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琤神情微动,没再说什么。
她稍稍侧过身又动了动手腕,换了个更舒服的姿态倚在软榻上。
见崔琤似有不适的样子,他亲去将木门掩上,又取来一张厚毯盖在了她的身上。
这点微薄的暖意聊胜于无,只能让她稍有舒缓。
她忍不住阖上了眼眸,暗想兴许睡一觉便好了。
“您且放宽心。”三皇子温和地说道,“我不会待您如何的。”
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实在是因为二哥太爱重您了,小王也是想护您周全,若是二嫂在乱中受了伤,小王也不好向兄长交代。”
崔琤慢慢地掀起眼皮,目光淡漠地看了他一眼:“是吗?”
“先前在行宫二哥待您怎样珍重,我们都有目共睹。”他略显随意地说道,似乎无意插手他们二人之间的情感纠葛,“二哥费了那么多的心思,全是为了您。”
她依然沉默不言,良久才轻声道:“你也是他请来的说客吗?”
三皇子面具似的温和面孔有些难以维系,他轻咳了一下:“自然不是。”
他又变得缄默起来,离开前才最后说道:“门外有人守着,二嫂若是哪里不舒服,唤一声便是。”
这昭然的伪善与胁迫让她忍不住扬起了唇角,“无事。”
低热让崔琤昏昏沉沉的,强烈的下坠感不断地引诱着她坠入梦中。
她本是想睡过去的,但这阵昏沉来得太突然,让她不敢就这样睡过去。
她只得竭力用指甲掐紧掌心,好使自己多保持些清醒。
今夜的雪真大,崔琤听着呼啸的寒风默默地想到。
她倚在软榻上又微微调整了下姿势,狭隘的房室中透着几分死寂,连厚毯随着她翻动而响起的细微声响都能听清。
她的眼皮沉重,就在她快要睡过去的刹那,那扇木门被人猛地撞开。
“轰”的一声巨响过后,崔琤旋即抬起眼,到这时才发觉外间全乱了。
漫天都是赤色的火光,飞雪还未落地就要消融在火光里,冷风卷起飘扬的黑色旗帜,连远处的夜空都呈现着一种吊诡的深紫色。
杀伐的血气逐渐弥漫开来,让她的喉间又是一阵不适。
三皇子带着一队精锐踏入内室,他换了装束,还将面庞蒙住大半只留下一双状似平静的眼睛。
“二嫂当真是厉害,仅是知晓你在我这,二哥便疯了似的。”他温声道。
“谁能想到呢?这样庞大繁杂的军队,竟叫郇王渗透成了筛子。”他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些情绪,“若不是今夜的事,兴许连父皇都不知道禁军现今姓谁名谁。”
尽管如此,三皇子还是客气地斩断束缚她手腕的绸带,并将她从软榻上拉了起来。
崔琤的手掌滚烫,眼神涣散迷离,还未站稳又倒在了榻上。
三皇子的眉头蹙起,隔着手套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她手心的热意,又摸了下她的额头,她的额前已经热得有些可怖了。
“快寻位医师!”他冷声道。
随军的医师到来后,三皇子吩咐内侍喂她服了几粒药丸。
“二嫂,您可千万要撑得住。”他缓声道,“二哥闻信后单骑疾驰而归,估计马上便要入城。”
崔琤却只是地凝望着飘雪和要将夜空灼烧的火光,她的嗓音有些空灵:“你盼着他回来做什么?”
走出内室后她的脸庞也被深色的面纱蒙住,她伸出手去接落在掌心的雪。
“等着到时让他调遣你的军队杀死你吗?”
