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萧恪半抱半搀扶沈妙出的天牢,上马车的时候必须要两个人搭把手挪动她的身子。好歹也是个大活人,因而搬动的过程过于颠簸。
沈妙醒了。
耳畔是雪笺带着哭腔的呼唤,她睁开眼睛,迷茫之间感受到一束明亮的光。她在马车的车厢里,雪笺就在她身边,眼眶红红的,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萧恪也在,他眉头紧皱,面上的急切担忧神情是作伪不出来的。
“小姐,你醒啦。”雪笺察觉到沈妙醒转,她破涕为笑。
“你醒了。”萧恪贴近她,半跪在她躺靠的椅垫上低下头同她说话。“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沈妙感觉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四肢都可以根据她自己的意识支配调动,视物清楚、色彩分明,转动脑袋的时候头脑不发懵。
应当是没事,就是像她之前猜测的原因一样,就是没有休息好,造成的短暂性失去意识,回去以后多吃多睡就好了。
沈妙忽然听见细微的马车车轴的声音,这辆马车是御用工匠给王公贵族所制,说不上世间罕有独一无二,但四平八稳不存杂音是必须的条件。
既然她能听见车轮轴承的响声,那只能说明这辆车在飞速前进。
“萧恪。”沈妙以手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想要坐起来,好在她力量上并没有什么缺损,只是头昏昏沉沉的。“叫他们停车,我没事,无需就医。”
萧恪和雪笺怕她没有力气坐不稳,都想上来搀扶她。
“我说停车。”沈妙看萧恪完全没有令外边赶车的人停车的意思,便轻轻推了他一把以作提示自己现在很不高兴。
人在头脑发昏的时候脾气大多数都很不好,因为他们应付自己转不动的脑袋就已经很累了,所以他们不想再多费口舌给别人。
顺便这一推,还能让萧恪知道自己现在身强力健,是真的无需就医。
“听郡主的,停车。”萧恪着实是让沈妙这一下推了个趔趄,其中包含了猝不及防的因素,可他感受到的力气也是实实在在的。
沈妙坐稳坐正,深呼吸平复胸腔内跳动的心脏,确认情绪稳定下来后,她开始给自己把脉。
结果依然是无事。
萧恪坐到沈妙身旁半个身位处的地方,现在她自己醒转过来,看样子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刚刚她忽然间就在自己面前晕倒,怎么也叫不醒的时候,真的是把他吓到了。
现在缓过劲儿来,还能感到背后无端出了一层冷汗。
“萧义。”萧恪敲了敲马车壁。“你去把传太医的人叫回来,让他们找个巷子停车,郡主要稍作休息。”
“是。”萧义的回答一向是干脆利落的。
沈妙惊讶到萧恪居然还为自己传了太医,太医是专门为皇亲贵族来服务的,哪怕自己从小在宫中长大,也仅仅只是小时候发高烧的时候未免惊厥恶化,才有太医来给自己诊治。
“太医而已,治病救人又分什么三六九等。”萧恪笑笑。“你……你真的没事吗?”
“是呀小姐。”雪笺说话时候的语调尾音还在颤抖。“你刚才太吓人了,忽然间就没有意识了,怎么叫你你都不醒。”
“没事。”沈妙这方面还是有自信的,她医术高超与否先放在一边,最主要的原因是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
“王爷不知道你还不知道?”沈妙屈指刮了一下雪笺的鼻梁,小姑娘皱紧了眉头去揉鼻子,这回总算止住了哭泣。
“你家小姐我是泡在药材堆里的,什么疑难杂症没见过?”
