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过的很快，周忻几乎每天都来找她，有时候一块去图书馆学习，有时候带着她和一群人去打篮球，有时候又什么都不做，悠闲的牵着她的手，在滨海路瞎逛。
答岸在齐微薇家里过了一个热闹的年，齐妈妈出手大方，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红包。
她给妈妈发了句新年快乐。
答妈妈给了她一笔钱，让她好好照顾自己，答岸有点心酸，最终没有领下那笔钱。
往年逢年过节，都是她和妈妈一块过，有好几年爸爸都忙得赶不回来，家里只有她和妈妈，也不说话，沉默的吃着年夜饭。
这些她不曾拥有过的一切，都在往后的岁月里接踵而来。
高三开学早很多，年初六就复学了。
周忻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一趟。
办公室里还有另外四个同学，周忻对他们有点印象，都是年级前五的学霸。
班主任看到人来齐了，沉默半晌，他扶了扶没有歪的眼镜，严肃开口：“学校的保送名额下来了，理科班五个，文科班五个，今天叫你们来，就是想让你们做好准备。”
他顿了顿，沉声说：“老师们都很看好你们几个，经过我们的商量讨论，决定把这五个名额给你们。”
周忻拧着眉：“老师，我不需要这个名额。”
班主任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为什么不要？你有这个能力，保送了之后你就不用参加高考了，你就能去到全国最高等的学府，”他严语气厉，“周忻，这是你的前途，不是儿戏。”
周忻笑了笑，语气吊儿郎当，根本不把这事放在心上：“就算没有这个名额，我也能考上。”
他的语气坚定，一桀骜不驯，狂妄自大的模样。
他已经计划好了，他要陪着答岸一块儿高考，一个度过高中的最后时光。
他不会再丢下答岸一个人。
班主任目光低沉，似乎很生气，他让其他同学先回去上课，单独留下周忻。
“你追到文科班那女孩了？”他话锋一转，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
“嗯。”他低低应着，喉咙滚动了一下。
班主任心里隐约猜到了什么，顿时火冒三丈，厉声说：“臭小子，你不能为了感情糊涂一时啊，你怎么可以拿你的前途和感情相提并论！”
周忻依旧一副狂妄模样，他收回嘴角的弧度，毕恭毕敬道：“我知道自己的前途是什么，大学我考得上，感情我也一定要有，我没有糊涂，我很认真，钟老师。”
班主任被他的一番话气的说不出话来。
他虽然知道周忻的成绩能考上最好的学校，可是保送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绝对不能让自己的学生为了感情肝脑涂地，这样的事例他见得多了。
他教了十几二十年的书，吃的盐比他吃的饭还要多，也见惯了对方为了年少时幼稚又单纯的感情而付出代价，最后变得后悔莫及，他不允许周忻也沦落成这样，周忻本该属于前程万里，大有作为之人。
“不可以，这事得问过你的家长同不同意，我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教的学生走上歧途！”
班主任气得胸膛起伏，脸上带着愠怒。
周忻有点不耐烦了，“不是，钟老师，我怎么就走上歧途了？我的人生就一定要按照你们的轨迹走吗？你知道我不喜欢被人约束，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凭什么不能替自己做主？”
“那也只是你年纪小，年轻气盛，容易误事，你现在已经成年了，更要分的清谁轻谁重，不是吗？”
周忻垂眼，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就是因为分的清谁轻谁重，我才会做出选择。”
班主任不说话了。
许久，他叹了一口气：“叫你家长来吧。”
陈婉搁下公司的事情，延迟了下午的会议，抽空来到了周忻的学校。
班主任给她解释事情的楚来龙去脉，也把周忻交往的事情坦白清楚。
陈婉了解事情头尾之后，她没有生气，依旧保持着温和。
陈婉是一个很有气质的母亲，她站在办公室里，温婉的气质从她的骨子里散发出来，给人一种清水芙蓉之感。
她声音格外亲切好听，看着周忻，沉声道：“你真要做这个决定？”
周忻点头。
“既然选择了就不要反悔，妈妈教过你，男子汉要承担后果。”
