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李崇叙没有出声说话。他知道赵闰澄这不是问句,他只是暂时无法想象为什么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弟弟会变成今日这般疯狂的行径。之所以没有直接告诉政平帝,也是如此。
李崇叙冷静地看着自己的这位表哥,前世他得知是赵闰宁时也是这般苦涩。
赵闰澄紧闭着双眼,眉头紧皱。从他知道这件事开始他不相信,也有过求证。可是越调查却越能印证那个他最不想相信的结果。
先皇后先生太子赵闰澄后又生下双生子,便是二皇子和三皇子赵闰宁,只是二皇子自幼体弱,一场重风寒便早早夭折了。后又生下小女儿赵闰娥。
赵闰澄自问他是亲爱弟弟和妹妹们的,尤其是自母后去世,父皇越发颓然,他身为太子,要辅理朝政,也要爱护弟妹,更要正身立己。
他以为他们永远都会兄友弟恭、亲爱和睦。
李崇叙没有说话,只沉默着等待着,他知道赵闰澄会做出怎样的抉择。
他并不想过多掺合他们两个兄弟之间的事情。李崇叙端起茶盏,润了润喉,再放下白瓷盏时,赵闰澄已经睁开了双眼。
此时眼中没有了痛苦也没有了那份艰难,更没有了那种于心不忍。深邃的眼眸中风平浪静,仿佛刚刚并不曾经历痛苦抉择。
李崇叙却敏感地感受到了身边人的变化,那是一种将为帝王之态。
李崇叙一直不觉得皇位有什么好,也不能赞同赵闰宁疯狂所追求的东西。
但他身边的这位太子表哥是将来的帝王,他私以为那种帝王气度是赵闰宁所不能比的。
并不明亮的室中看不出赵闰澄此时的情绪,他直直地看着屋外,赵闰澄再开口,只有一句话,“为君当仁,对江山社稷。”
李崇叙就心下了然,他毫不怀疑也不惊讶赵闰澄会说这样的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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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令怡到的时候,柳新箬和柳新筠姐妹正在逗喂一只通身灰毛的小兔儿。
她们三人到了湖边的小亭子里,尝着柳新筠新研究的糕点,边闲聊着天。
柳新筠又亲自给她们沏着新茶,让她们尝尝自己新学的手艺,三个人还随口对了几首小诗。
过了一会儿,便有侍女抱来了从花圃里采下了新鲜的花。
三人正垂眉莳弄着插花,柳新筠突然抬起头问到,“阿筠,最近家里怎么样?你要好好看着阿娘和阿爹,一个少吃甜食,一个不能多吃酒。”又拿出长姐的威仪,假意恐吓柳新筠,“你也不许给二老帮腔……”
“他们两个趁我不在的时候……”话说到一半,柳新筠被姐姐嗔瞪了一眼,一脸的苦恼。而后,柳新筠忽然想起来什么,喃喃道,“最近阿爹好像确实没什么时间去吃酒了。”
转而疑惑地问到柳新箬,“阿姐,最近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京城里好像到处都紧张兮兮的。”
宋令怡听着一旁二人的对话,自然而然被吸引了过去,悄悄竖起耳朵认真听着。
柳新箬好似轻叹了一口气,说到,“似乎是朝里有什么事情,还不是为了那个贪墨案吗?”
顿了顿,复又说到,“我便是问问你,看阿爹那里怎么样,阿爹在朝中不大善交际。平日里最喜的事情就是喝酒酿酒,但可千万不能在这时离了职守。”
柳新筠点了点头,让姐姐放心,说到,“我知道的。阿姐,阿爹最近也忙得很。”
正说到此处,有一个侍女过来给她们添茶,三人这才止住了话头。
等那侍女下去,宋令怡和柳新箬又有齐齐地看着柳新筠,等她接着往下说。
柳新筠继续说到,“阿爹这段时日也忙得很,我听阿娘说似乎也是为了一些朝中大案的事情,就是什么贪墨案。”
柳新箬和宋令怡听了都颇为疑惑,宋令怡不解地问到,“可是柳尚书是兵部的呀,这赈灾银不该是户部所管吗?”
“怎么又会和兵部扯上关系呢?”柳新箬也是疑云满腹,沉思了好一会儿。
此时,柳新筠好像是想起来什么事的,突然说到,“哦对了,阿姐。阿爹这一段时间去找过太子姐夫不少次,有时候也是太子姐夫叫他去的。”
柳新箬有些惊讶,手中的插花也放到了一边,黛眉皱在一起,语气中带着些许的怒意,“他没同我说过他和阿爹最近交谈频繁。”
宋令怡心中暗暗叹着气,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案子呀?
柳新筠听着姐姐话语中的气恼,小心翼翼地问到,“阿姐……怎么了?”
柳新筠也没想明白,要说自己阿爹见女婿,这不是挺正常的吗?
