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马路边没有店里的暖和,冷风灌进脖子里,沈舒舒缩了缩脖子。
她走在大街上,晚风中带着冷意。淡淡的月亮挂在树梢。
只有孤独的人才会抬头看月亮吧,有陪伴的人怎么会有空闲去看月亮呢。
她摸出手机,开了机,一连串都是来自爸爸的未接电话,她轻哼了声,无非就是让她给个面子,回家吃一顿年夜饭罢了。
她想起刚刚老板一家人温暖的场景,此时,她的爸爸也正陪着那个人,那个对她恨之入骨的母亲,还有一个和她有斩不断的血缘关系的妹妹正开开心心的吃着年夜饭吧。
她才是多余的那个人。
她想起了妈妈对她的冷漠,对她的厌恶,与对妹妹极致的偏爱,忽然觉得,如果有一天自己死了也没关系,当你离开这个世界,你会发现真的有人会为了开心而假装难过。
她的心真的冷漠到了极致。
沈舒舒深吸一口气,努力把难过的情绪压下来,她打开□□,看到了答岸发来的除夕祝福,礼貌回了句。
然后,一条顾泽的发来的消息弹了进来,顾泽也送上了祝福,掐着分秒一般。
她并不想回,不想跟这个人有着某种不清不楚的关系,顾泽对她是什么感情,她心里清楚,平时看向自己的眼神,分明是喜欢。她不愿意和这个人走得太近,既然不喜欢他,就不能让他抱有任何希望,沈舒舒从来不会和某个人藕断丝连。
可是,她真的很渴望能有人陪着,陪着她度过这艰难又漫长的除夕夜。
万家灯火承载着快乐,却没有一盏关于她。
最后,她在□□空间发了条说说,配文:只有一个人的大街。
并在下面配了张路拍,路灯把街道晕成暖光色,迫切的想给行人一点温暖。
不久,顾泽又发了条消息过来:[一个人在外面?]
沈舒淡淡瞥了眼,盯着上面的备注,沉默半晌,还是回了句:[嗯。]
最后,顾泽只问她在哪儿。
沈舒舒来到了河岸边,坐在一旁的长板凳上,河岸吹来的晚风带着渗入骨髓的冰凉。
她冷得发抖,开玩笑的语气回他:[怎么,要出来陪我啊?]
顾泽言简意赅,打了两个字:[地址。]
沈舒舒看着手机屏幕里的内容,有点诧异,他不会是真的要来找她吧?
她随手对着眼前的景色拍了一张图片,拍得随意又模糊,跟没拍一样,她神色如常发了过去,故意刁难他似的,能不能找到靠他本事了,她打心底就不指望顾泽能找到这儿。
半个小时后,沈舒舒在冷风中枯坐了许久,肢体慢慢僵硬,她起身,准备离开,转身,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挺直地站在路灯下,站在不到两米的距离。
是顾泽,他找到她了。
他微微喘着气,像一路小跑过来的,神情还带着焦急。此时的他,穿着不薄不厚的运动外套,路灯把他的五官映衬得端正又立体,
就这样,沈舒舒和他在沉默的空气中眼神对视,最终,沈舒舒先败下阵来,没有走向他,反而站在原地笑着说了句:“你真来了啊。”
笑意中带着冰冷与疏远。
顾泽迈开步子,走向她。
沈舒舒看着他一步一步靠近,眼神毫不波澜,不清不淡。
顾泽看着她单薄的衣服,脱下外套,想给她套上。沈舒舒伸手挡住,无声拒绝了。
顾泽再次给她套上,不由她拒绝,沈舒舒看着他执着不已的动作,无奈笑了笑,她披上了他的外套,一股清新的气息将她包裹,是他身上的味道。
两人一起走在岸边,脚步散漫。
顾泽开口问她:“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
沈舒舒不想说出缘由,随便敷衍道,“因为这里好看。”
顾泽明显不信,他听出语气里的敷衍,一阵失落在眼底划过,他垂下长长的睫毛,把失落感盖住。
她,本来就不打算跟你分享她的开心,或者难过。
而自己,想抓住她的喜怒哀乐的时候,却又一次一次被拒绝。
长久的沉默,像浓浓的化不开的夜色。
沈舒舒看了眼他安静的侧脸,她发现,顾泽真如答岸所说的变得不一样了,她依稀记得,以前的顾泽在班级里面不太爱说话,只会低头学习,整个人闷闷的,好像,他活在属于自己的世界里,那个世界没有旁人,而现在,他眼底涌进了光,整个人也明朗了许多,低头不说话的时候也不觉得这个人沉闷,反而有一种静态的美。
沈舒舒收回视线,随口问;“不陪你家人,出来陪我?”
