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湛明瞧着她醒了却还是很难过的样子，很是心疼，摸着她的小脸，哄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阿肃垂眸，心里却犯起了嘀咕，有些疑惑又怕他知晓了自己的心思，努力挤出笑脸，演着天真烂漫地问道：“什么地方？”
“跟我来就知道了。”陆湛明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嘴角还有一丝浅浅的笑意。
“嗯，那我梳洗一下。”等下夺了仙骨，可不能这副狼狈模样去见师傅，总得打扮的鲜艳点，才不叫师傅难过。
“好。”陆湛明拍拍手。
石头带着一众伺候梳洗打扮的侍女走了进来，后面还紧跟着六个侍卫，抬了三大箱子衣服首饰。
“这是？”阿肃看着箱子里的珠宝首饰，眼睛都快被闪瞎了。
陆湛明走到她身边指了指箱子道：“知道你喜好奢华，这半年来，看见好看的便想给你，结果攒着攒着就这么多了。不过你放心，这些肯定是不够，等明日你跟我回宫，我让宫人专门打造两间屋子给你置放衣服饰品。”
阿肃无奈地笑了笑，应付道：“好。”她是不可能跟他回宫的。
换了一身流彩裙后，阿肃却并没有那么高兴，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穿她喜欢的衣裳了，为什么这么的愧疚呢？
“阿肃，你真好看。”陆湛明眼上的笑意荡漾，失而复得的感觉真好，这次可不能再叫她离开了。“走。”
还没等阿肃反应过来，陆湛明就伸手将她拉上了马车，“这是要去哪里啊？”
“万花谷。”陆湛明小的时候曾在万花谷见过神仙，神仙许了他三个心愿，前两个都已经达成，如今便要带她来这里许下第三个心愿。
阿肃此时却是瞳孔地震，莫不是这傻子要来许愿？
当年下凡前做的准备工作中，其中一项便是给陆湛明树立起一种观念，这个世界上有神仙，他所想的事，都可以帮他实现。
主要是想要诱导他进一步相信铃兰，可当初这傻子许下的两个心愿却是让他母妃得到宠爱和母妃一生开心快乐，半点没有沾染权欲。
后来在她的威逼利诱下，让他慎重考虑最后一个心愿，可以日后再许。
“我以前也见过一次神仙，那脸蛋看上去是个漂亮的女神仙，不过她有些奇怪……”陆湛明回想着过往的事情，不禁笑地开怀。
可阿肃却犯起了嘀咕，明明记得当时戴了面纱啊，怎么会被他知道漂不漂亮？瞧着陆湛明眼神逐渐怪异，只得硬着头皮装作不知道的样子，问道：“怎么个奇怪法？”
“我许的前两个心愿都答应且实现了，最后一个，却始终不肯帮我，后来那个漂亮的女神仙说，等我想好了，到时候来万花谷喊她便是。”陆湛明死死地盯着阿肃，眼神炽烈而贪婪。
“那你想好最后一个心愿了吗？”她眼神飘忽，怎么这个时候想起来许愿？
“嗯。”陆湛明点头，笑意深沉。
当初最后一个心愿，他说了很多，但被阿肃一一驳回了。
想要二哥的毛笔，想要父王的字画，想要去军营建功立业……
“是什么？”阿肃很好奇但也很忐忑。
“陛下，万花谷到了。”石头在马车外轻声提醒。
“好。”陆湛明先下了马车，伸手将阿肃抱了下来，将她的手紧紧牵住，笑道：“最后一个心愿，你马上就知道了。”
万花谷还是如从前一般，鲜花环绕，绿树如茵，甚至更甚从前，阿肃指着谷中的木屋，问道：“这是你新建的？”她从前来的时候还没有看见过。
陆湛明点头，握着她的手更紧了，“你从前不是说想要个带花的小院子吗？”
“我是要带花的小院子，不是带大花谷的小院子！”真是有被他气到。
他却笑得开怀，“你想要的，那必定是最好的啊！”
从她回来的那一刻起，他脸上的笑意好像就没有再下去过。
