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佑卿嗯了一声,声音有些难堪。
前几日夜里,他去刺杀赵无瑕,趁黑翻上房顶,到屋檐边纵身往院内一跃。
不想赵无瑕屋前地上铺了一层棘枝,钉子样的硬刺瞬间戳穿他的鞋底,直扎进皮肉,疼得他差点没喊出来。
脚不能受力,站不稳,等他倾身往窗台上一扶,想看看踩着了什么,是不是那女人又添了新暗器时。
两只手又几乎被窗台上铺的尖刺扎穿。
闷声疼了好半晌,待他弄清伤他的东西居然是棘枝时,气得他险些一把火点了赵家。
但他到底不是穷凶极恶之人,前世谁害了他,他找谁报仇,闲杂人等若不惹他,他不杀。
忍着痛,他只去开赵无瑕窗户,找她寻仇,没想那女人听到他疼得咂嘴的动静,砰一声暗器出来,将他另一条胳膊打伤。
若非躲避及时,只怕他又要死一回。
所以最后,他回府养了几日伤。
今日已然十四,虽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但他再等不得。
为求一举制胜,午后他带骆秋去赵家附近守株待兔,伺机飞镖夺命,誓要将赵无瑕杀之而后快。
恰巧碰见赵家举家出动,往径河包船饮酒。
闹市伤人害命于民生治安不利,有刀不血刃的机会更好。
如此他们便跟了来。
“切记不可让现场见血。”
以免误事。
李佑卿再次提醒轻拨水花,往伎船靠近的骆秋。
“属下明白。”骆秋点头。
不说李佑卿,他都不想让赵无瑕进襄王府。
王爷几番亲自出马都负伤而返,这般厉害的女人若当上王妃,王府里还能消停,他家王爷还有好日子过。
王爷没好日子过,他日子便过不好。
不一会,两船相并。
骆秋执一条麻绳,杀气腾腾登上了赵无瑕所在的伎船,蹑手蹑脚进到中间船舱,打开舱门,舱内蜡烛已经燃尽,席桌四周横七竖八躺了四五个女人。
借着舱外月光,正要一个个近看,看哪个是赵无瑕时,随后进来的李佑卿已经拿出麻绳,要往赵无瑕脖子上套。
在他身边睡了五年的人,坐态卧态,他皆熟知。
见李佑卿找到人,骆秋忙拿麻绳过来绑赵无瑕的脚。
这女人喝得像头死狗,正好先勒了脖子,然后绳子一头系他们船上的大石头上。
接着这边尸体从窗户挪出去,那边船上石头跟着沉水,神不知鬼不觉,一个大活人就此凭空消失。
骆秋觉着没有比他这更好的法子了。
正当他感觉胜利在望,将要为他家王爷排忧解难,摆脱一头母老虎时,李佑卿一个哆嗦,蓦地怔住。
黑暗中,赵无瑕猛地睁开了眼睛,既大又圆且亮,如猫眼石,幽幽泛着凶光。
她一直清醒着。
“嘶!”
紧接着,李佑卿背后一阵刺痛。
这女人手持匕首刺中了他后背!
“怎…啊——”
轰,哗啦——
察觉到李佑卿的异样,骆秋正要抬头问一句,话还未出口,猝不及防,赵无瑕以极快的速度,腿一收一弓,将他连人带舱门一起蹬出了舱外。
糟糕,骆秋不会水!
先杀人还是先救命?!
罢,先杀了这个女人再去救骆秋不迟。
任由赵无瑕的匕首继续往下刺,李佑卿依旧用手里的麻绳套牢了赵无瑕的脖子。
赵无瑕没被勒死,倒要被气死。
她原主是刨他家祖坟了,还是霸占他妻女了,他自己都快血流成河了,同伙都快被淹死了,他还想着要杀她,非至她于死地不可。
真是活久见。
匕首不行,上杀手锏。
趁李佑卿勒她脖子勒得聚精会神之际,赵无瑕挣扎着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掏出了压在身下的枪。
抵在李佑卿脑门上。
李佑卿……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还是先救骆秋要紧。
李佑卿松手跃出窗外,哗啦落入水中,极速向骆秋游去。
“呼~”
赵无瑕起身捋了捋咚咚乱跳的小心脏。
她枪里根本没有子弹,这波吓得不轻。
前次遭遇刺杀时,她便开枪用去一颗,陶铁匠不是流水线批量生产,下一颗要明日才能锻好。
之所以掏出来,纯属虚张声势吓唬人。
要有子弹,早就血溅当场了。
“姑娘,什么声音?”
春晓也喝了不少酒,赵无瑕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她才猛然惊醒。
“有人落水了,你待着别动,我去救!”