突然她脑中飘过一个念头,脱口而出,“阿姐!你和太子姐夫生气了?”这可是新鲜的大事,她阿姐和太子青梅竹马,二人从来就没红过脸,每天都在一起乐呵呵的,现在居然被她抓到二人闹不开心了!
柳新箬看着她双眼闪着精光的样子,又气又急,别过身去,“柳新筠!你喊那么大声干什么呀……”
宋令怡见状,赶紧和柳新筠一人拉着她一边的胳膊,把她又转了过来。
柳新筠口中哄说着姐姐,却按不下八卦的小心思。
柳新箬被她们二人圆溜溜的两双眼睛看着面颊绯红不已,只是低声说到,“杳杳知道的,阿筠你成了亲也会知道的。”
宋令怡一听,颇为惊讶,“我知道什么呀?”
柳新箬看着宋令怡眸中的无辜和茫然,耳根都涨红了,“就是那件事呀!”见宋令怡还是颇为不解的样子,声音更加轻浅地含糊着说到,“不知节制的那件事……”
那种事怎么能直接说出口呢,多羞人呀!
说罢柳新箬更是害羞极了,含嗔说到,“反正我这段时间不要再理他了!”
宋令怡和柳新筠皆是一脸茫然,从小柳新箬是文静又冷冷的性子,二人还从没见过她这样呢。
更令宋令怡茫无所知的是为什么柳新箬说成了亲就知道了,她该知道什么呀……还有什么“不知节制”,那件事是哪件事啊……
怎么现在连新箬姐姐说的话她都听不懂了?
渐渐柳新箬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只是眼角还有些羞红,开口到,“今日是咱们小姐妹聚会,不许提那些男人!”
三人把花放到瓶中插好。柳新箬又温声开口,“杳杳上次的那幅画真是绝妙!”
宋令怡听了有些不好意思,有些惋惜地说到,“好久都没画画了,怕是画功都落下了。”
柳新箬随即便提议到,“那咱们去画画吧。今天这幅画我要先定下来,好不好?”
宋令怡心中悦然,笑着答到,“当然是好呀!”
柳新箬复又说到,“我又得了一个香方,一点也不复杂却是很好闻的。我叫人备了材料,我在一旁碾香,你画画如何?”
三人皆笑起来称好。
“那我就在一旁吃点心喝茶,看你们两个人喽。”柳新箬说罢,还把一旁的鱼食盒拿了过来,准备一会喂喂鱼儿。
铺展开宣纸,又来回试调好了各色的颜料。宋令怡才执起笔,手腕在宣纸上,或急或缓或轻或重。
一旁柳新箬用石碾子碾着花瓣儿,再用花油将粉粒揉到一起搓成细条样的线香。
而柳新筠则半倚靠在在亭子的石柱边,斜倾着身子,一把一把往湖里撒着鱼食去逗鱼。
鱼儿争相游过来抢食,平静无波的湖面也漾起了一道一道的水纹。不知哪棵树被风吹落了几片叶子,落下来飘到了八角凉亭前的石阶上。宋令怡画画时很是专注安静,亭子中除了鱼儿抢食的声音几乎没有其他的声响。空气中也慢慢弥散开来研磨花瓣的香气。
不知不觉间一下午便也过去了。
宋令怡收起了画笔,一并清洗干净,挂到笔架处,等风将它们慢慢晾干。
柳新箬走过来看着她的画,不禁又惊叹到,“杳杳的画如此好看,我真是一下子都不知道该如何夸了,只会说好看这两个字儿了。”
待画上的颜色晾干,新画还未装裱,宋令怡恐怕折了破了,将这被颜色赋予光彩的宣纸轻轻慢慢仔细地卷好,放到了木筒中封起来。
柳新箬忽又想起来,叫了身边的侍女去拿东西。
对宋令怡和柳新筠说到,“瞧我都忘了,前几日制新衣又裁下一些边料,我便给咱们三个都又缝制了一些小香囊。快到夏日了,香囊也用的快。”
侍女拿过来两个木盒子,一打开,里面的香味便四散开来。
通常小娘子们都会用新裁衣的料子,会剩下一些,便用这些剩下的料子来缝制小香囊。且不说柳新箬的制香配香一绝,就是这香囊缝的也极为精细。宋令怡的香道便是跟着柳新箬学的。
柳新筠接过香囊盒子,却浮上了一丝苦恼,“你们都有东西可送,就我什么也没有。”
柳新箬盒宋令怡闻言笑着说到,“怎么没有?今天吃的香甜的糕点和引子不是你做的吗?”
柳新筠便继续追问到,“那杳杳说,是我做的好吃还是五芳斋做的好吃。”
说着便要去挠宋令怡的痒,宋令怡笑得快要直不起腰,赶紧说到,“当然是新筠做的最好吃了,新筠你最好了!快别弄我了!”
李崇叙和赵闰澄往湖边走来时看到的便是这幅场景。
柳新筠最好了?
那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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