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无不妥,叶师弟在悉云峰独居三年,突然要和别人一起住,大概有点不习惯吧。”裴隐帮忙解释。叶若风点头附和。
严弈不再多问,漫不经心道:“这有什么不习惯的,叶兄应当随遇而安才是。”
叶若风无法反驳,硬着头皮往楼上走,心里又给严弈记了一笔,讨厌,她不要原谅他了。
一路沉默地跟上楼,嘉和楼仅剩的两间房正好挨着,一间叫如梦令,另一间醉花阴。
严弈客气地让叶若风先选。叶若风对这种文绉绉的名字没什么特别的偏好,随意选了左手边那间如梦令。随后两拨人分头行动了。
进了屋放下行李,叶若风仍然一言不发。
裴隐明白她在尴尬什么,自然要主动打消她的顾虑:“叶师弟不要胡思乱想,师兄弟住一间房很正常,我对师弟又不会做什么。”
他说得没错,自从叶若风女扮男装以来,两人就好像忽略了男女有别这件事。日常来往相处,也不会刻意保持距离,既然是师兄弟,行为上随意一点,也没什么关系。
叶若风经他一劝,心头轻松了几分,不再去理会这点无中生有的烦恼,不然更显得庸人自扰了。
赶路一整天难免有些疲惫,她搬了根竹凳坐到桌边,一时间无事可做,便从储物袋中掏出一面菱花镜,正是灵晰。
自她收到灵晰之日起,时不时就将它拿出来细细观赏把玩,有时看看背面的装饰,更多时候是看看镜中的自己。次数多了,连背面刻了几片叶子,叶子上有几条经脉,都一清二楚了。至于镜中的自己,男子样貌看多了,她都快忘记自己原本长什么样了。
“叶师弟看了这么久,可有看出什么奇特之处?”裴隐盯着那面做工精巧的镜子,饶有兴致地问她。
叶若风不明所以,只摇了摇头,心想这大概就是真假第一名之间的差距吧。
裴隐只提出个大致猜测:“掌门送徒弟一面镜子,想必不是让徒弟揽镜自照吧?你仔细想想,他有没有交待点什么?”
叶若风还是摇头,师父不曾交待过,他记性的确不好,重要的事总是不说。
“让我看看?”裴隐朝她伸手。
叶若风把灵晰放到他手中。
裴隐轻拂镜面,晶石镜面把人照得光彩动人,就算是再谦逊低调的人,也难免陶醉在自己的美貌中,忍不住多看几眼。这样一看,他总算理解了叶若风老是对着镜子臭美的原因。
从俊美清朗的脸上移开眼,他用摸了摸菱花镜的边缘,除了灵晰二字有浅浅的凹痕,其余地方并无任何独特之处。
转到背面,一根淡赭色丝线穿过孔隙系在半圆形镜钮上,丝线色泽匀净,手感细腻。裴隐顺着丝线往前捋,直到触碰到半圆形镜钮,再试探着一拧,那镜钮竟然可以转动。
叶若风还没来得及夸他厉害,便忽然听见一曲高山流水之音。灵晰镜翻到正面,其中竟有一双修长白净的手在弹琴。
叶若风一眼认出那双手,她曾经在那手心里写字。正准备开口叫师父,灵动悠扬的琴声停了下来,一个泉水般的声音从镜中传来:“发现这镜子的功能了?倒也不算太笨。”
她不敢冒领这句评价,老老实实承认:“师父,不是我发现的,是阿隐师兄。”
应松玄不由得沉默了下来,或许是发现自己再次高估了她。
师父好像没话说了,叶若风却还对隔空交流的功能感到很新鲜,便抓住机会事无巨细地汇报这一日的情况。
她如何载着严蕴一路从衍星宫飞到了天宁,严蕴如何絮絮叨叨地为她哥哥求情,她对天宁的第一印象是什么样,她为了照看严蕴勉为其难地陪她看了多少首饰……
一天中的细枝末节她都记得清清楚楚,说起来喋喋不休。
应松玄没有打断她,也没有和她谈天说地,只是偶尔象征性地回应几声,以表示他还在听。到最后听她说得差不多了,他才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那现在呢?你们在何处落脚?”
“我们在嘉和楼,好不容易才找到有两间空房的客栈。我和阿隐师兄住一间,严蕴和她哥哥住在隔壁。”既然师父问起,叶若风没什么好隐瞒的,一五一十交待得清清楚楚。
“那你自己注意点,不要总麻烦你师兄。”应松玄淡淡地叮嘱她。
裴隐不想打扰他们师徒交谈,一直没出声,但此时听到两人谈及自己,便礼貌回应:“请掌门师叔放心,叶师弟也不是那么麻烦。”
叶若风有点郁闷,什么叫不是那么麻烦,她根本就不麻烦,刚想为自己辩护,突然听到两三下清脆的敲门声,便请示师父结束了交谈,将灵晰镜收了起来。
裴隐开了门,门外立着个娉婷袅娜的姑娘,不是严蕴还能是谁。
叶若风见她探头探脑朝房间里张望,显然是在找人,便自觉地走过去了,边走边问她:“严姑娘何事?”
