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宙腾出双手,一股红色的炁光在手心游走,他并直两掌,呼啦一声,运功向前。
炁光打进慕游经脉的那一刻,他虎躯一震,一个弓步上前,一个云手接稳,接力抚掌一推,坐在榻上打盹的许相知像一只提线木偶,刹那间被抽直。
红光跃过许相知的脊背,在周身上下流转着。
慕游紧闭双眸,眼底一点一点浮现出一个人体的内腔,灵腑,脏器,经脉,他的元神仿佛在许相知大小经脉间游走。
咣的一声,猛然撞到一个泛着白光的玩意儿,惊得慕游一睁眼,元神被那东西硬生生撞了出来。
究竟是什么东西潜藏在相知体内,他收功站定,转过身对着裴宙质问道:
“你竟然骗我,你不是在给相知疗伤,你在对他用内观术!”
裴宙缩着脖子,屁股一扭一扭地往门框外咕蛹着,道:
“你回头看看,他的伤不是已然大好了么?”
趁着慕游回头看的间隙,只听“砰”的清脆的一声响,裴宙终于成功地将自己从门框上拔了出来。
见势要逃,慕游紧追不舍,扯住他身后碍脚的飘带道:“下次出来,好歹换身轻便点的衣裳。”
“不是你说什么上神,要穿衣得体么!”裴宙嘟囔道。
慕游扯扯裴宙的衣绳道:“相知体内究竟藏了什么东西,你可看清了?”
裴宙摇摇头,脸上的奶膘一抖一抖的道:“我用内观术,是为了查探他的伤情,至于其他,你可别讹人啊!”
慕游叹了口气,松开了裴宙身后的飘带。
裴宙暗戳戳挪着碎步道:“那我走了!你们自己保重!”
话音未落,裴宙刚往前一欠身,一只脚尚未迈出,身后的飘带又被慕游拽在手里,慕游仰头望着裴宙的后脑勺,道:
“不如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你借我点法力,我也好早些赶回沃仙,去救我爹。”
裴宙听到这儿,忿然甩袖,身后刮起一阵风,将慕游扇出去一丈远,他背对着慕游,隐而不发地笑着道:
“既这样,我给那慕九冬喂一颗长生不老丹岂不更好?”
慕游点点头夸赞道:“好主意!”
裴宙转过脸,沉声道:
“好个屁!皓珒,我可提醒你,别以为在凡间待个个把年,你就真成凡人了,千万别忘记你!是!谁!”
搁在平时,慕游肯定早跟裴宙翻脸了,可现在,他想了想他同许相知二人这般处境,只好厚着脸皮试探地问道:“那法力你借还是不借?”
裴宙尚在气头上,不假思索地道:“不借!”
慕游“哦”了一声,转头欲走,就在此时,裴宙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改主意道:
“哎,你回来,我借!”
慕游又屁颠屁颠地跑了回来,闭着眼睛,仰着头,虔诚地等待裴宙的洗礼。
裴宙立起两指,绕臂胸前,画了个圈儿,将指尖按在慕游的眉心,不多时,慕游顿觉体内,神盈气充,一下子来劲了。
裴宙放下手,笑盈盈地望着他道:“皓珒,你难道不想试试,我这法力,好使不?”
慕游乖乖转过身,对准一株墙头草,闭眼掐诀,并起兩指,一记指剑飞出,眼前尘土飞扬,只听一阵阵巨响,四下而起,连绵不止。
慕游看着眼前的村庄顷刻间被夷为平地,草屋,茅舍,竹栅栏,如烟尘般在空中消散的无影无踪。
登时回头欲找裴宙算账,没想到,裴宙早已不见踪影,只听见苍穹中遥遥贯下一道爽朗的笑:
“哈哈哈哈干的漂亮!
哎呀呀!皓珒,你也有今天!
我知道你又想说我!
哎你张不开嘴!
略略略
对了!回程的路上,惊喜多多哟!寡人去也!”
裴宙所指的惊喜是是什么,慕游同许相知站在云巅之上,往下眺望之时,方才明白。
若裴宙铁了心不借他法力,他和许相知恐怕真的要半道饿死了。
他万万没想到,这沿路的村庄,全数叫裴宙毁了个干净,这个伟大的天神,经行之处,是赤地千里,寸草不生,地上唯留有一物,便是他硕大的脚印,积水成塘。
难以想象,这位天老爷是以多么庞大的身躯,一脚跌入人间的。
慕游一路上,一个劲儿地自我劝解着:“不知者无罪!不知者无罪!不与傻子论短长!”
许相知看着他攥得发白的拳头,关切地扯扯他的衣袖,道:“慕游,你没事儿吧?”
慕游拧紧眉头,欲盖弥彰地摇摇头。
许相知侧卧在云头之上,懒洋洋地翻了个身,道:“你后悔吗?”
慕游眼神自云下焦土抽离,盯着许相知的后脑勺,不解地问:“什么?”
许相知接着道:“后悔没有光明正大,明正言顺地离开司幽国。后悔得罪了司幽国两位国师。”
“不后悔!”慕游义正言辞。
许相知转过身来,认真地注视着慕游问道:“此话当真?”
