨着眼居高临下地看她。
“你竟然……”带土的面上带着点扭曲的痛苦,略带讽刺地说道:“看来你真的不记得了……”
柚叶无助地张了张嘴,半个音节都发不出。
她想要挣扎,身体却异常沉重。
胃里翻江倒海。
血液的流动变得缓慢清晰起来,它们每淌过脉络一寸,便带来绵绵不绝的痛意。
她觉得自己就像一根紧绷的弦,只要他再说几句话,就会彻底崩断。
猩红从柚叶的眼底隐隐浮现,又迅速消退下去。
另一边,带土不紧不慢地将面具重新带扣回到脸上。
“不过……算了,”他无所谓地站起身,冷漠地摊了摊手,“我可以创造一个她还记得我的世界,像你这种虚假……”
然而下一秒,剧烈的呕吐声把他的话语掐断在喉咙中。
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那些强行塞下的白米饭粒便混杂着丝丝缕缕的鲜血全部被柚叶吐出,洒在了他的衣服上。
她俯身趴在床沿边,愣愣地半天缓不过神来,黑发遮住了她的侧脸,掩盖了她慌张的神色。
透过布料上渗透进去的温热让带土瞬间清醒。
他看了看一地的狼藉,随后颇为头疼地闭了闭眼。
刚才他都做了什么……?
明明知道她生病了,却还要这样粗/暴地对待她。
地上照片和信纸已经被淋漓的汤水溅湿。
那些还略带稚嫩的字迹已被氤氲成一片黑色。
唯有那张照片,被暖色灯影所笼罩的黑发少女依然傻乎乎地看着他。
……
床榻凌/乱,汤汁撒了满地,一片乱糟糟的模样。
就连自己也没能幸免。
在盥洗室内,带土一手搂着柚叶,另一只手撩起她那头浓密的黑发,免得沾上了污/秽之物。
单薄的衣衫下皆是触目惊心的伤痕,他忍不住抬手抚触。
手套带来酥酥麻麻的痒意,柚叶往里缩了缩,想要避开他的手指。
带土收紧手臂,将下巴搁置在她的肩上,发出一声轻轻的喟叹,“是啊……就算是这样的柚叶,也是我的。”
“跟我走吧。”
半梦半醒之间,柚叶完全没听懂。
或许是累极了,她头一歪,也顺势攀上了他的肩窝,小小地打了个哈欠。
拂过鼻尖的发丝带着撩/人的气息,微弱的潮/热从身体深处泛开,如春潮带雨。
于是,他的呼吸变得克制,又莫名夹杂点点欲/望。
感受到身体泛起的不同寻常,带土的面容有些许崩溃,再难维持往昔冷漠的模样。
他当机立断地扣上面具,又迅速找了个干净的房间,把她塞进了被子里,黑发女子转了个身,变为静静地注视着他,眼眸中浮起一丝防备。
“先睡觉吧,”他低声哄道,抬手覆上她的眼睛,“等下起来吃药。”
嗯,这样就好了。
看着她阖上双眼,带土长吁一口气,打算去换身衣服。
片刻后,他又回到了刚才的和室内。
用火遁烧掉脏乱的衣物,他顺手将信和照片晾在了干燥通风的地方。
那叠信纸已经复原不了了,过去了这么多年,他记不清其中的内容——大约是洋洋洒洒写了很多日常生活中的琐事。
倒是那张照片……
只要看到这张照片,他就能嗅到那年夏日祭的味道,就能想起流光溢彩之下她最灿烂的笑容。
柚叶同他想得一样。
大抵是因为往后的生活满是磨难与苦痛,唯有回忆往昔才能稍得慰藉。
或许能够支持她继续苟延残喘的事物,也仅剩这些了。
可是,唯一仅剩的也全部碎裂了。
他决定带走她。
……
水之国。
群山环绕,四面环海。
虽然执行着瘆人的血雾政策,但却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了这秀丽风景。
白色的海鸥贴着波光粼粼的海面疾飞而过,衔起猎物又振翅飞向远方。
它振翅飞向藏匿于山间的小院,在葱茏的树间栖落。
池塘边的惊鹿有规律地敲击着石块,流水潺潺。
不知多了多久,鸟吃完了嘴里的鱼,安静地梳理着翅下的羽翼之际,一道欢快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白绝举着一袋零食,朝坐在廊下的柚叶挥了挥手,“锵锵——小柚叶,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见黑发女子不理睬,他凑到她身边,欢快地展开袋子,“看,我给你带了好吃的哦!”
里面各色糖果琳琅满目,还有薯片和面包。
柚叶定定地看着他,似乎有些迟疑。
虽然她没有开口说话,但绝却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笑嘻嘻地摊了摊手,“没事,稍微吃一点,他也不会发现的哦。”
于是等带土回来的时候,就收获了一只怎么哄也不想吃饭的柚叶。
“不要。”
“不吃。”
“滚开。”
带土:……
一个十字架挂上他的额头。
深感无力的他突然很佩服当年的明树。
余光里看见绝在角落里偷笑,带土顿时了然,“绝,你又给她带零食了吧?!”
