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岁的眼泪在骆容他们匆匆赶来后戛然而止,她听到声音后动作迅速擦了一下眼睛,从地上爬起,不等骆容发话,挽着她往前走。
“诶,你没事吧?”崔正青他们扶起陈迹,拍了拍他身上的沙土,关切地问。
“没事。”陈迹拍去手肘上的沙粒,看向祝岁的背影。
“我靠,刚才好险啊。”崔正青见人没事又开始聒噪起来,“祝岁反应怎么那么快,她练短跑的吧。”
无人应他。
“诶,陈迹,这救命之恩不得以身相许啊。”崔正青杵了杵陈迹的肩,笑得没心没肺。
“你可以闭嘴吗?”
我怎么了?
我说错啥啦?
干嘛凶我啊?
崔正青鲜少见陈迹这么严肃,一脸茫然看向旁边的宋巡,发现他若有所思盯着骆容她们走远的背影。
一行人到了海边,钱敏昭在刚才关键时刻丢下陈迹自己闪了,此时危机解除,她也不好意思再面对陈迹,索性一猛子扎进海里。
骆容明明自己只能游十米,大言不惭要教祝岁游泳,祝岁不依,便拖着她的手往海里拽,两女生笑成一团。
他们都忘记了刚才的惊险,开心玩起了水。
“天快黑了,我们在这拍张照吧,该回去了。”骆容玩尽兴了,拉着同样湿淋淋的祝岁,招呼起其他三人来。
镜头里五人都仿佛淋了场大雨,连平时一丝不苟的陈迹都被崔正青按在水里,骆容举着自拍杆对身后的陈迹嗔怪:“陈迹,你笑一下快笑一笑啊,快点啊,你不会连笑都不会吧,快,对对,就这样,笑笑多帅,我拍咯,一…二…三。”
镜头里五个少年笑的纯真,镜头外,祝岁悄悄收回拽身后人衣角的手。
他们一连拍了好多张,直到夜幕降临,被晾了许久的钱敏昭披着浴巾有些讨好地问他们要不要去吃烧烤,她知道附近有一家烧烤店特别好吃。
他们下午吃得早,玩了这一会儿早就饿了,于是一行人离开海边跟着钱敏昭去了烧烤店。
夏天的烧烤店人满为患。
烟头,生啤,酒瓶盖,溢出杯沿的酒花,呛鼻的辣椒粉,光着膀子食指夹烟的男人和吊带短裙的女人们。
陈迹生日,他们应景买了个六寸的小蛋糕,强迫陈迹戴上那个很傻的生日礼帽接受他们的生日歌,骆容趁机拍了照片。
钱敏昭带他们来的这家烧烤店的确很好吃,烧烤免不了要喝酒,毕竟还是高中生,钱敏昭不敢让他们多喝,让店家先上了一桶生啤,祝岁离得最近,水龙头一开一合,趁人不注意像喝不要钱的果汁似的,等结束时,她连人都认不清。
“要不陈迹背吧。”
他们还在疑惑祝岁为什么喝这么多时,崔正青已经挤眉弄眼建议道。
陈迹没有犹豫,径直在祝岁面前蹲下,没几秒身后覆上绵重的柔软,他喉咙一紧,缓了一下才起身。
陈迹背着她走出热闹的烧烤店,海风沿途吹来,距离太近,所有的触感都被放大。喝的醉醺醺的人贴着他脖颈,温热的呼吸扑在颈侧,环在脖颈的手臂变成绳索,他有些呼吸困难。
“陈迹”
即使可能是醉后呓语,陈迹还是回应了她,女孩得到回应,手更紧了些,放心闭上眼。
之后她一直很安静,平安无事回了酒店。
骆容他们一直没跟上来,到房间门口时,陈迹把她放下问有没有房卡,祝岁倚着墙从口袋里掏出卡,他接过正想刷门时,一个女人从电梯里走出来。
他认识,是江光河的经纪人杨瑾。
杨瑾看了他一眼,随后看到旁边祝岁后,眼里浮起一丝讶异,让人感觉她似乎认识祝岁。
他低头刷门,门滴一声响了,他正想扶人进去时,杨瑾忽然开口,
“诶,你是不是叫陈迹?”
