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荫蔽芾,山水石间流过一抹晚霞,高高的院墙遮住了半片天,宁清梧坐在正堂外面的石阶上。
睡醒时身边没人,宁清梧迷糊着随意问了一句:“谢岚呢?”
无影没有隐瞒谢镜枯的行踪:“主子和宁庄主在正堂议事,吩咐仆在这里陪您。”
宁清梧试探了一句,自己也想去看看,无影只是笑笑,对她说:“夫人随意,去哪里都可以。”
不用猜也知道,无影是经过某人授意,默许她可以光明正大的旁听。
不过宁清梧没有擅自进去,她如今耳力不错,那两个人在里面打哑谜一样的交谈都落在她的耳朵里,宁清梧听过以后,心里噼里啪啦直打惊雷。
按谢镜枯和她爹的只言片语,宁清梧押上前世的经历,连蒙带猜,有了一个粗浅的推断——
首先,传功给她的老者是她爹的旧识,而赵遇萍收买的人手对她爹下过毒,最后是庆延,也就是庆晁的父亲,死去的事情可能和她爹有关?
宁清梧不认为她爹是凶手,如果她爹有这个手段,前世也不会不明不白的离她而去了。
很大可能是宁父间接和这件事有了瓜葛。
而赵遇萍认为这层瓜葛是她无法原谅宁父的地方,也是她一直怀恨在心不能释怀的原因。
“这么说……前世也是她?”宁清梧皱眉思索。
那之前宁老爷所谓的外出会友,显然是诓骗她的,多半是出了意外,又不忍她发现,强行瞒下了消息。
宁清梧先惊后怕,惊惧宁父差点出了意外,后怕在还好,还好这辈子她还有机会改变,没有让事情坠向原有的结局。
宁清梧缓了一会儿,扯起一抹凶巴巴的笑,这老头太有主意,也从未把她这个女儿当作可以依靠的对象,在他眼里恐怕她永远是长不大的娇娇。
不过没关系,听谢镜枯和她爹的交谈,两个人私底下没有当初在山庄门口那么剑拔弩张,氛围还算和谐。
只需要谢镜枯在中间做中转,她还是能劝动宁父和他们一路的,即便宁父念及旧情不愿动手,留有防备之心也比现在的情况要好上许多。
宁清梧换了一只手拄着下巴,脑袋轻轻晃了一下,“赵遇萍呀……”
她前世鲜少有机会见到赵遇萍,却也知道一二她的这位婆婆的好手段,最值得她铭记于心的便是赵清柳之死。
不论前世亦或今生,赵遇萍都懒得去演出情深义重,赵清柳出了事,她便将那义女打发宠儿一般随意发落了,从不在乎旁人的想法。
毕竟在世上大多数人的眼里,她整日吃斋念佛,幽居在庆府为亡夫念诵经文,又怎么会是一个恶人?
“清清,你来了。”
宁清梧恍然抬头去看,她方才沉浸思绪,忘记正堂里的两个人了。这不算偷听被抓罢?
谢镜枯从侧门走出来,站在台阶上,和她错开一阶,晚风吹起他的衣摆,他伸手递给宁清梧,看上去心情颇佳:“岳丈和我在里面等你多时了,我扶你,来。”
宁清梧定了定神,看着他瘦长的手指,缓缓把手搭了上去,顺着男人的力气站起身。
谢镜枯抓得并不牢固,只是虚虚握着她的手,宁清梧忍下心底莫名的情愫,警告自己:谢镜枯只是为了在宁父面前演出他们二人情深似海,以作哄骗罢了。
不能当真!
