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因为打架,她们当晚被叫了家长。
全校只有高三补课,寂静的办公室走廊此时回荡着班主任气急败坏的怒斥声,丁虹和祝岁两人隔开站着,低着头,谁也不看谁。
“马上就要高考了,你们能不能把心思用在学习上,二楼整年级就你们最吵,女孩子家家还打架,像什么话”
祝岁默默听着,手腕上用剪刀划伤的伤口,本来这几天已经开始结痂,刚在拉扯间给丁虹抓破了,一条血痕从手臂延伸到手肘,此时血已经凝固,她手里还拽着陈迹给的纸巾。
丁虹的家长来的很快,人还没到,哎呀惊呼声就先窜进门来,
“哎呀,是谁打了我女儿?”
门外进来一个女人。个不高但高跟鞋起码有十厘米,染着红头发,看样子是化了妆来的,粉底太白,和脖子形成鲜明对比,一开口,玫红色的口红还沾在牙上。
“妈”丁虹来了靠山,刚还小声的抽噎顿时变成嚎啕大哭,指着一言不发的祝岁说,“妈,她打我,我头好痛。”
“哎呀,不哭不哭,妈妈在呢。”赵秋蝶把女儿抱在怀里安抚了片刻,气势汹汹走了过来,“你敢打我女儿,你家长呢?”
祝昆这个时候指不定在哪个麻将桌上,祝岁望着吊眼瞪她的赵秋蝶举起自己的手臂说:“阿姨,你女儿也把我抓伤了。”
赵秋蝶看着祝岁纤细手臂上的血痕很快别过视线,强词夺理,“你这是皮外伤,我女儿伤的可是头,等会你们还得带她去照ct,不然这事没完。”
见祝岁没吱声,赵秋蝶乜了她一眼,嘴里嘟囔着:“哎呀,也不知爸妈怎么教的。”
“她没妈。”
“哎呀,难怪。”
母女俩低声一唱一和,无视一旁的班主任,祝岁笔直站着,被抓破的伤口隐隐作痛。
一直到第一节课下课铃响祝昆都没来,赵秋蝶等了半天也没看到家长,放下沾了口红的纸杯对班主任说:“肖老师,我大晚上赶过来,这人家长怎么回事?”
肖方早之前给祝昆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接,前十分钟刚打通,说是马上过来,他一边备课一边回复:“她爸爸说马上过来了,你再等一下吧。”
“肖老师,你说现在的家长也太不负责任了,一点都不关心自己孩子”说着往祝岁方向看了一眼,以悲天悯人的口吻说,“哎呀,这人啊,没妈就是不行。”
“谁说不是呢?”肖方漫不经心附和。丁虹和祝岁在班里学习中下,肖方对她们的态度也是冷处理,只是两人在走廊打架好多人都看到了,二楼除了他们一个文科普通班,剩下的都是理科重点,他不想被说成教导无方,才把她们带来办公室。
“老师,你觉得你说这话合适吗?”
“别人说我没妈,你在这附和什么?你是老师,为人师表,知是非对错吗?”
办公室还有几个别班老师,听到祝岁话后纷纷抬起了头。
“你打架还有理了,轮得到你来教训我吗?”肖方顿觉面上无光,拍着桌子站起来,一旁的赵秋蝶也跟着附和,“哎呀,你这小姑娘怎么能跟老师这么说话,没家教没家教。”
算了,激怒肖方对自己没什么好处。
24岁的祝岁权衡了一下,咽下想反驳的话,不甘心红了眼圈,半垂着头说:“对不起老师,我只是觉得你说这样的话很伤学生的心。”
忽然的示弱让肖方的怒气霎时消散了不少,一丝愧疚涌上心来。祝岁虽说成绩不好,但至少安分守己,没给他添什么麻烦,但要当着其他几个老师面道歉,他也抹不开面子,两人僵持间,祝昆来了。
不知是从哪里赶过来的,风尘仆仆的样子,黑色长裤沾了一块白墙灰,像是没来得及拍干净。
不过幸好,他没有喝的醉醺醺过来。
“肖老师,怎么回事?”祝昆走向肖方,擦了擦额上跑出来的汗。
“俩孩子闹矛盾打架,影响不好,你们家长来沟通一下,马上高考了,你们要抓点紧。”肖方喝了口杯里的冷茶,一边说一边往外吐不小心嗦进嘴里的茶叶。
“我家孩子打架?不会吧。”祝昆诧异看向毫无反应的祝岁,“我家孩子很乖的。”
办公室的空调老旧,冷气出的慢,这人一多,免不了闷热,赵秋蝶随手拿了张卷子当扇子,睨着祝昆说:“你女儿把我女儿打成这样,你还说你女儿乖,哎呀,做父母的还是要多关心子女啊。”
祝昆充耳不闻走向孤零零站在墙边的祝岁,刚走近看到她腕上的血迹,再仔细看,脖子上交错着几道月牙血痕,他眉目一冷,低声问:“还有哪里伤着了?”
已经做好挨骂准备的祝岁一愣,拽紧手里的纸巾摇头,眼眶不受控制热了起来。
“为什么打架?”
“她倒水在我桌上。”
“谁倒水在你桌上了,你有证据吗?”丁虹忙不迭辩解起来,赵秋霞也跟着附和,“就是啊,有证据吗?哎呀,这话可不能乱说啊,我女儿现在头痛,等会可得带去医院好好查。”
祝昆常年混在牌桌赌场,面对赵秋蝶这样的女人压根不放在眼里,他掸了掸裤腿,淡定反问:“我女儿打的,你有证据吗?”
祝昆接着问:“你女儿有没有打狂犬疫苗?”
“什么狂犬疫苗?”
“我女儿被抓成这样,万一你女儿有狂犬病,传染给我女儿你赔得起吗?”