陈迹错愕她知道自己名字,点点头,随后她审视的目光在自己身上睃巡了片刻后,说:“我记住你了,要是明天有什么不好消息出来,我会报警。”
杨瑾说完转身进了斜对面的房间。
陈迹把祝岁扶进房间才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她是不是以为自己想对祝岁图谋不轨?
更让他在意的是,她是怎么知道自己名字的?
杨瑾回到房,对江光河说:“可以走了,车已经等在下面,没有记者。”
江光河戴着口罩只漏出一双眼睛,推着行李箱两人出了房门,经过祝岁房间时,杨瑾想起陈迹,忽地一笑,江光河投来疑惑的视线,她指了指祝岁的房门说:“我刚看到昨晚那个小姑娘喜欢的男生了,别说,看到他让我想起你年轻时候。”
“别说的我现在很老一样。”即将知天命的江光河不服老睨了经纪人一眼。
杨瑾笑了,按下电梯,“你不老,只是年轻时更帅。”
“你要是有个孩子,我猜就长那样。”
江光河推着行李箱嗤一声,笃定地说:“我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的。”
杨瑾知道他是不婚主义,也识趣不再开口。
电梯缓缓下沉。
陈迹把祝岁扶到床上,拿出手机想问骆容什么时候回来,祝岁忽然坐了起来,眼神定定望着他。
“难受吗?”陈迹按熄手机坐在床沿柔声问她。
祝岁看着他,几秒后,她的眼泪如泉眼汩汩流出,像强撑到最后一秒却还是溃决的堤,嘴里喃喃自语只有她一个人能懂的话,
“陈迹,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什么都没有,没有金手指,也不知道真相。”
“为什么是我,应该是更厉害的人才对。”
“更厉害的人才能救你。”
对不起,就当是我的醉话,让我痛痛快快说出来,明天我们就都忘了吧。
“可是”
祝岁捂住不断流泪的眼睛,跪坐在床上无助泣诉,“可是见到你我真的非常开心,我害怕醒来,害怕这一切都是梦,怕哪天醒来一切又恢复原样,到时候我又要去哪里找你。”
她哽咽到再也说不下去,直到她垂在身侧的手被试探触碰,带着拘谨的小心翼翼,她哭着牵住他的手,泪眼朦胧抬头看他,“陈迹,你是我在这里的唯一意义。”
“抱抱我好吗?”
带着咸湿海水的气味缓缓盖住她,祝岁在他怀里哭出声。
“陈迹。”
“我在。”
骆容不明白为什么宋巡要把她带到他们房间来,但就算她神经再粗,也看出陈迹和祝岁间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
崔正青在浴室洗澡,宋巡回来后就一直处于一种说话欲很淡的状态,但骆容怎么会错过这种机会,继续昨晚没问出的问题,
“还没说完呢,你喜欢哪种类型的女生?”
宋巡闻言从外面夜色中回头,接着他说:“能为我死的,你能吗?”
“你神经病啊,谁会为你死啊!”骆容自然而然把这话当做敷衍,说完狠狠踢了他一脚。
宋巡没理她,又将视线转向窗外。
是啊,没人愿意为他死。
刚刚游览车朝陈迹冲去的时候,连最近的钱敏昭都只顾自己闪避,祝岁却冲上去了,她有没有想过如果她没推开陈迹,自己也有可能被撞伤。
崔正青从浴室出来的时候,陈迹正巧刷卡进来,看到骆容在屋里,直接下了逐客令:“你回去吧。”
“哦哦。”骆容懵懵懂懂的,在快到门边时,抬头问他,“陈迹,你不会喜欢祝岁吧?”
这话并未得到当事人的回答,她只能不情不愿往电梯走。
骆容一走,崔正青毛巾一扔,拿出严刑逼供的姿态,“说,孤男寡女在上面干嘛呢?”