周忻看着陈婉的眼睛，语气坚定，“我知道，我没有糊涂。”
陈婉垂眸，转头看着班主任，友好一笑：“钟老师，谢谢您的教诲，作为她的母亲，我理解他，也相信他，没有这个保送名额，他也能做得很好。至于他和谁交往，那是他们之间的事情，我们旁人更不能随便做出评价，以免让两个孩子伤心。”
班主任愣了愣，陈婉态度认真，语气温和，却非常有说服力，职业场上磨练出来的干练精明让她给人一种沉稳不可抗力的气质，班主任无言以对。
“既然你也支持他，但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他叹了口气，看着周忻，“接下来的时间千万不能懈怠，不能偷懒，一定要给我考出一个好成绩，听见没？”
周忻应了下来。
他们出了办公室，此时正是上课时间，走廊一个人影都没有，陈婉轻轻拍了下周忻的肩膀，柔声问：“你喜欢的女孩子，是让妈妈讲故事的那个女孩吗？”
“嗯，是她。”
周忻有点紧张：“妈，你会反对吗？”
陈婉不太明白：“反对什么？”
“早恋。”他声音含糊，带着些许不确定。
“小周，不能用一个刻板的教条去评论一份真挚的感情，你们在一起这份感情就已经非常单纯难得，况且，我的儿子有了喜欢的女孩子，妈妈感到高兴才是。”
周忻肩膀松了下来，眼里充满感激和尊重。
陈婉忽然说：“有空带那个女孩子回家吃顿饭吧，妈妈这儿还有好多小故事没来得及说，还想给她煲汤喝呢。”
“嗯，我跟她说。”周忻答应了下来。
他从来不会和自己妈妈隐瞒什么，因为她会理解他，支持他，所以他一直以来都非常尊重她。
陈婉又问：“小姑娘失眠还严重吗？”
“不太严重，已经好很多了。”
“那就好。”陈婉放心下来。
等陈婉走了，周忻才回教室上课。
下课时间，蒋寒转过身，一脸八卦：“忻哥，你妈妈怎么忽然来学校了？”
周忻恢复了一副随性散漫的模样，他摊开书，随口说：“保送的事，我拒绝了。”
蒋寒张大嘴巴，眼珠子大得都快跳出来了，“大哥，这么难得的机会，说不要就不要？”
身后传来一声不屑的笑，“保送有什么好玩的，和答岸在一块才好玩。”
依旧是那副桀骜不驯，神闲气定的模样。
蒋寒佩服的差点给他下跪，心想，你不稀罕这个机会人家盼都盼不到呢。
蒋寒说：“兄弟，容我劝一句，看得出来你谈恋爱挺快乐的，也乐在其中，但不要失了理智和分寸呀，这事可关乎你的前途，别什么赌都往答岸身上下注。”
周忻轻飘飘地瞧他一眼，才道：“她是我费了好大劲儿才追到手的人，孤注一掷我也自愿。”
“你也不怕答岸生气呀，为了她放弃保送机会。”
“你不传出去，自然没人知道。”
“……”
周忻给他提了个醒：“这事千万别告诉答岸。”
“怕了？”
“生气了你哄？”
蒋寒：“……”
得，都是祖宗。
蒋寒是一群兄弟里和周忻走得最近那个，周忻想什么做什么他都门儿摸清，他这手肘支在桌上，撑着脑袋瓜发呆的模样蒋寒熟悉了个彻底，这是在思考对策呢，万一事情真的败露，得想到法子把自家姑娘给哄好，他叹气道：“真是一物降一物呀。”
周忻不置可否，接话：“不是一物降一物，是因为她，我才甘愿臣服。”
蒋寒把下巴抵在他书本上，抬眼道：“忻哥，你以前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这么彻底的喜欢一个人，就像现在这样。”
“没有。”他敛眸，语调轻缓，用一种倾诉的语气向蒋寒袒露和表达，他说：“在遇到她之前，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一场美丽的意外在等着我，有时候觉得，我和她之间就像物理学中的量子纠缠，从这两颗原子诞生的瞬间，她出现在我生命里的那一刻，无论她做什么都会直接影响到我，反作用于我，我会不由自主的，像不可违背的定律一样，听从于她，取决于她，大概就是这样的意思。”
蒋寒被他的这一番话触动了心弦，周忻并不是天生不会付诸于口的表达或者俯拾浪漫的词语，只是能让他产生涌动情绪的人是答岸而已。
遇到喜欢的人，一切后天的奇迹都有百分百的可能性。
“我想，答岸这辈子都不会喜欢除了你之外的人了。”
“我会守着她一辈子。”
“我是说，”蒋寒停顿了一秒，看着他认真道，“她在你身上得到了天底下最好的爱和极致的好，她在你这儿听的情话比任何出版诗集都要唯美深刻，她见过此生最惊艳的人，除了你，没人能入她眼了。”
“别过分美化我。”周忻扯了扯嘴角，扬唇一笑，他回应：“你知道吗，有些人只有一面之交就一见如故，甚至一见钟情，久久过目不忘，从此寤寐思服，大概这就是我第一次见她的感觉吧，所以，她在我这儿，也是无人能比的存在。”