慕游坚毅地点点头。
许相知一拍脑袋,懊恼地叹道:“早知道,我就不白白回去那趟了。那样,阿公他或许不会死。”
听到这里,慕游瞠目结舌地道:“你自龙宫不告而别,难道就是为了”
许相知接着他的话头道:“为了让你明正言顺地离开司幽国。
我知道,你立身坦荡,你有你行事的原则,我若我害你行不义之举,你心里定会像吃了苍蝇一般恶心。
你一门心思救我,我又怎能陷你于不义。”
“相知,你!咱们一道出生入死,遇事可以商量,你你为何一声不吭地回去送死?难道你到如今,还是信不过我!”
慕游仰起脸,望着四散而去的流云,长长地叹了口气。
“对不起啦,我只是不想拖累你,可没想到,最后还是拖累了你和阿泽,阿公也因我而死我承认,我是个混蛋,我是个废物!”
许相知自责地扇了自己一记耳光,脸上留下一抹鲜红的五指印。
慕游忙扼住他的手腕,安慰道:
“不,是我沽名钓誉,延误了最佳时机,不是你的错。逝者已矣,生者如斯,你别忘了,你娘的心愿,便是叫你好好活下去。”
听到这里,许相知点点头,自云头上爬起,指着脚下道:“那当然,脚下就是沃仙福地,哪个舍得死啊!”
慕游笑着牵过他的手,纵身跃下,耳边的风呼啸而过,将二人的笑声淹没在云雾里。
这一下脚,他们便落在了沃仙最繁华之地,四君子街,桃溪巷口。
这白天的集市比夜里的还要热闹,不愧是沃仙富贵乡,这里的人不论是摊主,小贩,还是游人,皆遍身罗绮。
这里虽没有女夷的百花争艳,但浮华奢靡,各色绫罗,犹如乱花迷眼,想那司幽国,天上的云,脚下的土都是灰朴朴的。
只有沃仙,才是名副其实的花花世界!
许相知好奇地在街市上张望着,这拣拣,那看看,不多时,就满载而归。
慕游只管跟在在身后付钱,罢了,许相知还要嘴硬地道:
“这钱是我借你的,日后自当还你,我可没存心占你便宜!”
慕游无奈地摇摇头,他深知许相知还是执拗地要跟他划清界限。
便连声道:
“好好好,最好回头立个字据,你与我签字画押,如何?”
许相知抱着一箩筐的新鲜物件,笑嘻嘻地道:
“一言为定!”
不多时,就听见巷子里似有吵嚷之声,远远瞧过去,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不少人,走近听一耳朵,忽觉打人堆里钻出来的声音,分外相熟,拨开人群一看,果然,这圈里的俩人,他们都认得。
一个是他们的好兄弟旡泽,一个便是那无耻的盗剑贼——裘千证。
只见裘千证怀里抱着一只犹如芝麻馅儿糯米粉团子的小兽,小兽的皱起湿漉漉的鼻头和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巴巴的看向旡泽。
“天聋兽?”许相知和慕游异口同声地道。
只见裘千证将小兽夹在腋下,掐着腰叫嚣着:
“你说这神兽是你的,你叫它一声,它能答应吗?”
天聋兽根本就听不见声响,这要求简直是无稽之谈,旡泽怎么会吃他这套,上去就要硬抢。
裘千证登时吃了他几拳,鼻涕一把泪一把的仍旧不撒手,旡泽步步紧逼,裘千证一边护着脸,一边后退。
突然撞见旁边有个混沌摊儿,滚水里面正起起伏伏飘着寥寥几只薄皮儿浓馅儿的混沌。
见状,裘千证抓住天聋兽的小尾巴,将它大头冲下的悬在铁锅上。
小兽吱吱哇哇地叫着,旡泽定住了脚,道:
“停!你别乱来!只要你把它还给我,我不打你便是!”
裘千证腆着脸,无赖地道:“这神兽明明是我的,凭什么还给你!”
“这位大人,说这神兽是他的,却还要把它煮了吃!
大家再看看这位小兄弟,急的脸都红了,手心都出汗了。
谁更担心这小兽的安危,明眼人都看得出。”
许相知站到了旡泽身边,举起旡泽的手掌,供大家看。
罢了,围观的百姓们纷纷指责裘千证,有的还冲他扔臭鸡蛋。
裘千证见势头不妙,便将天聋兽塞进怀里,拔出腰间长剑,慕游打眼一瞧,这剑身上布满了黄橙橙的符咒,这一刀剑气划出,慕游便认定,这便是他的不阿剑无疑了。
旡泽见裘千证拔出了剑,没有丝毫惧怕,他大步向前,伸手夺过剑刃,见不阿剑竟然没有伤他分毫。
这状况出乎裘千证意料之外,裘千证见打不过这个,就想挑个软柿子捏,他拿剑指着许相知道:
“许相知,你好大的胆子,你竟然逃到这来了!”
说着,就想抽回长剑,去劈许许相知,结果,剑被旡泽牢牢抓住,拔不出来。
“相知,我缴下他的兵器,你上前帮我把天聋兽夺过来!”
旡泽用眼神震慑着裘千证,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许相知朝着裘千证逼近,没想到那丫竟然弃剑逃跑了。
旡泽转身将不阿剑扔给人群中的慕游,便和许相知一道追了上去,慕游接过剑,下意识推剑入鞘,可剑鞘还在裘千证手里,便拔腿追在二人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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