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若风完全康复,已是一旬之后了。
也许是养病期间休息充足,又吃了些仙草灵药,她竟感觉整个人比之前更舒畅,更灵活,体力也强劲了不少。
上回严师叔帮她问修习法术之事,师父说“病好了再说”,现在她病好了,必须得赶紧去找他,免得他又不肯教了。
叶若风出门去找应松玄,和之前许多次一样,又不见他影踪,他未免太神秘莫测了。是仙门事务过于繁忙,还是他故意躲着自己不想传授仙法?她觉得自己想多了,但这个念头挥之不去。
她决定去文渊阁找找,自上回闯祸之后,她还是头一次过来。
阁楼的门依然自动打开,阁内万千书架林立,藏书一望无际。那日被她烧掉的书架与书卷已经恢复如初,没有丝毫损坏的痕迹,贺师叔果然没有骗人。
她绕着书架走了几趟,在一列列过道之间细看,没人,师父不在这里。
也对,师父眼睛不好,他一个人不会来看书。
叶若风离开文渊阁,还有什么地方没找过呢?她忽然想到那个孤松独立的山崖,但那天夜里她是稀里糊涂走过去的,对于山崖的具体位置,她是一点儿眉目也没有。
要不去玉阙峰打听打听,问问阿隐师兄和汤圆师弟?若他们也不知道,再看贺师叔肯不肯告诉她。
她很快到了玉阙峰,不过迎接她的不是什么好话。
“体弱多病的叶师弟伤寒可算好了?”
“好久没来找你阿隐师兄了?”
其实玉阙峰的师兄们说的都是实话,往好处想,他们也是关心她才问她。不过这关心的方式总不得当。
或许是师兄们把她当成男孩儿,大大咧咧的男孩儿不会在意开玩笑的成分。但她其实是个女孩儿,纵使表面上强装不介意,心里却认定师兄们时时处处针对自己。
“师——师——师——师——父还是——不教你吗?”上次学她说话那个师兄今天也在,今天依然乐此不疲学她说话。
“你讨厌!”叶若风脱口而出,少年嗓音与这三个字极不相配。
“叶师弟怎么像个小姑娘似的?难怪……”
难怪什么?
叶若风不想再听,打也打不过,说也说不清,她还有正事要做,在一阵窃笑中跑去找裴隐了。
今日裴隐不在房中,叶若风兜兜转转找到他时,他正和唐元在背对着她练剑。
“阿隐师兄!”她走到两人身后才喊了一声,走路太轻了没有声音。唐元一点儿没察觉身后的动静,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声吓了一跳,慌乱中一剑挥来,只差几寸便刺中叶若风的发髻。
叶若风一声惊呼,往裴隐身后一躲,唐元又被那惊叫声一吓,手中长剑哐当落地,直接摔成了两半。
“叶师兄你要赔!”唐元朝叶若风大喊,声音委屈得像要哭了。
叶若风傻眼了:“我连剑都没有,怎么赔啊。”
“那你让裴师兄帮你赔,把他的玉衡剑赔给我。”
裴隐拍拍唐元的脑袋以示安慰,不准他哭,又盯着他僵硬的苦瓜脸说:“别装了,别以为师兄看不出你在碰瓷。”
唐元装不下去了,他果然只能骗过叶师兄一人,但他因为佩剑的事的确委屈了很久,此时终于找到机会抱怨:“师父太偏心了,送给裴师兄的是玉衡剑,剑柄上还饰有七星纹。我呢?他给我的剑连名字都没有,还一摔就碎了。”
裴隐想再安慰他,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担心他误会成同情。
叶若风倒好以惨卖惨:“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找贺师叔赔你一把好剑。你好歹还摸过几天剑,我连剑的影子都没见到……”
如此说来,唐元的确不是最惨的,他得到了有效的安慰,这便要去找师父赔个新的,走之前还说这是给两位师兄留下独处的空间。
叶若风没听懂他的弦外之音,裴隐被他说多了已经慢慢免疫。见两人对他的话没有异议,他更自诩是个懂事的小师弟。
唐元走了,叶若风便问裴隐有没有去过松树山崖。
“你说的可是观星崖?”裴隐双眉微皱,严肃地看着她:“宫规上写了,那地方不能去,你忘了吗?”
