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灵岫的脸就肿成了包子,她捂着脸泪眼朦胧地望着影子人,这张再熟悉不过的脸,瞬间有种说不出的陌生感。
“哭?你有什么脸哭!我本该要你的命的!”影子人一脚踏在灵岫的肚子上,来回拧着。
白醇厚慌了,忙上去拉着影子人道:“相知,我的小祖宗,你怎么敢惹她!咱爷俩快走吧!现在逃命要紧哪!”
哪知道影子人转过脸来,朝白醇厚脸上啐了一口,骂道:“谁跟你爷俩!就你个窝囊废!要逃,你自己夹着尾巴逃!别管我!”
就在这时,他们身后的佛头中,突然传来空灵悠远的诵经声,一浪接着一浪,从蚊子哼鸣,变成了震耳欲聋,听得人是五脏欲焚,脑仁欲裂。
影子人指着佛头,叫嚣道:“你们都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们!一个都不会!”
说话间,从佛口中飞出一只七尺月牙镗,尖端银刺,利如猛虎爪牙。
这镗尖登时朝着影子人心窝戳过来,吓的他连退两步,跌坐在地,突觉眼前一黑,有人重重地压在了他的身上,只听“扑哧”一声,长镗自这人的胸肋间出冒出“利齿”,温热的血,顷刻喷洒而出。
影子人抬诧异地抬眸,正对上白醇厚的一双释然地笑眼,影子人的脑海中飞速闪过一些零碎的画面,和白醇厚在一起喝茶,下棋,酿酒,练功
脑海中的音容笑貌与眼前这张慈爱的脸清晰地重叠在一起,他神色不安起来,抱着白醇厚翻了个身,将老人家背起,疾步往塔外跑去。
白醇厚将脑袋偎依在影子人背上,奄奄一息地道:“相知,我老头子不中用了,你别管我!你跟槐官儿赶紧跑!跑的越远越好!”
影子人眼中噙着泪,咬牙切齿地道:
“死老头,你最好闭嘴!我发誓,我不会丢下你!”
而后加快了脚步跑向塔前的祭台,可眼前的情景却让他大吃一惊。
慕游和旡泽一个仰躺在地,一个半跪在祝千秋脚前,已然现了原型。祝千秋用脚踩在旡泽的背上,旡泽竭尽全力想要爬起来,但是不多时就被祝千秋一脚踩塌,胸腔贴在了地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年轻人,急功好义!也不掂量掂量自个儿,就敢打肿脸充好汉!”祝千秋对着眼前的手下败将冷嘲热讽道。
慕游支着剑站起来,朝前一步一拐地走着,正义凛然地道:“人祭,有违天道,罔顾人伦,你就不怕遭天谴吗?”
听到这儿,祝千秋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天道!哈哈哈人伦?你呢?小子!若我没认错的话,你是龙宫太子!东海放不下你?龙爪子还要伸到我司幽来?”
祝千秋将脚挪至旡泽的头部,一脸挑衅地道。
旡泽半边脸挤在地上,怒气冲冲地呲着一口血牙,骂道:
“跟龙族无关,是小爷我看不惯你,就要打你!看见你这副臭德行,就想揍扁你!”
原来,就在方才灵岫带着白醇厚和影子人刚进门,在第二颗桃木钉落下之前,慕游被安排作为祝千秋的护法,悄无声息地站在祝千秋的身后,祝千秋以为他真是个傀儡,便一点都没防备。
直到慕游勒住祝千秋的脖子,用银针对准他的眼睛,要挟放了那些命悬一线的佃农。
祝千秋镇定地挥挥手,吩咐侍童们把人放了。慕游目视着这些佃农走下山,渐渐分了神,祝千秋趁此时机,突然使了一招金蝉脱壳,从慕游手中挣脱。
回身就是一掌,将慕游趸出去几丈远,慕游一脚踩空,差点跌下山崖。还好抱住了一旁的歪脖子树,才挣回一命。
前半夜跟祝万斗缠斗,已经把身上的法力用了个七七八八,现在的他渐渐式微,这场恶战,只能寄希望于旡泽了。
旡泽见状,放开了祝万斗,手化金钺,抡起来,朝着祝千秋迎头一劈,祝千秋手提黑丝拂尘,在空中划了个圈,瞬间一道火龙凌空而起,将旡泽手上的丈八长钺牢牢缠住,顷刻烧化半截。
见状,慕游放出针匣,化剑飞出,六支剑不出片刻,便被祝千秋的掌间的火球溶成金汤。
丢掉兵器的两兄弟,只好赤手空拳地开始车轮战,祝千秋被他俩“挠痒痒”般的打法,逐渐叨扰的没了耐心,索性各自赏了他们两兄弟重重一掌。
而后,便是影子人眼前这副狼狈的光景了。
至于祝万斗,早已经趁着他们打斗之时,溜下了山
眼看打不过,慕游便想着拖延时间,等白醇厚和影子人出来再从长计议。
可没想到旡泽一副直肠子激怒了祝千秋,祝千秋猛然从地上将他拎起,狠狠地丢了出去。
这一扔,不打紧,天上突然电闪雷鸣,云攒雾聚,黑压压地自九天而下,绕着山峦起起伏伏,变幻莫测。
祝千秋警觉地望着黑云压向昌乐山顶,又看看眼前的慕游和旡泽。
慕游见机狐假虎威地道:“祝千秋,你作恶多端,老天都看不过去了!十六年前,傩礼那晚,你因何称病,叫国主代你主持祭祀?