严蕴笑而不语,脸上还带着一丝腼腆,与白天唠唠叨叨的模样截然相反,等叶若风走到跟前了,匆匆忙忙朝她手中塞了一件东西,飞快地说了声“叶公子打开看看”,随即旋风一般跑回了隔壁房间,啪地一声关上了门。
叶若风与裴隐皆是一脸茫然,等回过神来一看,叶若风手里揣着的,竟是一只淡绯色香囊。
叶若风傻眼了,她们才认识不足半月,也没有多深的交情,严蕴为何突然送她礼物,还这样腼腆羞涩,神神秘秘?她摸不着头脑,转头询问阿隐师兄。
裴隐兴致盎然地看着她,又看看那精美华丽的香囊,优哉游哉地说:“严姑娘为何送你香囊,你看不出来吗?”
叶若风摇摇头,她确实看不出来。
“她方才叫你打开看看。”他端起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叶若风解开香囊的丝绳,朝里面瞄了一眼,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伸手轻轻一掏,指尖上有一种柔软的触感。再将香囊倒扣在手心上,掉出来一朵娇艳欲滴的桃花。
“这好像是——严姑娘戴在头上的那朵桃花。”叶若风更困惑了,“我就说了一句这朵花好看,她也不至于送给我吧?还专门装在香囊里。”
裴隐没想到她这般迟钝,帮她慢条斯理地分析起来:“你仔细想想,她为什么要与你乘同一把剑,为什么一路上喋喋不休和你讲话,为什么要拉着你一同逛街,为什么要送你香囊,为什么要送你一朵花,并且偏偏还是桃花。”
“照阿隐师兄的意思,难道她看上我了?”叶若风目瞪口呆,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不敢相信中荒唐的推论,“这不可能吧?”
“依我看也不是不可能,叶师弟每天揽镜自照,不也认为自己一表人才吗?”裴隐似笑非笑,也不知是在夸奖她还是取笑她,“翩翩君子,淑女好逑,这也是人之常情。”
“但问题是我不是君子呀,严姑娘为什么这么没有眼光。”叶若风愁眉苦脸,这三年来她一直庆幸自己伪装得很好,没想到伪装得太好也会引来大麻烦。
裴隐示意她坐回凳子上省得摔倒,才又说:“不如你摘下玄雨,告诉严姑娘你和她一样?”
这馊主意气得叶若风想跺脚,脚刚一抬起还没落地,便被裴隐拦了下来:“叶师弟轻点儿,隔墙有耳。”
她只得咽下这口气,卑微地请求这唯一的知情人士给她出个靠谱的主意。
裴隐大约是开够了她的玩笑,终于认真起来:“这样,你告诉严姑娘,你已经收了别人的香囊,便不能再收她的,她或许会知难而退吧。”
叶若风将信将疑,有些为难。
“你收了我的,这也不算说谎。”他看着她的眼睛,像是说服她相信。
“那严姑娘会很伤心吧?”
“你还担心她伤心么?若你现在不忍心拒绝,往后某一天她发现你的身份,岂不是更伤心?”裴隐显然理智得多。
叶若风仍然有几分犹豫,向师兄投去一道意味深长的目光。
裴隐敏锐地察觉到自己即将被她拉下水,趁她开口之前,赶紧撇清关系:“掌门师叔刚说了,叶师弟要注意点,不要麻烦你师兄。”
“阿隐师兄自己也说了,叶师弟也不是那么麻烦。”叶若风好不容易抓住他的话柄,又说出那句:“阿隐师兄,你能不能帮帮我?”
“你又想干嘛?”他十分不愿意问出这句话。
“我想到一个办法让严姑娘不那么伤心。”叶若风很有把握的样子,站起来踮脚凑近他的耳朵,“若她能喜欢你,自然就不会因为我伤心了。阿隐师兄能帮我解围吗?”
裴隐微微一怔,没想到这场闹剧这么快就转移到了自己头上,他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在对面站好,一字一句问:“你确定这也要我帮忙吗?”
叶若风一心觉得这个主意甚好,朝他连连点头,“严姑娘花容月貌,阿隐师兄一表人才,你们是天作之合。”
“天作之合,是么?”裴隐一向招架不住她乱用成语,这次尤其不能接受,轻轻从她肩上收回了手。不知为何,他分明是想拒绝,嘴上却说“好吧”。
“太好了。”叶若风眉开眼笑,明亮的眼神在对他说谢谢。
他没再说话,望着她没心没肺的笑脸,配合她生硬地弯了弯嘴角,尝到一丝若有似无的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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