赵秋蝶被祝昆问蒙了,张着嘴一时没接上话,反应过来后怒不可遏,“哎呀,你这是什么话,你骂我女儿是狗,难怪你女儿这样,有其父必有其女,呸,父女俩一个货色。”
“我可没说你女儿是狗,别乱咬人。”
“嘴贱的男人,哎呀,你当老娘好欺负。”
赵秋蝶把手里的试卷一扔,指着祝昆骂骂咧咧,高跟鞋踩在地板吭哧作响,场面一度失控,赵秋蝶祝昆谁也不让粗鄙互骂着,肖方见情势不对在一旁和稀泥,推搡的脚步声中,第二节晚自习课铃叮铛铛响起,祝岁拽着手里的纸巾站在这片混乱里,祝昆维护她的背影在眼里迅速模糊起来。
事情最后,两父母不服气道了个歉领着孩子各自回家。
回去路上一路无言,祝昆的手机一直在震动,他一手拉着扶手一边低头回信息,祝岁坐在摇晃公交车里,车外的光影交错落在她脸上。
下公交车时刚过八点半,回家的那条弄堂里糖水铺子在煮芋圆,微甜的气味飘出来,祝昆许是闻到了,吸了两下鼻子,转身往铺子里去。
没一会儿祝昆提着糖水出来,冲祝岁笑着说:“我记得你喜欢吃。”
祝岁没回答,只默默往家走。
筒子楼里这会儿还有人做饭,呛人的辣椒勾的祝岁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到家后,祝昆第一时间关上窗户防止辣椒味飘进来,还打开了头顶叶片发黄的吊扇。
祝昆回屋拿了身衣服冲祝岁指了一下桌上的糖水,随后进卫生间洗澡。
祝岁坐在桌前喝糖水,冰凉的甜味刺激味蕾,头顶吊扇呼呼吹着。
没十分钟祝昆洗完澡出来,他手机正好响了。
“行,知道了,马上来,催什么催,先这样,挂了。”祝昆肩膀夹着手机低头系皮带,余光瞥了两眼坐在桌前的祝岁。
祝昆穿戴好,深深看了眼坐在桌前的祝岁,说:“岁岁,晚上关好门,我不回来了。”
祝岁点头,几秒之后门嘭的甩上,祝昆的脚步声很快消失在楼道里。
他今天做的很好了,不要再抱其他期待。
祝昆匆匆出了弄堂,正想往公交车站跑一看时间,一咬牙拦了辆出租,
“去二建工地。”
祝岁洗完澡回到房间,涂过碘伏的伤口隐隐痛着。
她今晚一直处于混乱,没料到祝昆会来,毕竟他是个连家长会都不参加的人,可今晚他不仅来了,还为她吵架,把赵秋蝶骂的毫无还嘴之力。
她想不通祝昆的用意,就如同那碗糖水,能看得出是为了哄她而买的。
仔细想来,这些日子祝昆虽天天早出晚归,有时甚至不回家,但刘四兄弟没再来过家里,他也没有醉醺醺回来发脾气,经常是一回家洗完澡就睡,鼾声常常能把她吵醒,看着很累的样子。
脑中的思虑缠成一团,千丝百结,祝岁拿过一旁的日历,距离来这已经快半个月了,似乎什么进展都没有。
没有钱逃离祝昆,也没有正当理由接近陈迹。
十几天了,她连他的联系方式都没有,只有个不能掉马的音乐账号,每天晚上给他发晚安,对方只已读,从没回复过。
祝岁摸出手机习惯性打开软件,发现半小时前陈迹发歌了。
她急忙点了播放,短暂前奏过后,低缓的声音传出听筒。
“无需要快乐反正你一早枯死
如果有眼泪只不过生理分泌
就算泪水多得可灌溉整片湿地
蒲公英不会飞陵墓里伴你于一起
如果有再会恐怕已经一世纪
回忆哄骗我但凡失去也是美”
陈迹唱歌的声音和说话时浑然不同,他平时说话带着疏离的礼貌,很少有起伏,但歌声是能传递歌者心情的,祝岁听了两遍,得出结论,陈迹心情不好。
是因为什么不好呢?
她想起晚上那个人,像是料定陈迹不会反抗,态度极为嚣张,还有他说的那些似是而非的话。
他是谁,和陈迹有什么关系,会和之后的谋杀案有关吗?
我对陈迹一无所知。
房间回荡着陈迹的歌声,祝岁沮丧了一会儿反应过来,现在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如果她还是和前世一样无所作为的话,陈迹的结局永远不会改变。
至少做些什么吧。
祝岁想了想在歌名上看了片刻,低头给他发私信。
陈迹洗完澡站在镜子前,没擦干的头发不停往下滴水,额头的红肿褪去,有一块淡淡的青。
他拿了条干净毛巾,一出洗手间听到敲门声,一开门,是端着水果的陈唯。
“饿不饿,给你切了点水果。”
“不饿。”
两人沉默半晌,陈唯问:“钱给他们了吗?”
“给了。”
陈唯表情微微凝滞,看到他额角的印子问:“还疼吗?”
陈迹无言,拿过她手里的果盘说:“妈,早点睡吧。”
手里一空的陈唯看着门在她面前缓缓合上,在门外低语:“陈迹,妈妈真的不是故意的。”
见没人回复,女人默默离开。
陈迹把果盘放在桌上,看了一眼墙上的钟,拔下正在充电的手机,果不其然,今天依旧有她发来的信息。
可今天不再是一句晚安。
“月球不快乐的话,给你架梯子,要不要下来找我玩。”
话后面还跟着一张小兔子站在长梯上朝月亮打招呼的动图。
贴在额际的湿发滚下水珠,正巧落在他刚发的歌名上,
月球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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