你的好师弟,时任天帝的典衡,究竟为何会被当做祭祀的牲畜,先被剜心取血,而后被从城楼上扔下去!”
“那是他罪有应得!我们五个同门师兄妹,就他最蠢,偏他最得宠,师父把什么都给了他!就连小师妹也许配给了他!可笑的是,资质平平的他,又被上神选中,不过挨了几道雷,就原地飞升了!飞升了哈哈哈哈为什么!他活得这般容易,要什么!有什么!为什么我什么也得不到!”
祝千秋爬上了祭台最高处,一股脑地倒出来许多酸话。
这时,影子人背上的白醇厚突然清醒了过来,他站下脚,怔怔地走到祭台下,仰望着高高在上的祝千秋,嘶哑地吼道:
“千秋,听为师的话,衡儿他没错,错的人是你!你只要愿意回头,你就你就”
白醇厚脚底一软,僵直地栽倒在地。影子人忙上前将他抱在怀里。
祝千秋居高临下地望着白醇厚,眼中写满了恨,也写满了委屈。
他自祭台上翻身下来,神色复杂地望着白醇厚,白醇厚一手抓住祝千秋的手,祝千秋一愣,忘了挣扎。白醇厚又将影子人的手交到祝千秋手里,道:
“千秋啊,这是你师妹的孩子,为师求你!从今往后,你就别为难他了啊!师父有错,师父今日一死,一了百了。你们活着的人,都要好好的!”
影子人嫌弃地将手往后一缩,就在这时,白醇厚的手无力地垂落。
影子人抱紧白醇厚的脑袋,低声呜咽起来,慕游和旡泽也围了过来,对着白醇厚千呼万唤。
祝千秋凝视着影子人那张脸,默默在心里念道:
“师父,您说的对,您死了,是一了百了,可我的仇还没了!
这半大小子,是师妹的骨肉没错,可他身上不该流着典衡的血。”
影子人察觉到了祝千秋的恶意满满地目光,满眼怒火回击。
祝千秋移开双眸,一脸坦然地道:“小子,你爹不是我杀的!不管你信不信!”
“可他就在这座石塔里,你又作何解释?”影子人狡黠地道。
“哦?看来你和你爹打过照面了?”祝千秋脸上浮起一丝笑意。
“你囚先帝在这儿,究竟有什么目的?”慕游厉声质问道。
祝千秋突然高声狂笑起来:“那还用说,自然是一点,一点的折磨他,永生永世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中!”
“你休想!”慕游厉声道。
“好主意!”影子人高兴地直拍手,慕游,旡泽见到影子人的反常举动,纷纷向他投去不解的目光,却见影子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在雷光的耀射下,躯壳变得透明,终究薄似烟纱,消散在山间的云雾里。
慕游趁机背起白醇厚的尸身,冲旡泽使了个眼色,二人齐齐往山下跑去,可惜,刚走出几步,就被祝千秋拦住了去路。
“把我师父留下,放你们一条生路!”祝千秋冷冷地望着二人道。
“就不!”旡泽顶嘴道。
祝千秋一手掐住了旡泽的脖子,突然一声炸雷劈到了祝千秋的身后,祝千秋心内一惊,手上松了半分力道。
“慕大哥!你带老头先走!”旡泽脸上青筋暴起,周身闪耀着斑斓的炁光,向慕游吼道。
慕游尚未来得及反应,旡泽腾空而起,长啸一声,雨点砸落下来,遇雨化龙,盘旋在半空,祝千秋摸摸下巴上参差不齐的胡茬,咂咂嘴道:
“呦,龙太子,终于现身了!小小年纪,这么嚣张!可是要吃苦头的哟!”
旡泽也不跟他废话,直接一尾巴甩上去,将祝千秋撂倒在地,而后一个调头,张着血盆大口,就朝祝千秋咬去。
祝千秋拿拂尘一挡,嘴里叽里咕噜,念起了起火咒,他连连后退,挥舞着拂尘,在空中鬼画符,不多久,一条与旡泽身形大小如一的火龙,腾空而起,与旡泽缠在一起。
旡泽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晃着脑袋,将天上的云雾尽数吞入腹中,而后,吐出万丈水渊,将祝千秋的火龙浇灭。
祝千秋源源不断地画着火符,一条条火龙冲上云头,将旡泽团团围住。
旡泽适才已经挨了祝千秋数掌,现在身上带着伤,加之恶战一宿,已然灵力不支。
他只好卯足了劲儿,喷出一股水柱,冲出重围,先行逃往东海,背后的火龙,追出数十里,便消隐在山林之中。
直到天色微亮,旭日初升,旡泽发出一阵低沉的龙吟,眼皮一沉,扑腾着鳞爪,坠入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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