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雪将码头装卸的活计交给在码头接货的贺兰家人后,就亲自带着商舒以及众人步行回府。
所有人欣然同意,坐了这么久的船,现在两条腿站在地上都觉得发飘打晃,能走一走调整一下当然好。
“我想着你们初来凤鸣关,码头离我府上不远,就准备带你们走回去看看一路的风景。”贺兰雪含笑看向沈妙。“反正大家都坐了这么久的船了,走一段也能活动活动筋骨。”
或许真的是因为坐船坐了这么久才站到陆地上,连商舒都是非常开心的拉着贺兰雪在附耳低语。
下了码头便出了渡口,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座沙城,沈妙从前只在京城学馆的《大胤风土人情志》中读过对于凤鸣关的描写。
书中对于这里的讲述是十分壮阔与美丽的,有大漠孤烟直和长河落日圆,有登山望烽火和饮马傍交河,有孤城万仞山和春风玉门关。
这里有箜篌、琵琶与胡笳,羯鼓、胡旋与胡腾,还有柘枝和绿腰;这里有葡萄、石榴、蜜瓜和沙枣,有美酒,有佳人,有天马。
可是就算书中写的再好,也比不上自己亲自来看上这么一眼。
阶下坐着的姑娘在吹奏胡笳,她面前摆放着的竹筐里是她要售卖的甜瓜。以乐声代替叫卖,这是独一份的显眼,她倒是存着聪明心思。
李龙龙小孩子嘴馋,他从众人中间挤出来,站在筐前看了两眼,然后回头一副眼巴巴的样子望向贺兰雪。
贺兰雪最不缺的当然就是银钱,何况孩子以这种祈求的眼神看着她。她从腰间取出两枚通宝弯腰递给李龙龙,小孩子眉开眼笑,蹦蹦跳跳的去和胡笳姑娘买甜瓜吃。
沈妙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缘分倒真是个奇妙的东西。大家相识的日子说起来并不长,其中贺兰雪李龙龙见的第一面甚至还吵了一架,吵得都存了把对方丢进河里的心思。
现在却也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依赖的眼神与宠溺的微笑,真的不亚于亲生姐弟。
等李龙龙买过甜瓜,众人继续朝前走。这里的街道不像京城内的道路一样横平竖直且相互交错,这儿的路弯弯曲曲的,还蔓生出许多小岔路。
除了沿途的店铺,路边时不时就会遇到摆摊的或者卖艺的人,奇言妙句的吆喝和大显身手的卖艺者,都让沈妙耳目一新。
贺兰旅店、贺兰酒馆、贺兰食铺、贺兰布庄……沈妙注意到这些路过的店铺门口的牌匾上书写的名字。
他们应该就像萧恪那天同自己说的一样,都属于贺兰商会旗下的家族产业。
“前头就到了。”走在最前面的贺兰雪忽然停下脚步,回头招呼大家。“等到了家里,我拿全凤鸣关最好喝的杏子水款待大家。”
路途不算长也不算短,沿途的风土人情沈妙看了个七七八八。确实和她之前见过的那些城池都不一样,不过九州四海内既要有人唱“檀唇胭脂腻”,也就要有人唱“尘烟一望昏”。
转过一道沙堡坡以后,就到了贺兰雪的家。贺兰商会不愧为凤鸣关最有钱的商会,这里的建筑可要比刚刚他们见过的所有都要气派。
身穿锦衣华服的老头背着手一个人站在府门口,他似乎年岁大了看不太清楚,眯着眼睛瞧了好半天才跟贺兰雪这群人招手。
“那是我阿爹。”贺兰雪和众人介绍。
女儿出远门,父亲肯来到府门口迎接,这样的宠溺沈妙自问都没有经历过几次。可是,她怎么看贺兰雪好像都不算太高兴的样子。
直到众人渐渐走进,她才明白过来问题的关键所在。贺兰员外本来眉开眼笑的小跑过来迎女儿,可是目光落在头戴斗笠的商舒身上的时候便瞬间冷了下去。
一双正要牵起贺兰雪的手也重新背到身后,转过头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只用鼻孔看待他们。
“阿爹,还有客人在呢。”贺兰雪是不怕父亲不接纳商舒的,反正他们两个成婚多年,早就习惯了父亲的如此态度。
不过这次有新朋友和她一起回家,她不会让父亲就这样冷待了她的朋友。
“哦……哦?”贺兰松听了贺兰雪的话,本来还扬的极高的脑袋,在那一时间也低了下来正眼看人。“抱歉,女儿多年未曾归家,一时间慢待了诸位。”
“沈青青见过伯父。”沈妙主动拱手道礼,因为不好直接报真名,她一路走来都是信口胡诌的名字。
“萧安见过伯父。”萧恪则是从表字中取了一个字,和自己的真实姓名组合成现在的暂用名。