可是谢镜枯这人的皮相真是没得挑,她暗自唾弃自己的肤浅,反手握紧了谢镜枯。
男人微不可察的顿了一下。
两人旁若无人地牵起手进了正堂,宁老爷假装看不见,他一见到宁清梧,立刻迎上来,将他娇娇的丫头从头到脚打量一遍,确认宁清梧连眉毛都是相当秀美,没有少掉几根,才舒了口气:
“你这丫头,走得那么着急,也不和爹说一声。”
宁清梧也忧心他,见她爹这么中气十足,哼了一声,反问回去:“爹就和我说了么?”
宁老爷的脾气在宁清梧面前向来是撑不过一时半刻的,连忙哄着她,做了好些个保证,许诺自己不会再这么行事,宁清梧也别让他再操心。
久别重逢的两父女胡闹完,在厅堂里的红木椅上落座,宁老爷先是从那仆从抬来的木箱子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黑色木盒,打开后里面空无一物,分明没有解药。
接着他掏出盒子里的布,把背面展开面向宁清梧和谢镜枯,上面是一副字迹潦草的药方。
宁老爷抖了抖这布条:“什么药丸也放不住二十年,得亏留给我的是草药方子,而且最重要的一味药材天山雪莲,我先前去群芳馆已经拍下了。”
等等,药方先放一边,群芳馆的天山雪莲?
宁清梧:……
谢镜枯显然也有印象,他轻轻地挑了下眉梢,倒是没有说话。
宁清梧:???
宁清梧语带艰难地开口:“爹,你的意思是,那个雪莲是你花了一万二的银钱买回来的?!”
宁父哀怨道:“可不是!不知道是哪个混账,和为父叫价!本来么,至多八千两就拿下了。”
说着,宁老爷瞥了一眼宁清梧,老头儿也不抱怨别的,单纯显摆起自己对宁清梧的宠爱,自得道:“要不是为了你,为父才不花这个冤枉钱,我买块上等的料子好不好?”
宁清梧硬挤出一个和煦的微笑,抱着宁老爷的手臂机械地晃了晃,撒了一个心疼钱的娇:“爹爹对我最好了。”
自家人专坑自家人,她到哪里说理啊!
宁清梧好听的话吐葡萄皮一样往外甩:“多亏了爹爹深谋远虑,连这个都为我们准备好了。”
“多谢岳丈大人。”谢镜枯也适时开口,没落了表面上的礼节。
宁老爷挥了挥手,他现在见了宁清梧,心情正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起来,也不计较这女婿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行为了,干脆道:“这药方上的药材寻常难以得到,但对于我们这样的人家来说倒也不算难,唯一差在了熬药的人选上,我有一个朋友,他游历四方行医无数,或许可行。”
宁清梧歪了歪头,眼睛一亮:“陆伯父么?”
宁老爷哈哈一笑,爽快道:“是这老家伙!为父需要回一趟山庄,路上会托人传消息给他,少说一个月,多则两月,这解药就能送到谢岚手上。”
宁清梧这下是彻底看到希望的曙光,她回头抓起谢镜枯的手臂,摇了摇,小姑娘的笑意像春色一样弥漫在谢镜枯的心底,引得男人视线飘忽地落在她的脸上,近乎黏住了一般。
宁清梧不自觉流露出女儿家娇柔的模样,一双杏眼里水波盈盈,笑道:“谢岚,你要好起来啦!”
谢镜枯不曾伸手去碰她,只是这样观赏,如同故事里的野兽隔着玻璃赏一株娇艳的花枝。他将宁清梧投给他的点滴情意含在唇齿里,咽进腹中,百般品尝,仍觉微甜。
谢镜枯温柔地回道:“我会好的。”
他会尽力克制自己,不让心里无边的恶意沾染到宁清梧,只要这柔弱的花为他盛放一日,他就能为此受缚一日。
正摆出态度不爱看这小夫妻恩爱的宁老爷,抿茶的动作停缓,他眯眼仔细打量,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他在谢岚的眼里看出了对他那娇女的情意。
不止半点。
(https://www.eexsww.cc/76674/30575665/)
1秒记住E小说网:www.eexsw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eexsw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