她说这话时瞧着全然不似个十五岁的姑娘,更像是位早已看惯了死生争斗的上位者。
实际上崔琤并不太懂这些复杂争斗,她只是知晓李澹的性情与作风。
她的话音散落了寒风里,但三皇子的面孔却突然难看起来。
他略带讥诮与自嘲地说道:“二嫂与二哥当真是心有灵犀。”
被人掐着腰抱上马的时候,崔琤险些又从马上坠了下去。
那人紧紧地拉住她的手,被拉起的瞬间突然的火光照亮了他的眼睛。
浅色的眼睛里闪烁着鎏金的辉光,似有凤凰在其间游走。
他身上浮动着极淡的冷香,融在凛冽的寒风中,这世间大抵也只有她能明确地分辨出这种香气。
“疼。”崔琤坐在马上转了转手腕,轻声说道。
他假意为她系好面纱,微微俯身近乎耳语道:“二哥在这。”
三皇子并未察觉这厢的异常,旋即就要带人去神武门。
在他带着精锐踏出驻扎地的瞬间,原本纷乱的禁军突然将矛头齐齐对向了他。
霎时间万箭齐发,带着火焰的利箭穿破云霄向他而来。
三皇子的神情终于明显的乱了,他目光阴毒地盯着崔琤,坠马的瞬间旋即抽出了袖间的□□向她射去。
他兴许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他必须要剥去死敌的逆鳞,即便是死他也不能让李澹好过。
他重重地落在雪地上,将皑皑的白雪浸染成一片血红。
与过往的许多次失败起事一样,他漫长的谋划仅在一夜之间便全部付之东流。
但谁也没料到他最后的困兽之斗。
崔琤仰头看向星子般的漫天流矢,眼瞳中似也有火光闪动。
她像雏凤般张开双臂,想要去抓天上的火。
然而下一瞬□□刺穿了她的肩头,就像她曾在茶楼里听说书人讲过的那般。
“令令!”朦胧之中,她似乎听到两道声音在高声唤他。
崔琤没来得及感知到痛楚,熟悉深重寒意就将她彻底笼罩。
她在深水中不断地往下坠,就像是有一双冰凉的手握住了她的足腕,将她不断地往下拽。
这变故发生的太突然。
漫天都是绚丽的火光,可李澹俊美的面容却在瞬时失去了所有的色彩。
崔琤自梦里醒来的时候是次日的天明,她还未睁眼就闻嗅到了冷香的气息。
那幽微的香气几乎浸染进了她的魂魄里,即便再疏淡她也能一下子感知出。
她扶着额头慢慢坐起,有些疑惑地看向锦被上的银龙纹绣,心想她难道在郇王府吗?
更令崔琤感到奇怪的是她身上竟一点也不疼,不仅额前连肩头的伤处也全好了。
李澹进来时看见的正是她脱下自己衣衫的情景,姑娘凝脂般的肌肤细嫩柔软,指尖挑起领口试探地抚向自己的肩头。
他匆匆制住了她,替她仔细地系好衣上的梅花扣:“小心着凉。”
雪青色的衣衫衬得他身姿如松,俊美的脸庞没有半分岁月的留痕,仿佛仍然还是个青年人。
崔琤被他扣住手腕,心中有些异样却没有表现出来。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李澹好像更加得寸进尺了。
“我是不是睡了很久?”她轻声问道:“这里是郇王府吗?还是说——你现今已经当上太子了?”
李澹浅色的眼瞳微微闪烁,他抚了抚崔琤的头发。
他温声道:“令令是睡昏了不成?”
他亲了亲她的脸颊,而后熟稔地向下吻住了她的唇瓣。
“这里是紫宸殿。”
崔琤本能地想要推开他,但听到他的话语后却倏然睁大了眼睛:“你在说什么?李澹。”
她怔怔地说道:“你这是直接篡夺了皇位吗?”
趁她愣怔,李澹再次吻住了她,那双手甚至还探向了她的里衣。
两人身上的香气瞬时交织在了一起,崔琤“唔”了一声,狠狠地咬破了他的下唇。
“令令。”他没有半分恼怒,只是轻轻用指尖抿过唇瓣上的血渍。
她被他话语中的宠溺和温柔所惊,她拍了拍他的脸:“醒醒,二哥。”
她换了个称呼,但言辞颇有不逊:“你是得了癔症吗?还是又发了疯病?”
李澹却像是极为动容,他眼中翻腾着诸种她看不懂的情绪。
他将她紧紧地抱在了怀中,哑声道:“二哥很想你。”
崔琤的身子被迫前倾,她下意识地勾住了他的脖颈。
她心中生出许多怪异,但又讲不清楚这怪异出在何处,因此很是难受。
一番半推半就地温存过后,她便作势要从床上下去。
光裸的双足刚刚踩在长绒柔软的地毯上,李澹便将她又抱了起来,他就像对待小娃娃一样待她,连让她双脚沾地都舍不得。
太温暖了。崔琤凝视着瓷瓶中的花束心中暗想。
而且一点也没有燥热之感,就好像真的处在暖春或初夏一样。
她坐在软椅上,静默地看着李澹亲自为她点茶。
红色的花束浓艳欲滴,她捧起瓷瓶靠近了去闻,却发现自己也闻嗅不到任何气息。
崔琤歪头问道:“这花是没有香气吗?李澹。”
暖光落在她稍显稚嫩的柔美面容上,让她看起来就像春日里抽新枝的嫩柳,连语调都是俏生生的。
听到她的问话,他端起杯盏的手轻微地顿了一下。
李澹垂下眼帘,掩住眸中的情绪:“是,令令若是不喜欢便不要了。”
“没有。”崔琤摇摇头,“是我见识短浅了,总以为这种花的香气都格外浓郁的,原来还有这种无香的品种。”
喝过茶后两人一道用了早膳,满桌都是她喜爱的吃食。
她只是隐隐觉得这顿早膳的规格有些高了,不像是亲王的,倒像是皇帝的。
她状似随意地柔声问道:“二哥,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和我住在一起不好吗?”李澹轻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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