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萧长捷帮林婉儿将林书阳就地安葬之后,二人就踏上了去往长安的路。
半个月后,两人一路慢行,终于赶到了离长安还有半日路程的紫云山。
囊中羞涩的萧长捷带着一个拖油瓶,愈发囊中羞涩了起来。还没走到长安,萧长捷从原先同袍身上“借来”的钱已经花的差不多了。
萧长捷如今可以不吃不喝,可林婉儿不行啊!刚答应人家哥哥要好好照顾她,总不能让林婉儿跟着她吃糠咽菜吧。
萧长捷很是惆怅。
毕竟贵为郡主她就没缺过钱。她从前要花钱都是直接走王府的帐,从出生到死确实都没过过几天拮据的日子。
但是现在,看着林婉儿蜡黄的笑脸。萧长捷多少有点愧疚。
于是乎,她想起了紫云山有个皇家陵墓,里面埋着靖武帝。论辈分,应该算是萧长捷的太爷爷。
不肖子孙萧长捷,就打起了太爷爷的主意。
萧长捷将林婉儿安顿在了山下的驿馆,之后便自己一个人独自上山了。
不一会儿她就走到了皇陵附近,萧长捷熟练地躲开了两队巡逻的士兵,一个闪身就进到了皇陵的墓道处。
穿过长长的墓道。就到了一处过洞,两侧的墙壁绘者城墙、阙楼、仪仗、车骑。萧长捷凑近一看,上面还画着武靖爷当年东征高丽的英姿。
画上太爷爷虎背熊腰、英姿勃发,可萧长捷记得她爹喝醉了之后吹牛的时候老说,太爷爷年轻的时候长相十分文弱秀气,这才能娶到当时有名的才女下嫁给他。由于萧长捷的老爹总是借此告诫她,看男人不能只看脸,所以她对这番旧事印象深刻。
果然,男人啊,不光活着的时候满嘴谎话,连死了还要骗人。
萧长捷砸吧了两下嘴,忍住了想要吐槽的心理。
毕竟今天她是来找太爷爷“借钱”的,拿人的手短,态度还是要恭敬些。
再往前走,穿过天井,通过甬道,就到了墓室。萧长捷不费吹灰之力就越过了墓室周围的陷阱,等她走了进去,才发现墓室前后共两殿,后殿摆放着石椁,里面应该就是她太爷爷了。
萧长捷对着石椁恭恭敬敬地磕了几个响头。
她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太爷爷,初次见面,我是你从没见过面的孙女。”
“孙女这次来呢,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来看看太爷爷,陪太爷爷唠唠嗑。若是太爷爷觉得孙女说的有趣,就随便赏孙女几个金元宝什么的,权当是爱护孙子了。”
萧长捷抱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首先将在位的建成帝卖了。
“太爷爷你不知道,如今在位的,是我的堂兄萧建成。陛下文韬武略,样样都涉略了一些,也勉强算得上是个合格的皇帝。可唯独有一点,就是才智平庸又好大喜功。”
“太爷爷您可不知道,您走之后,我们大周吃了多少败仗。远的不说,就说近的,一个月前,连丢北境三州之地,死了数十万百姓,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啊!”
“所以说啊,太爷爷,比起堂兄闯的祸,我这才哪到哪?不过就是几锭银子的事。太爷爷若是生气,就去找堂兄!冤有头债有主,若不是堂兄丢了北境三州,我也不至于沦落至此不是?”
萧长捷越说越觉得有道理,将责任全部推给了建成帝之后。她心安理得地将陪葬品挑挑拣拣地拿了些不显眼的。
这才恭敬地对着石椁说,“太爷爷别生气,我也不白拿你的。你放心,我一定好好替太爷爷你教训堂哥和他身边的小人!只要我在,北境三州就一定会收回来!”
“怎么样太爷爷,是不是很划算?我拿了你这点钱,就为你守住这万里河山!天底下哪有这么划算的买卖。也就只有我这样善心的生意人才肯做这种赔本买卖喽。”
身上有钱了的萧长捷满意地向太爷爷告辞:“太爷爷,孙女告退了。您在下面,就瞧好吧。”
三日之后,永平坊。
一个青年人带着妹妹,跟着牙行的伙计,穿梭在街巷之中。
“客官您看这间院子,二进的又不临街,左右两侧都植了柳,也没有近的邻居。一看您,就是读书人!读书人最适合住这种院子了,清静啊!您看书时绝对听不到吵闹声。”
“您再看这砖,看看这瓦片,这都是刚修葺过的,保准能住个十多年不带坏的!在永平坊,您绝对找不到比这更合适的房子了。”
“旁边这位是您的妹子吧?这个年龄的小姑娘都喜欢去西市逛逛,这个院子离西市也不算太远。去哪里都方便呢。”
然后牙行的伙计悄咪咪地凑到萧长捷耳边说,“而且,这房子主人最近急着脱手。客人若是看上了,早点买还能省这个数!”
伙计伸出了三根手指在萧长捷眼前晃了晃。
不太懂长安懂长安放假的萧长捷惊喜地说:“便宜三百两?”