蒋寒只得愣愣看着他，这样的周忻怎能不心动，怎能不敬佩，他亲眼见证了一份炽热灼烈的感情，看着周忻用温柔与年少轻狂悉数燃烧在这个所谓年少不成熟的年纪，以一种粉身碎骨，孤注一掷的姿态，无缘无故，也无怨无悔。
世间车马不绝，嘈杂于耳，他站在井隅，以爱隐掩喧嚣。
他的爱一直如此，此后亦然。
——
大嘴巴蒋寒并没有跟答岸说，倒是和齐微薇说了。
答岸从齐微薇那儿知道了这件事情，差点气得拿把菜刀把周忻切成肉酱。
她气势汹汹的来到周忻的教室，把菜刀，哦不一本书重重的扔在他桌子上。
周忻被吓了一跳，他抬眼，就看到了一张气鼓鼓的脸。
周忻眨了眨眼，搁下笔，“怎么来了？下节课放学我去找你就好了。”
答岸没空理会他的甜言蜜语，而是问：“为什么拒绝了保送名额？”
周忻抿着唇，心里冒火，前一秒才让他闭嘴，下一秒答岸就风风火火的杀了过来，蒋寒真是给了他立了个大功劳啊。
从洗手间回来的蒋寒不禁冷颤了一下，看着教室的大门，有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他还没走进教室，就看到了答岸站在周忻旁边。
他终于知道那股凉飕飕的感觉从哪里来了。
就在这时，周忻往这边冷冷扫了过来，眼里带着怒火。
蒋寒悻悻的摸了摸鼻子，掩饰心虚。
他提着如千斤重的双脚回到座位，艰难的和答岸打了声招呼。
“嗨，答妹妹，真巧啊。”
答岸没理他，而是看着周忻，语气冰冷，“下课别来找我。”
不等两人说话，又气势汹汹的走了。
周忻冷冷的盯着他。
蒋寒咽了咽口水，欲哭无泪：“忻哥，我真没有跟答岸说，是齐微薇那个八卦精……”
他忽然说不下去了，事实就是他和齐微薇说的，齐微薇才会让答岸知道。
终究还是他扛下了所有。
周忻冷笑：“哄不好的话，让你爸妈等着收病危通知书吧。”
他收回目光，摊在椅子上。
殷茵用余光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垂眸，手微微发抖。
周忻是在思考着怎么去哄那个生气的女孩子吗？她还是第一次，在周忻脸上看到了迷茫和纠结的情绪。
那封表白信依旧夹在书里，没有送出去。
他和答岸在一起了？
她是不是，没有机会了。
周忻铃声一响就冲出门去，讲台上的老师最后那句话都还没说完整。
他一步作三步跟飞箭似的冲上楼梯，跑到了答岸的班级。
答岸也刚好出来，看到周忻掉头就走。
周忻非常快速的抓住她的校服袖子，把她扯了过来。
答岸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脸上的怒火未消。
等同学们走的差不多了，周忻轻轻的说了句，“对不起。”
“周忻，你不用为了我做什么，你这样会让我有负担。”
“不是这样的，是我自己想亲自参加高考，保送有什么好的，如果人生中没有高考，那就是一辈子遗憾，我不想留下遗憾而已。”
周忻瞎扯了一通，这些话都是从蒋寒那里听来的。
答岸怒了，明显的不相信，她挣脱掉，“保送不比高考光彩是吗？周忻，你太自以为是了。”
“我乐意，也不后悔。”
周忻又牵住她的手，不许她挣脱。
他哄道：“而且，我妈也支持我，答岸，如果我选择做什么，一定有我的理由，尽管这个理由是你，我也不会后悔。”
答岸冷漠的看着他，一声不吭。
“你别这样看着我，我把持不住。”
“把持什么？”
周忻说：“把持不住想吻你。”他俯身亲了过来。
答岸立马把他推开，她一阵羞一阵恼，心里的郁闷散去许多。
如果他妈妈也支持，她真没必要生气，而且，无论怎样，她都义无反顾的相信周忻。
“我爱你。”他忽然说。
答岸被他不按套路出牌的话愣了愣，微微皱眉，“你怎么句句都说爱？”
“怕你不知道。”
怕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怕你不理解我对这份感情的认真，所以才想迫不及待的想让你知道你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
怕你觉得我只是年少轻狂，玩玩而已，其实比谁都要认真。
我爱你，这三个字多简单。
人类创造出文字，创造出语言，就是用来表达爱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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