“好好好。”贺兰松看着是个和蔼的,从刚才和贺兰雪眼神交流中的神态变化看起来,他也是个极为有趣的人。
“既然来了我贺兰府上,那就是我最尊贵的客人,快快请进。”
老爷子不愧是走南闯北的商人,在调整过来情绪后,马上就换上了热情洋溢的笑容和语气。最牛的是他情绪转换的十分自然,就算现在的笑容在沈妙看来都不觉得虚假。
贺兰家的待客大厅真的大的让沈妙都觉得离谱,这里不夸张的说,可以装下20个人落座。地面铺着的是花纹华丽、脚感柔软的波斯地毯,墙上挂着的是水晶琉璃七彩吊灯。
这厅内有大胤风格的中原水墨画屏风,也有中土难见的西洋风格铜餐具。
贺兰松让下人给在场的人都端上一份甜杏子水来,外面一路风沙确实不小,沈妙虽然有纱巾抵挡,此刻也觉得口干。
这杏子水喝的及时,吞进口中多少有些久旱逢甘霖的意味。
贺兰雪和父亲大概讲述了沈妙和萧恪的身份与来意——飞羽宫门派弟子,要去药王谷给病入膏肓的门中长辈求药。
贺兰松点了点头,算作表示自己知道了这一消息。他的目光在厅内扫视了一圈,最后在沈妙的身上停留了片刻便挪走了。
他收回打量眼神的速度很快,但是沈妙是一个非常敏感的人,所以她捕捉到了。
“还是那句话,来者是客。”贺兰松举起自己手边的那一杯杏子水凌空示意了一下,表示和诸位敬一杯。
众人当然纷纷给足主家面子,也举杯配合,连刚刚一直蹲在墙角扣墙皮的商舒,也端起来了他自己的那杯杏子水。
“既然诸位来到我贺兰商会,那我就用我力所能及的最高礼仪来接待诸位。”
贺兰松讲话声如洪钟,十分有力。他仰头将杏子水一饮而尽,又给大家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杯底。
“晚上我给诸位准备接风宴,大家就在我这踏踏实实的住着,什么时候启程去药王谷呢,就和我知会一声,我给你们装上出发的干粮。”
“多谢贺兰会长。”沈妙和萧恪也干杯致意。
“多谢贺兰会长。”其他人自当有样学样。
琥珀色的杏子水在杯中被人缓缓地饮尽,味道酸酸甜甜的,入口后还能品尝出一些细小的杏子果肉。
沈妙总是和药材打交道,舌头灵,嘴也挑剔。杏子水里不光是杏肉,还有陈皮、山楂、甘草等等的药材。
说是饮料,其实也算得上是一道药膳了。
尤其是这陈皮放的讲究,是最后放入的,可以帮助杏子水提味道,也不会过于刺口,喧宾夺主。
……
燕北,燕王府。
这是谢离在燕王府院子里这颗梅子树下转的第一十八圈,燕王离开燕地以后,家里这位小主子,二公子就搬进了燕王的书房。
现在时间过去了两月有余,燕王那头只有寥寥几封家书送来报平安,全然没有要回来的意思。
谢离从军十年,跟过的将军没有五个也有六个,他发誓,两个月以前他还觉着小燕王是他从军生涯中最难伺候的主子。
现在他收回这句话,并给远在千里之外的殿下道歉。
这世界上最难伺候的主子,应该是现在在书房里睡午觉的这位萧二公子。前阵子军报已经说了关外匈奴近些日子有异动,我军应该集结战马,早作准备。
城里上上下下的人都急得脚不沾地,萧炎公子却还吃喝照常,一点儿不耽误。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因为少年不知愁,还是天生将门虎子,不惧迎敌。
斥候来报,半个时辰前城外发现匈奴骑兵的马蹄印,却不见匈奴踪迹。他收到军报以后不敢耽误,立刻来找萧炎商量。
因为现在关内调兵兵符在萧炎手里,就算自己出关迎敌也要得到萧炎的首肯。
伺候的下人却和自己说二公子午睡了,然后这个门是怎么也叩不开。
谢离走完了第十九圈,他决定走到二十圈的时候二公子还不醒,他不介意把书房这扇门踹开第二次。
“吱呀。”就在谢离走到第十九圈半的时候,门开了,他回过头,有些瞠目结舌。
萧炎顶了天不过十一岁的年纪,此刻竟然身穿浅金色软甲,手持长枪立于门前。
不过……谢离迎着光看了看他的样子,倒真是亲子,果然即使未曾习兵,战甲上身后也与老王爷有几分神似。
“谢离将军。”萧炎的声音里,还带着点未曾变声的童音,他举起手中的虎符缓缓道。“立刻点齐八百骑兵,随我出城击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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