说完便拉着阿肃跑到一块光秃秃的空地上，“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这块地为什么秃了？”
“我……我怎么会记得？”阿肃莫名有些担心，他难道发现了？
“那好吧。”陆湛明牵着阿肃在这空地上左转三圈，右转三圈，嘴里念念有词道：“漂亮的神仙姐姐，我陆湛明来许第三次心愿了，我想与我爱的人宁肃相守到老，永不分离。”
这是阿肃教他的，说一定会帮她实现心愿，可他满心欢喜地看向阿肃时，阿肃却将头沉了下去，“对不起，阿湛。”
“别说话，神仙姐姐马上就来应验了，她答应过我的。”
“阿湛……”她不想在这里伤害他。
陆湛明笑意沉了下去，还是躲不过去吗？他认真地看着阿肃，“我知道你这次回来别有目的，我身上肯定还有你所图的东西。”
以她的性格，若是他没有价值，想必她也不会回来，只是他还是贪婪地想着，或许她这次是真心的，或许他总有办法可以让她留在身边。
他知道女神仙是她，可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
“被戳穿了吗？”阿肃自嘲地笑了笑，也不恼，反而有种轻松的感觉，他们都戴着面具太久了，今天终于可以摘下了。
“我是有所图，我想要你的仙骨。”她说得坦白，只要她想拿，陆湛明毫无还手之力。
“被你夺了仙骨，我会怎么样？”
“堕轮回，偿生死，受七情六欲，永远回不了仙界。”
“所以，那枚碎骨是你故意的？”他身体一向强壮，受过的伤也不计其数，怎么会被她一压就会断了骨头呢？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更愿意相信她不会这样做。
“是，姜明那一掌让你涨了教训，从此以后，仙妖凡魔都伤不了你，可你却教过我如何断人仙骨。”这法子是天神青玄主动教她的，那时候她惹得他生气，他威胁要断她仙骨，踢她下凡，教她永生永世见不得宁景。
她不信，青玄便在她面前，亲手断了犯错仙人的仙骨，扔下凡去。
“可我现在不是凡人吗？”他猜得没错，倒霉蛋不是他，天神青玄才是他，所以她才会千方百计地想来接近天神转世的自己。
“天神青玄，下凡皆为虚幻仙体。”仙人下凡都是凡胎肉身，唯有青玄，是虚幻仙体，所以她复活宁景的唯一希望就是夺青玄骨血。
“夺我碎骨是为了宁景？”他问出这个问题，却不想听到她的答案。
“是。”
他心如刀绞，却还是想问，“剜心头血也是为了宁景？”铃兰既是她早有准备的人，那太子妃之位也是个局，只是为了让她顺利留在将军府，将他的心头血喂给宁景？
“是。”
他可以原谅她夺他的仙骨，哄他的心头血，但所为之人是宁景，却让他无法接受。凭什么他要眼睁睁地看着给她幸福快乐的那个人不是他？
“那郁宁呢？你让我一心痴恋于她又是为何？”他不明白，既然只要骨血，又何必借用郁宁的皮囊身体呢？她以身入局又为了什么？
“一是为了让你心甘情愿地剜心头血；二是为了辨别我的情丝是在郁宁身上还是郁安身上；三是为了报复你利用我之恨。”她答得坦诚，如今也没什么可以隐瞒的，不如教他知道爱错了人。
“将我与郁宁的红线绑紧，一心痴恋她，所以见不得她受苦，我便心甘情愿地剜心喂血？”
“是。”若是阿肃主动去剜，那天上那些盯着的人，马上就会下凡来找她麻烦，她还没救得了宁景，就会被他们打得魂飞魄散，可让陆湛明自愿剜，那就是他的劫难，他们有心干预也管不了。
“诱我抓郁安，又让我放他回青州，你再以郁宁身份回去，利用我屠封家满门，杀封萋萋，都是为了辨别郁安身上的情丝。见他没有，你便设计在长欢城内杀了云载？”
“是。”郁安命定之人有二，除了黄嘤嘤还有封萋萋，黄复良对她有恩，所以只能选择封萋萋。她以为情丝会在哥哥身上，结果封萋萋死了，也没有显现，所以她断定自己被夺走的那根情丝落在了郁宁身上。果不其然，云载一死，情丝显现。