等好不容易吃完饭,天色已经暗沉了下来。
柚叶盘膝坐在走廊上,眺望着远方低垂的夜幕,飞鸟匆匆掠过林间。
带土在她身旁坐下,黑色浴衣带来细碎的摩擦声。
就像很久以前一样,柚叶熟稔地伏趴到了他的膝上,微微翕动了一下嘴唇。
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
带土却明白她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很大程度上……大概是因为明树。
许多年前,她跟明树总是会在吃完晚饭之后,坐在走廊上闲聊。
就像他们现在这样。
他抬手轻轻抚摸过她的长发,轻声道:“柚叶,你还记得明树教我忍术的事情吗?”
她只摇摇头,没有开口说话。
带土又问:“那你还记得豪火球的印吗?”
回答他的是她愈发茫然的眼神。
他轻笑了一声,伸出双手从后面抱起了她,捉着她的手,缓缓结起了这个最基础的火遁术的印来。
这是所有宇智波族人都会的术。
巳——“你会吹火球了吗?”
未——“那你知道该怎么提取查克拉吗?”
申——“明明是你太笨了。”
亥——“笨蛋。”
午——“吊车尾。”
寅——“带土。”
什么都没有发生。
庭院里安安静静的,就连半点火星都没有见着。
他握着她的手,指尖轻顿,神色逐渐恍惚起来。
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柚叶微微偏过头,用发顶轻轻蹭了蹭带土的下巴。
他回过神来,“算了……你迟早会好起来的。”
“不过,就算是这样也很好。”
……
转眼,又一年樱花盛开的季节来临了。
深深浅浅的花开满了整个院落,带着馥郁之色,宛若天边最绚烂的云霞。
水影这边有自己盯着,晓组织那边的人员也在不断地补充。
一切都依照最初设定的计划那样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闲来无事,带土就侧身盘腿坐在柚叶的身边。
她正趴在长廊上看书。在不认识字以后,白绝就颇为贴心地替她找了几本插画集。
她看得津津有味,丝毫不在乎带土玩/弄自己的头发。
趁着她翻页之际,带土偷偷瞥了一眼,发现是一本绘画版的《竹取物语》。
书本的内容是一个在月亮中诞生的公主,阴差阳错被人类夫妇收养的志异故事。
“最后,公主回到了月亮上……不过,画得太难看了,真是难以想象你是怎么看得下去的,”他梳理过她的长发,坦然道:“没错,我之前偷看了明树的书。”
柚叶不理他,目光投向了画中的那位公主“辉夜姬”。
愣楞地翻了几页后,或许是发现那些世族公子与辉夜姬之间的“纠葛”难以理解,她手上动作渐缓。
柚叶微微抬起头,对着带土露出了一丝疑惑的神色。
“是他们想要求娶她,”带土将发丝撩到她的耳后,望着那双黑色眼眸,沉声回答,“觊觎着过人的美貌……”
话语顿了顿,他转了个话题,说:“柚叶,我来教你识字吧。”
柚叶没理他,她往外滚了滚,将头发从他手中抽离出来。
毫不意外地,带土被拒绝了。
不过就算被拒绝了,他也意外地来了一丝盎然兴致。
他拿出了笔和纸,心血来潮地铺在了走廊上,伸手抓过柚叶的手臂。
被打断的黑发女子烦躁地皱了皱眉,她卷着书想要滚走,却被他强行拉了过来。
在忽略掉对方的臭脸以后,带土握着她柔软的手,夹杂着私心,在纸上第一个就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这是我曾经的名字——”他说,“宇智波带土。”
“……不过,现在的我已经不需要了。”
顿了顿,他又带着她写下了另一个名字,念道:“宇智波柚叶。”
两个名字被并排写在一起,挨挨挤挤地靠在一起。
“这是你的名字。”
东风沉醉,落英缤纷,旖旎动人。
常年游走于黑暗中的他,发现自己的世界不知在何时忽然有了些不一样的颜色。
带土用目光一寸寸地描绘过她的侧脸,忽地轻笑起来,他歪了歪头,倾身凑近她。
他想说点什么,在心底呼之欲出。
即便再不复年少的模样,他也想要在她耳畔轻声诉说自己深藏已久的爱意。
“我爱你。”
柚叶歪了歪头,满园的春色和他的面孔便顷刻倒映在她迷茫的眼瞳中,意外地勾/人心魂。
烫意在心中翻滚,带土伸展手臂拥紧了她,缓缓摸上了她的后颈,沙哑着道:“……柚叶,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她当然不会知道。
更无法给出他最想要的回应。
好在,带土也并不奢望这时的柚叶能做出什么答复来。
他低垂下头,带着点蜷曲弧度的长发垂落在她的肩上,与她的发丝纠缠在一起。
湿润的舌熟练地撬开了她紧闭的牙关,极其强硬地占据了她整个口腔,在彼此缠绕的呼吸声中,带土摘下一只手套,苍白冰凉的手指顺着柚叶温热的脖颈往下滑去。
酥/靡的触感沿着指尖泛起,撩人心弦。
他从唇齿间溢出的声音似乎过于沙哑了些,“对了,至于是什么意思,就让我来告诉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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