萧恪早就想问了,沈妙在替他诊病的时候他就问过沈妙的医术是从何而来的,但那时候她回复自己是自学成才。
后来因为萧远道说开方子的人出手大胆,经验十足,他才又问了沈妙一次,可惜最后的结果是让她就那么搪塞过去了。
他可以去飞羽宫那里查询沈妙过去空白的五年都发生了什么,但是想来想去他还是没有这么做。
沈妙生他的气就是因为他刚开始有些自作聪明又自以为是的隐瞒,他不想让她再生气了。
所以还是有机会的话,听她亲口去说。
“我的医术是十二岁那年学的。”沈妙感觉到萧恪询问的目光,或许现在可以告诉他了。
“家里来了一个白胡子的师父,让我叫他逍遥子,他说他是阿爹的朋友,可以教我学习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最重要的是可以教我医术。”
沈妙回忆起师父,脸上还是不由自主地洋溢起幸福的微笑。
“我不感兴趣诗词歌赋,天下间不会有人的诗词歌赋比咱们在宫里遇到的那些师父还要好了,我感兴趣的是医术,这是我人生前十二年从来没有接触过的。”
“父亲知道我一向对于他书房的那张针灸穴位图感兴趣,这也是他为什么支持我学医而不是读书继承他衣钵的原因。他还说我打小身子不好,自己学一手医术也能在生活中照顾好自己。”
“那我怎么没见到过你师父?”萧恪见沈妙讲的动情,心下对于她口中的逍遥子也十分好奇。
沈妙不是一个轻而易举对别人如此上心的人,能让她这样的逍遥子,绝对是一个好人。
“不巧。”沈妙耸耸肩。“你回来的晚了,他云游去了,走的那天还是我和雪笺去送的,说是该回来的时候自会回来。”
说罢她看了看一旁的雪笺,雪笺连忙抿着嘴点点头,她眼睛还肿着,此刻着急附和小姐的话猛烈点头的举动颇为滑稽。
逗得沈妙笑出了声,萧恪也是偏过头去乐。
好容易乐够了,现在车厢内的三个人只有雪笺一个想生气还不敢生气。她嘟着嘴转过去,不想再搭理沈妙。
“今天发生的事儿不要告诉我爹我娘。”沈妙叮嘱萧恪。“无论是天牢的人还是你的仪仗护卫,让他们闭严了嘴。”
她很确认自己的身体是健康的无大碍,但见到她晕倒一事的人太多了,人多口杂的传到父母那里自己是一定要挨骂的。
不仅要挨骂,还要被监督着吃饭睡觉,到时候再跑出来就更难了。
“你放心……今天的事情我保证沈公和张夫人谁也不知道。”萧恪道。“不过你真的没事吗?”
“实在不放心你随便寻个大夫我随你去看都行,我只有一个要求,别让我家里人知道。”沈妙见自己怎么说都无用,索性不再挣扎让,直接让他若是不放心自己找人来证明。
“那……”萧恪看她态度坚决,倒也放下心来。“如果哪里不舒服一定要注意,不能坚持不治,也不能掉以轻心。”
他是真的怕了,一而再再而三的失去弄得他真的怕了。
前些日子燕王太妃在家书里说萧炎感染风寒高烧一夜,不过书信寄出的时候已经康复。
像这些过去了安定下来的事情都能让他担心的食不下咽,何况沈妙就那么直挺挺地晕倒在他眼前,要他如何能不害怕。
“好。”沈妙承诺道。“你放心吧,我答应你的事情都会做到。”
她一如既往地和他表述,就像许多年前那个跳墙出院的小男孩害怕被抓的时候,就像在青稷山上的那夜篝火旁的少年失魂落魄的时候。
她都会毫不犹豫地给出肯定。
沈妙永远会在萧恪的灵魂飘渺在云端的时候给予他一根可以拴住他的线,顺着这根线他能落在地面,能找到人间。
在接收到萧恪情绪已经平稳下来的信号后,沈妙话锋一转。
“我准备带赵三娘子去见右相。”
这件事还是要萧恪知道的好,如果那天萧恪要是在就更好了。仅凭她自己,她还是没有把握能应付得了老谋深算的右相。
虽然右相陈景或许是个好人,可是朝堂之上本就不分好人坏人,他们并非盟友,就要留一个心眼。
“我与你同去。”萧恪知道沈妙在担心什么。
……
皇宫,凤栖宫主卧。
林绾绾秉退了左右随侍的下人一个人走进屋内,卧室门关上的那一刹那,她长舒一口气,似乎千斤重的石头被她扔在这个门槛之外了。
皇帝约莫季秋的时候就害了头疼的毛病,这病来势汹汹,常常让他无法专心处理政务。太医束手无策,一切能试的方法都试过了,皇帝还是头疼。
她只能在宫宴上,在朝堂前,在众目睽睽之下,无时无刻地去替他遮掩。
国君是国之根本,若是顽疾不去,储君年少,外戚又尾大不掉,内忧外患之局显而易见。
虽然这个外戚林月白是她同父异母的同宗弟弟,但是她依然视他作不二的提防人选。
林月白的母亲本是她生母的婢女,是趁着她生母病重垂危的时候,借机爬上她父亲的床。
这才诞下的林月白。
作为林家嫡长女,她入宫为后的目的,是维护宗族的荣誉,保全林家的颜面,让留有林氏血脉的皇子继续留在这个龙椅上。
而不是让这个出身卑贱还怀有异心的庶子,弄出滔天大罪牵连整个家族的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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