“你觉得能干嘛?”陈迹没好气看了他一眼。
明明是随口一句反问,崔正青却有模有样计算起来,“从你上去到下来大概有十五分钟,十五分钟的话”说完面带怀疑望了陈迹一眼,“你不止十五分钟吧。”
……
“滚。”陈迹和崔正青从小长大,他对宋巡都不会说滚,但和崔正青会。
“干嘛,恼羞成怒了?不会吧!”崔正青惊悚指着陈迹。
陈迹有时候真想砸开崔正青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他到底是怎么凭成绩和自己分到一个班的。
陈迹无视他的大喊大叫,拿了睡衣去洗澡。
“陈迹,你是不是心虚了,你说话啊!”崔正青不死心把浴室门拍的砰砰响。
“你再拍明天自己回去。”
烦人的敲门声消失,崔正青甩了甩拍疼的手对从回来就没说几句话的宋巡说:“他俩不会真的”
宋巡没理他。
“其实也不是不行,陈迹都成年了,但祝岁没有吧”
崔正青话还没说完,一个抱枕直砸脑门。
“闭嘴。”
“宋巡你打我干嘛,你今天怎么回事?诶,这么晚你去哪?”
“嘭!”
骆容洗完澡出来,发现祝岁没睡,反而用一种很严肃的眼神看她。
“怎么了?”骆容惴惴。
“我有事想问你,来。”祝岁朝她招手。
“好。”
两女孩面对面坐在各自床上,骆容笃定她想问陈迹,对方却问她:“你觉得崔正青是个什么样的人?”
“嗯?”
这有崔正青什么事?
“就”骆容一时语塞,还是头一次有人这么问她。
崔正青妈妈是她二姨,她从小没有妈妈,二姨格外照顾她,爸爸工作忙的时候都是把她放到崔正青家,他们一起长大,虽然崔正青有时候说话没个把门的,但她要是真遇到什么事,他肯定是第一个冲上去的。
“是个很好的哥哥。”骆容认真回答,怕祝岁不信,又补充了不少他们小时候的趣事,逗得祝岁跟着她笑。
“那他和陈迹什么时候认识的?”祝岁笑过后话锋一转。
“我想想啊”骆容思索了一下,不确定地说,“听他提过一嘴,好像是小学时候吧陈迹转学刚好和他同桌。”
“具体我也记不清了,我和他一直不同校,高中才在一起的。”
祝岁听完沉默,难怪陈迹和崔正青在一起时的状态非常放松,原来他们认识这么久了。
“你为什么突然问起崔正青来了?”骆容圆溜溜的大眼睛盛满好奇。
“没事,随便问问。”祝岁回避骆容的眼神背对着她躺下去,“我困了,睡觉吧。”
房间没一会儿安静了下来,祝岁睁着眼没有丝毫睡意,
她想起来了,
车子冲向陈迹那一刻她想起前世自己是怎么出的车祸。
那晚她赶去上班,陈迹粉丝群里有个小姐妹突然在群里说:“杀陈迹的凶手抓到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500多人的粉丝群不断爆料的人,爆料人吊足所有人胃口后才揭晓,
“我朋友的姐夫是公安局的,跟她姐透露了一点,说是嫌疑人已经抓到了,听说是熟人作案,那人是陈迹的同学。”
这话一出群情激愤,各种粗鄙的话接连冒出。
祝岁和其他人不同,她和陈迹是高中同学,说不定认识凶手,她急忙爆料人,问嫌疑人叫什么名字。
“叫什么不清楚,等确定了警方会公布的,不过好像听说是姓崔。”
祝岁赶路的脚步猛地停住,那辆失控的车就是这个时候撞过来的。
同学,姓崔,能让陈迹放松警惕的人,
这些无一例外全部指向崔正青。
真的会是他吗?
这几天和崔正青相处,祝岁实在想象不出现在看上去那么阳光赤诚的崔正青日后会变成杀害陈迹的凶手。
她不曾参与的那七年里,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崔正青对挚友起杀心。
难道他的傻白甜都是装出来的吗?
如果他真的是杀害陈迹的凶手,她能做什么?
陈迹你离他远点,他以后会杀了你。
神经病才会说出这种话。
祝岁无声哀嚎,埋进被子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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