一旁安安静静跟着萧长捷的林婉儿,听到这个离谱的数字,咳嗽了一下,拉了拉萧长捷的袖子。
不明所以的萧长捷看向了伙计。
满脸笑容的伙计这才开口解释道:“我看公子您就是贵人,不接触这些也是正常。长安如今的房价,基本在一亩140贯钱左右,折合白银一百四十两。您看的两进的院子,正正好一亩,但胜在是新房,所以主人卖一百五十两。但是主人着急周转,所以便宜您三十两。如果您打算要,一百二十两成交。我们立刻去衙门签契书,您和妹妹今天就能住进去了。”
一旁的林婉儿听了之后,忍不住反驳道,“我看这房子并不靠近街道,院子虽然是青砖的但也有些年头了,像是只翻修了外面,里面只是草草抹了灰。而且你说这里靠近西市,莫不是在哄傻子。永平坊还要越过三个坊,才能到西市!你就是看了我们是外地人,故意抬价宰我们。”
伙计脸上的笑容一滞,碰到懂行的了!
萧长捷一脸惊喜地看向林婉儿。不错啊,这小姑娘也不是一无是处。
随后萧长捷站在一旁,看着林婉儿和牙行伙计唇枪舌剑,你来我往。
价格也从一百二十两压到一百两,最后以八十两成交了。
萧长捷看着牙行伙计一脸憋屈的脸,以及不断输出的林婉儿。默默在心里给林婉儿鼓掌。
从衙门签完契书,两人就带着行李,拎包入住了他们的新居。
她们推开门,午后的太阳正好照进了院子。
萧长捷听着林婉儿在旁边轻轻说:“这院子真好啊,我们在长安有家了!”
不知怎的,听到家,萧长捷就觉得温暖。
房子看着不错,萧长捷酷爱院中的一丛楠竹,从前她在王府的院子就种满了竹子。冬天下雪的时候,还能听见竹子折断的清脆声音。春天还能吃上清鲜可口的竹笋,母妃的拿手好菜就是南肉春笋,每年这个季节她都缠着母妃天天做给她吃。
好怀念啊。
正在萧长捷对着竹子缅怀过去时,林婉儿已经逛完所有的屋子,统计出来她们要添置的东西了。
“先生,我看家里家具都齐全,只是缺些床单被褥,锅碗瓢盆之类的,不如我们先去吃饭,吃完饭再去西市逛逛,争取今天把东西置办齐全了。”林婉儿说。
萧长捷点了点头,她从怀里摸了几锭金子出来,递给了林婉儿说:“这些钱你拿着置办家用,剩下的就当作零花。女孩手边可不能缺钱,想买什么就买,不用担心。”
林婉儿看着突然阔绰了起来的萧长捷,有些不安地问:“先生,我们之前不是穷到没钱住店了吗?怎么你突然多了这么多钱?你该不会——”
萧长捷非常平静地说:“放心花,这钱是和我爷爷借的。”
爷爷?先生这么大年纪了,爷爷居然还活着?林婉儿狐疑地看了一眼萧长捷,没多说什么收下了。
两人锁好了门就上街了。
从永平坊向北,越过嘉会、长寿、怀远三坊,就到了西市。
她们两人不紧不慢,走了一刻钟才到。
一进入西市,林婉儿就被玲琅满目的商品吸引了目光。一溜儿的布行、成衣店、绢店、万宝楼仿佛在冲着她们招手,哪怕萧长捷不爱红妆,但这些漂亮玩意儿还是会让人想多看几眼。
萧长捷咳了一声,收回了目光对林婉儿说:“走吧,我们先去吃饭,吃饭再逛。”
萧长捷熟门熟路地带着林婉儿拐了几个巷子,来到了一家胡姬酒肆。
她们来时已经过了饭点,所以人并不多。
萧长捷她们挑了个角坐了,长得十分异域的小二凑了上来,“两位来点什么?”
“若有三勒浆就来一壶,没有的话就来点寻常的葡萄酒。再来两张胡饼,来些羊肉。”萧长捷流利地点了些菜。
小二殷勤地说:“贵客真是来的巧,昨儿刚到了一批波斯的三勒浆,这就给您上。”
不一会儿,小二就端着酒和饼上来了。萧长捷斟了一杯酒给林婉儿,“你尝尝,这是波斯的三勒浆,原来一斛就要三百钱。现在北边打仗,想来更加贵了。”
菜上齐了之后,萧长捷却不怎么动筷,只是一个劲儿地喝酒。不一会儿,她脸上就泛起了红晕。
萧长捷口齿不清地拦住小二,问道:“请问你们这儿可有解手的地方?”
小二给萧长捷指了路,便回去干活了。
萧长捷摇摇晃晃地往后院走,等走到没人的地方,她才摸出刚才夹在酒瓶低下的纸条。
她一目十行地看完了之后,便将纸条随手撕了,然后装作解完手的样子走了回去。
两人吃完饭,萧长捷陪着林婉儿置办了一些床单被褥之类的东西。因为买的太多,就干脆租了一辆牛车将货物拉回去。
办完事的萧长捷拍了拍脑袋,不好意思地对林婉儿说:“哎哟,我把东西落到刚才吃饭的地儿了,婉儿你先带着东西回去。我去趟酒肆,等下回来。”
林婉儿顺从地点了点头,带着买的东西先回家了。
萧长捷告别了林婉儿之后,却没回那家酒肆,她左绕右拐,走进了一家不起眼的小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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