还是那副满不在乎一惯散漫的语气。
顾泽看着她被冷风吹得有点通红的脸,在微暗中尤其好看,白皙的皮肤,凌乱的头发丝在冷风的推动下飘到了侧脸旁,顾泽看了一眼便移开目光,他感觉到心脏的不规则跳动,他声音低哑,在风中不太清晰,“想陪你。”
沈舒舒愣了愣,脚步也跟着停顿了一下,她没想到等来的会是这样的回答。
看着他正低着头,耳朵有点泛红,不知道是不是冻到的还是害羞。
她张了张口,“顾泽,我……”
话还没讲完,顾泽打断,“我知道,所以今天别说这些事情,好吗?”
沈舒舒沉默了,顾泽再次问她:“吃晚饭了吗?”
“吃了。”
他们走着走着便来到了人声嘈杂的游乐场。
顾泽轻轻道;“这是一个新开发的游乐场,听说这里今晚将举行跨年夜的晚会,不知道会不会有烟花盛演,毕竟城市禁止放烟花爆竹。”
沈舒舒淡淡“哦”了声,她对这种无聊的节目提不起兴趣,兴致索然无味。
此时很多家庭都吃完了年夜饭,一家人聚集到了这里,旁边很多卖气球的小贩,五颜六色的气球在夜色中漂浮着,像任你怎么挣扎也逃不出小贩的手掌心。小朋友们手里拿着气球,嘻笑打闹,欢声笑语充斥着周围。
沈舒舒身子热乎很多,像回到了人间,满血复活,她把外套还给顾泽。
前面有一个摊主正卖着冰糖葫芦。
沈舒舒看着上面挂着红彤彤的正散发着诱人的色泽的冰糖葫芦,移不开眼。
她其实并不想吃,只是觉得好看。
顾泽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低头问,“想吃?”
“不想,但还是想买,顾泽,你帮我买一根吧。”她看了眼顾泽,带着恳求的意思。
顾泽闻言,身体微微怔住,说不清的情绪在心底泛滥,是开心,是兴奋,是意外,太多情绪糅合在一起。
这是她第一次,用这种平静又期待语气要求他。
他神使鬼差地回了句:“好。”便往卖冰糖葫芦的摊主走去。
买回来后,沈舒舒一直盯着冰糖葫芦看,好像端详着一样从未见过的稀有品。
顾泽看着她的模样,呆呆的,莫名可爱,低低笑了声,问,“好看?”
“好看。”沈舒舒看着冰糖葫芦回答。
“可以尝尝。”
她听从了建议,把外边的包装撕开。
红彤彤的冰糖葫芦褪去了包装,露出本来的模样,沈舒舒看着一串诱人的糖葫芦,张开嘴轻咬了一口。
甜味从口腔散开,还着酸酸的山楂味。
“好吃吗?”顾泽还是看着她,眼神一片柔和,像水的柔和,又似漫山遍野绽放的花朵。
总之,他整个人看起来,明朗高兴。
沈舒舒点头,以示回答。
忽然间,头顶一阵巨响,他俩同时抬起头,一朵五颜六色的烟花正在头顶慢慢绽放,短暂又绚烂,随即又消失在夜空中,留下星星点点的火苗。
沈舒舒看着这一幕,露出一个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大大的笑容,惊叹道:“好漂亮的烟花。”
接着又一朵烟花绽放开来,周围的人都拿出手机拍照纪念。
人声鼎沸中,顾泽低头转向沈舒舒,盯着她的侧脸,他看着她的眼睛,眼底里倒映着天空中璀璨的烟花。
而顾泽眼里倒映的,是沈舒舒的模样,由始至终只有一个沈舒舒。
人声嘈杂,所有人都抬头看着五彩缤纷的绚烂烟火,只有顾泽低头,望着他仰慕的,最美的女孩。
烟花虽美,而在他这里,都黯然失色。
他看着沈舒舒凌乱的头发,已经吹到了前脸,不由自主地伸手出正想帮她别过耳后。
刚伸到距离脸部不到五厘米的距离,沈舒舒的手也同时抬起来,想把扰乱她视线的障碍物扫去。
两人的手就这么猝然相撞在一块儿。
沈舒舒垂头,看了看他俩的手,微微皱起眉头,再抬头,撞见一双深邃的眼眸。
两人的手就这么在空气中僵持。
沈舒舒淡淡移开视线,把头发丝别过耳后,发尾扫到了顾泽的手指。
他缩了缩手。
最后一朵烟花也刚好落幕。
这时,手机传来爸爸的信息,让她马上回家,她眼底一阵心酸,但立马消失殆尽。
沈舒舒说:“我先回家了。”恢复了依旧淡淡的语气,好像刚刚的小插曲从来没发生过,只有顾泽自己在意罢了。
“好,那我送……”
“不了,前面就是公交车站。”她残忍拒绝,便起身走了,一句再见也不舍得留下。
顾泽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依旧那么洒脱又决绝。
一直到她的背影淹没在人群中,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上面还残留着头发丝的温柔。
少年时的喜欢就是如此简单,和她待的每一分每一秒空气都是甜的,心脏都是快速跳动的,这种喜欢,单纯得卑微,像滋生在暗处的青苔,渺小又盎然。
总有人是莆火,但他愿意做那只飞蛾。
沈舒舒来到车站,看了眼手里只吃了一口的冰糖葫芦,正好看到一旁正好有个垃圾桶,毫不犹豫地把它扔了进去。
周忻和答岸往出口处走的时候,看到顾泽一个人坐在石凳上,肩膀轻垮,孤独又冷清,答岸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周忻看了眼那只手,眼神意味不明,“班长?”
