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宫里，本以为又得打一番嘴仗，没想到皇帝一点不偏袒六公主，罚得比我预期的还要狠，还要动根骨。她要赐死那个动手的管家，连着六公主府老一辈伺候的人全要清算一遍。
“母亲！儿臣不过是一时糊涂，御下不严，何至遭此重罚啊！”本来我还怕她太过谦恭搞得我咄咄逼人，故意在府前激怒她，没想到她是打算走苦情路线啊。
“儿臣自知对不起莫小王爷，愿意亲自给小王爷磕头赔罪，若小王爷还是不解气，卸儿臣一条胳膊便是。赵妈妈不过是怕我伤着，护主心切才会错手伤了小王爷，求母亲绕她一命吧！”
“陛下，当时情况复杂，那管家情急下误伤也是情有可原，还望陛下开恩，绕她一条性命！”
我倒不是真想给她求情，只是六公主这事充其量是个头彩，而且犯事的到底是手下人，转圜的余地尚有。但皇帝在这儿把戏压重了，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这次误伤是情有可原，那上次侵占民田，再上次逐利放贷，再上次恶意逐民欺男霸市，都是情有可原嘛！”
皇帝一拍桌子，连声怒斥，我才明白原来和我没关系，人是自个儿清理门户呢。看不出这六公主自己做的荒唐事还挺多。
“你现在连皇亲都敢下手，若还不把那些刁妇贱奴统统处置，难道你下一步不是要欺负到你几个姐姐妹妹头上去了！”
“儿臣不敢啊！儿臣不敢啊！当时实在是莫小王爷狂悖无礼，当着使臣的面不敬皇室，儿臣一时，一时义愤填膺，才乱了分寸！”
我转过头看了看趴在地上的六公主，还在犹豫要不干脆踩死她得了。
“怜星的性子你以为朕不知道吗！她虽是狂妄贪玩了些，但进退有度，张弛有礼，最懂分寸，亦识大体，若非你由手下刁奴教唆着故意挑衅，能把她逼成这样吗？”
这说的是我吗？除了狂妄贪玩哪里也对不上啊？而且，我最近也很少狂妄了啊？
“好了！此事朕意已决，你即刻回去，给我闭门思过，没有朕的允许不许踏出房门半步！”
六公主还伏在地上不断求情，直接被皇帝下令拖了下去。嬷嬷们也是挺无情的，我还是头一次见到一个皇女被这样拖下去的。
六公主的哭喊声越走越远，殿上鸦雀无声，我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只好默默地跪着。
“怜星——”皇帝突然叫了我一声。
“回避下，草民在。”我立刻行礼低头回道。
“好了，你也别一口一个草民的，虽未袭爵，但小王爷的身份还是坐得住的。这样的结果你可消气了？”
“回避下，我…本…小王其实并没有那么气，陛下严于律己，毫不偏私，叫小王着实佩服！”
“你虽是外姓，但莫家既是皇奶奶亲封的异姓王，便是皇亲，出了这样的事确实是朕教女无方。”
我透，让皇帝教女无方，这好像有点吓人。
“小王绝无此意，陛下乃是天下人的陛下，诸事缠身，日理万机，已是不易。六公主常年被奸佞懵逼，如何怪得了陛下？陛下如此处置亲女，定然心痛，请陛下保重龙体，切莫再为此伤身伤心。”
“哎——”只听得陛下重重叹了口气。
“小六常年跟在玉璃身边，玉璃跟在凤君身边的时候又长，是我和两个孩子相处的时候太少了。”皇帝突然以一种拉家常的口吻和我说道，“如今玉璃也大了，也有了自己的事，管小六的时间也少了，才让她成了今天的模样。”
我也不好插上什么话，只能低头默默听着。
“当年凤君生玉璃时伤了身子，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但她早把小六当成亲女对待，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怕是凤君也要伤心啊。”
我靠，这又是什么意思，凤君又是谁啊？皇后吗？
“儿孙自有儿孙福，何况六公主还小，还能拨乱反正。”
“莫卿所言极是，那依你之言，是否愿带回小六，重归正道啊？”
“啊？我？我带？”
“莫卿若能同意，那小六看来是有救了。”陛下欣喜道。
“陛下，小王只会些淫巧娱乐之技，声色犬马罢了，难登大雅之堂，怎敢教导皇室啊！”
“哎，小王爷自谦了，你的诗你的歌，都含着一股悲悯和超脱，朕相信你一定是个不计私利，心胸宽广之人。”
“陛下谬赞，小王愧不敢当。”
“教导皇室一事确实是朕一时心急，不过小王爷也可放在心上。既然小王爷身无大碍，就早些回府吧，你那个麻将朕也等着呢。”陛下突然提起了麻将，一会儿风一会儿雨的，给我整得脑瓜子飞转，老想着是不是有啥别的意思。
“谢陛下惦念，还请陛下保重龙体，小王这就回去多弄些好玩的东西，给陛下解闷。”
“哎，只能一时寄于这些玩物，想到这些孩子，朕还是头疼啊！到底要怎么教才能懂，皇室真正的意义啊！”
我起身行了个礼，准备离开。却听皇帝又说了几句，像是自言自语，但那声音我又完全听得到。
我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但又不管乱猜，只好匆匆离开了内殿。
怀镜他们等到宫门外，我由嬷嬷领着走在狭长的宫道里，只是黄昏，但这宫道却早早点起了宫灯，长长的甬道里灯火通明。明明天光烛光一同亮着，但我似乎越来越看不清前面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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