宫规明文规定“观星崖凶险异常,乃衍星宫禁地,所有弟子未经允许一律不得前去”。
叶若风的确抄过这句话,并且抄了不下十遍。但抄归抄,她并不清楚观星崖在何处,是何样。
抄完宫规那个晚上,她迷迷糊糊走上一个陌生的山崖,完全没把它与“仙门禁地”挂上钩,也没有明显感觉到它有何凶险之处。
师父在观星崖救了她,也不曾告诫她那里危险。隐约回想起他说过一句“以后不要再去”,原来是说的观星崖吗?她还以为是人间。
“阿隐师兄,你知道观星崖在什么地方吗?”叶若风只问了想问的问题,不敢让他知道自己已经去过,并且还想再去。
裴隐并不松口:“我不知道。你也不要再打听,总之是不能去的。”事实上抄完宫规那个晚上,他就已经从别的师兄那里问到了观星崖所在地,但他不能告诉她,谁知道她又会闯什么祸呢?
“真的不知道吗?”叶若风只有在他这里,才会不依不饶。
“真的不知道,倒是你,问这个干嘛?”
“想去找我师父,有一次听他和贺师叔说起松树和山崖。我好几天没找到他,猜想他会不会在那里。”叶若风瞎编了一个理由,事实上她很担心被阿隐师兄识破,因为她说谎技术太拙劣,没有哪一次能骗到他。
但这次裴隐没有拆穿她,除了质疑,他更多的是好奇:“掌门和师父为何说起观星崖?那里到底有什么危险的东西?”
叶若风没想到他会信以为真。观星崖既是禁地,阿隐师兄不知道具体情况,贺师叔自然更不会多说,玉阙峰其他师兄她又不愿意接触,看来今天注定要无功而返了。
裴隐从好奇中回过神来,看见叶若风满面愁容,不用猜也知道她在担忧修仙的事,便安慰她道:“掌门不在,想必是在处理要事,等他回来,你再好好和他说说修仙的事。”
“我说过好几次了,师父一直不肯教我。”
“你每次找我帮忙,都会不依不饶直到我答应为止,怎么到了掌门哪里,就脸皮薄得像一张纸了呢?”
“这对他不管用,他不像你会心软。”
“所以你这是柿子按着软的捏?看来我的心应该硬一点。”裴隐自认识叶若风以来不知被她“使唤”了多少次,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得赶紧“划清界限”。
“阿隐师兄,你薄情寡义!你——”
“好了好了,你别说了。”裴隐最招架不住叶若风乱用成语,他实在是怕了这口无遮拦的本事,“总之你回去试试吧,死缠烂打,说不定掌门就心软了呢。”
叶若风不相信他的坏主意,郁郁寡欢地回去了。
当天深夜,应松玄回到寒殊殿时,叶若风在殿内等他。
“师父,我生病已经好了,什么时候才可以修习仙法?”叶若风直奔主题。
应松玄转移了话题:“今日太晚了,改日再说吧。”
“师父总说改日,改日不会比今日更晚吗?”叶若风不肯罢休,“师父是不愿意教我吗?”
“不是。”
“那师父是躲着我吗?”
“不是。”
“那师父是等我自己放弃吗?”
“不是。”
他又变得这样惜字如金,虽然每个问题都做否定回答,但在叶若风听来,他的每次回答都是承认,他甚至不愿意多解释一句。
她感觉有些累了,阿隐师兄说的方法果然不管用,师父不会心软的。她要是厚着脸皮追问,他一定会觉得心烦吧。因此她陷入了沉默,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
“还不回去睡觉?”师父这是在撵她回去了。
“不想睡觉。”她早在他回来之前,就已经呵欠连天,这时候偏要硬撑。
“回去吧,为师要睡觉了。”他的声音虚弱而疲倦。
“师父你骗人,你之前分明说过你睡不着。”她没有听出对方声音与往常不一样。
“你既然不想回去,为师不会勉强。但为师要先回房了,其他的事改日再说。”应松玄转身要走。
叶若风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真是胆大包天!她自己也被这鲁莽的行为吓了一跳,一定是受了阿隐师兄怂恿,最终没忍住把对付他的招数用在了师父身上。
完了,这下师父更不想教她了,他绝对不会忍受一个无理取闹的徒弟。叶若风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悲哀。
但应松玄停下了脚步,并没有教训她,而是淡淡地问:“你如此着急修仙,是为了什么?”
“为了找一个人。”叶若风没打算隐瞒她的目的,神仙是瞒不住的,何况是她师父这样厉害的神仙。
“什么人?”他好像猜到了。
“一个很重要的人。”要说有多重要?她之前因为那个人而不愿叫应松玄师父,只能叫他掌门。
“你一定要今晚就学吗?”他忍住疲惫再次向她确认。
叶若风连连点头,坚定说是,她没想到死缠烂打真的有用,师父好像真的心软了。
正当她满怀期待之时,应松玄突然往前一倾,吐出一口鲜血。
“师父,你怎么了?”叶若风大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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