顾泽闻声回头,也跟着诧异:“答岸,周忻?这么巧啊。”
周忻颔首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答岸看了下周围,只有他一个人,关心的问:“怎么就你一个人?你不回家吗?”
“出来透透气,你和周忻”
“呃,我们是来看烟花的。”答岸偷偷瞄了他一眼,周忻嗤笑一声,撇开脸。
顾泽站起身来,不知道为什么,答岸有一种他受了非常重的心伤一样,弱不禁风的,顾泽声音沙哑道:“我先回家了,祝你们玩得开心。”
“那你注意安全。”
闻言,周忻在一旁阴阳怪气道:“他多大的人了,路上能有什么安全事故?”
顾泽笑了声,那声音耐人寻味,看着答岸的眼神也不单纯了,待他走远,答岸不悦看他:“你发什么疯?”
周忻耸肩,“走了,送你回家。”
“哦。”
回到楼梯口的时候,两人道别,就在答岸正要上楼梯的时候,楼梯口里传来一道沉闷的声音:“小岸?”
答岸立马愣在原地,屏气凝神住了,那是她爸爸的声音!
她挺着僵硬的身体,慢慢转过身,答康贵正站在身后不远处,手里拎着一袋垃圾,看样子是下楼丢垃圾的,答岸小心翼翼的喊了声:“爸爸。”
周忻都点意外,他连忙上前几步,看着答康贵,礼貌又乖巧道;“叔叔好,我是答岸的同学,周忻。”
答康贵打量了好几眼,很难移开眼睛,周忻长得太俊俏了,由内而外散发着属于这个年纪的少年气息,亮眼的一身着装,礼貌的自我介绍,绅士又不失涵养,那非富即贵的气质,一看就不是普通家庭养出来的孩子,最重要的是,他太俊了!
答康贵回过神,轻咳了声,“我是答岸的爸爸,你好。”
答岸就这么站在两人之间,肩膀低垂,生怕被误会似的,大气都不敢出。
答康贵微笑着说:“小岸在学校能交到朋友,作为父亲我也很欣慰,她还跟我炫耀期末考试进步了好几名呢,你在学习方面应该很不错吧?小岸遇到不懂的地方希望你多教教她。”
“我成绩还行,主要是答岸很用功,学什么都很快,叔叔你放心,只要我会,答岸问了,我一定给她解疑答惑。”
周忻和答康贵又寒暄了几句,丝毫没有局促和尴尬,交流下来游刃有余,周忻见到长辈时收敛了平时生人勿近的高冷气场,整个人看起来就像邻家三好学生。
待周忻走了以后,答岸轻声呼唤:“爸爸。”
答康贵这才收回目光,神情有点严肃;“小岸,你们真的是普通同学关系?”
“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答康贵审视着她,脸上没什么惊慌和破绽,他放下心来;“小岸,别怪爸爸多嘴,那个男孩子从头到脚都不像我们这个世界的人,他家境应该不错吧?属于优秀的类型吧?爸爸不管你们是怎样成为朋友的,但有一件事,爸爸妈妈坚决反对。”他看着答岸低头的样子,郑重其事道:“我们坚决反对早恋,早恋的危害有多大,对成绩影响有多严重,你没见过也听说过吧,爸爸也是过来人,十几岁的爱情,长久不了,你永远记住爸爸的这番话,我不会再说第二遍,小岸,别让爸爸妈妈寒心。”
答岸抿着唇,她很少看到爸爸对她露出这种严肃和不容置喙的表情,许久,她干涩道:“爸爸,我不会早恋的,我也没有喜欢的人。”
“那就行,爸爸也放心了,谈恋爱这种事你上了大学再考虑也不迟,以后不要跟他走太近了,爸爸怕你招架不住,他跟别的男生不一样,跟钟阿姨的儿子启铭也不一样,爸爸怕你受伤。”
“我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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