“情丝是你的？”
“嗯。”阿肃点头，“郁安是我的亲哥哥，我们本是一块连身赤色岩石，姜明制作长生不老药只需要一半岩石，我被留了下来，可我身上的情丝却被毓灵仙子夺了去。”
“所以，郁宁有两根情丝，云载死后她心痛欲绝，属于你的情丝才显现，你也因此对我动了心？”陆湛明的姻缘既然已经被绑定，那他便该死心塌地地喜欢郁宁，可他明明能感受到阿肃对他有意，也不知为何自己会对她动了情。
“我没有。”阿肃怎么可能承认对他动心，她还要夺他碎骨。
陆湛明看她偏过头急忙否认、有些慌乱的样子笑了，他双手扶着她的肩头，质问：“那你为何不敢看我？”
阿肃回头，盯着他的眼睛，坚定地说出违心的话语，“我、宁肃、从未、爱过陆湛明！”
“好，就算你从未爱过……”陆湛明根本不信，他知道阿肃跟自己一样动心了，只是他出现得太晚，还比不上宁景对她的救命之恩。他看得出来，她对宁景从来只是家人之情，宁景也只是让她坚持活下去的一个动力罢了。
“那你说我利用你，对青玄有恨，又是因为什么？就因为青玄藏了宁景的尸身？”他不明白，他既是仙力高超的天神，那又何必利用一个小小仙侍？
“是，他藏宁景的尸身是为了将我困在仙界，因为我得了毓灵仙子的一丝仙力，所以要让我做指引毓灵仙子回归仙班的一枚木偶人。等郁宁修满这一世回了仙界，青玄便会将我身上的仙骨拿走，夺我仙力，将我锉骨扬灰，从此，宁肃不再，毓灵仙子功德圆满。”多可笑啊！她不知真相地一心服侍他，只为了早日复活宁景，可青玄却将她当成傻子一般戏弄，最后还想将她锉骨扬灰。
“所以，郁宁本该对我有情，是你做了手脚，才让我阴差阳错地灭她家国，杀她心爱之人，然后等你夺了我的骨血后，将郁宁还我，可那时候的我和她隔了血海深仇，我爱而不得，她痛苦万分？”好计策，一石三鸟，不得不谓高明。
“是。”阿肃仰头看天，她承认，“我是不是很歹毒？可这都是青玄教我的，他说万事没有胜算之时，要学会利用，学会攻心，不能直达目的时，可以多耗费一些心思。我融会贯通，不知道他会不会满意这份答卷。”
陆湛明心痛难忍，没想到她早就筹谋好了，虽然眼眶有些湿润，却还是拍手称赞道：“满意，怎么会不满意呢？教会了徒弟，害死了师傅。青玄若知道你以身入局来设计他，一定会很满意。”
只是此刻的心为何如此荒芜？
他压抑着声音中的颤抖，强撑着问道：“可我是凡人陆湛明，不是伤害你的天神青玄。我可以将碎骨取出给你，可以心甘情愿地永坠轮回，可以让你去救回宁景，那你能尝试着爱我一点吗？”
是啊，阿肃明明知道他此刻是凡人陆湛明，不是那个青玄小儿，所以伤他，骗他，也会心怀愧疚，但正因为如此，她更不能答应他。复活宁景，她身上的情丝也会没有，她不想再让他受苦，倒不如让他看清自己，好彻底断了情意。
“不能！”
阿肃擦干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出来的眼泪，伸出手，将玄尸之力蓄于手掌……
他看到了阿肃手掌间的变化，可还是想为自己争辩一番，“宁景复活以后总是要在凡间生存的，我可以给宁景一个好的环境，他想要官位权势还是金银财宝，我都可以给他。只是，你能不能留在我身边？你要是想要皇后之位，那我便给你，你若不想要，我便跟你一起回归山野……”
只要她愿意留在他身边，陆湛明愿意放弃一切。
陆湛明看她手掌中的灰雾有些波动，她动摇了，紧追着说：“阿肃，你总该为自己活一回啊？”他声音蛊惑，“只要你愿意，我可以跟宁景一起照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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