扑通一声,赵无瑕跳入水中。
但不是救人。
前几次人跑了,她没去追,眼看好日子在前,这次她要痛杀落水狗,真正做到一劳永逸。
可就在她快追上李佑卿时,春晓在船上喊开了:“救命呀,救命呀,有人落水了!”
“几人落水了?”一条伎船上的人听到喊声,急忙问道。
“约莫有两个。”
两个还是三个,春晓不确定。
不过在她看来,赵无瑕一个姑娘家,怎么可能会水,还救人,别把她自己命搭上。
还指望着她每月的十贯饷钱呢。
“救命呀,有人落水了!”
在春晓持续不断的呼救下,水面上几条船纷纷亮起了火光,划船摇桨,积极参与救援行动。
赵无瑕无语叹气。
小丫头就是不经事,闹这么大动静,不是坏事么。
眼看有几艘船划过来,赵无瑕沉到水中,抱着李佑卿的腿便将他往水下拖,企图憋死他。
奈何闭了半天气,李佑卿没死,她自己倒憋得够呛。
没办法,她只得将李佑卿往回拖。
虽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但赵无瑕也没敢往大船上靠,拖着李佑卿到了一艘小蓬船边上。
正是李佑卿和骆秋划过来的那条。
河面上人喊狗吠正乱着,两人又是在两船的缝隙中间,所以跟本没人注意他们。
浮出水面,两人暂时顾不得你死我活,各自攀在船舷上大喘气。
赵无瑕身量小,喘两口便恢复过来,趁李佑卿不备,扬手照他受伤的后背狠命一捶。
李佑卿气还没喘顺畅,顿时又疼得直哼哼,赵无瑕则借机翻上了小蓬船。
没件称手的家伙什,徒手杀一个壮汉很有难度。
她是回来找杀人工具的,准备找个铁杵,船桨之类的凶器,砸死丫的,然后尸沉径河。
四下一摸,她摸到一块小牛犊子般大小的石头,再摸,上面还绑了绳子。
这不巧了吗这是。
赵无瑕拽着绳子的一头打个圈,就要往李佑卿攀着船舷的手腕上套。
李佑卿当然知道她在做什么。
他和骆秋就准备这么干,现在反过来到他自己头上,他肯定不能就束手就擒。
羞愤中,他一手攀着船舷,一手照着赵无瑕那方就是一拳,天黑,也不知打到了哪。
“…你打到我鼻子了,呜呜呜~”
赵无瑕疼得抓头,但也不敢哭大声。
哼!
李佑卿冷吭了一声。
把她打哭了。
前世她那般可恶他都没有动手打过她,今世她哪里还是个女人,不仅会武功暗器,居然还会凫水。
不知是为何方妖孽。
用手肘撑着船舷,李佑卿正要拉赵无瑕下水,忽然一星火光闪过。
他看到,鲜血自赵无瑕鼻中流出,刺眼的红色,如幼年时,他母妃割喉染红的一缸水!
“打我鼻子,呜呜呜…”
赵无瑕一边小声呜咽着,一边摸黑套好了李佑卿的一只手,再要套另一只时,李佑卿突然身子一软,直往水里沉。
她被带着往下一攒。
“…喂,你是被淹得,还是被老娘我捶得,这就要死了?别以为你菜鸡,我就不让你喂鱼。”
这时,远处救援的船家听到动静,叫嚷起来:“快,后边有动静,没找到的那个人应该在那里!”
接着几条船向赵无瑕这边划来。
赵无瑕心急。
这一来刺客必会得救。
不行,他今天必须死!
匆忙中,赵无瑕将李佑卿手绑好,挪出舱里的大石头推入水中,接着迅速下水,游出一丈远后,四肢一伸,做出一副快被淹死的模样,大喊道:
“我…我在这,救…救命!”
很快,赵无瑕得救。
两个落水者都被救了起来,救援行动圆满结束。
上船换上干衣裳,又灌几碗驱寒老姜汤,有热心船家问赵无瑕,为何自己不会水,还要下水救人时。
赵无瑕一句救人心切没想太多,掩饰了一切,甚至还得到不少船家的称赞。
而之在她前被救起的骆秋,早趁乱溜了。
在船舱内休息半晌,待鼻血止住,东边也泛了鱼肚白。
九月十五,风和日丽,宜嫁娶。
也没功夫补回笼觉了,赵无瑕让春晓快跟她回去,别一会花轿到了赵家大门,她还没回家。
“姑娘,大夫人她们怎么办?”春晓指着舱里躺着的卢氏一干人道。
这个…
赵无瑕顿住了脚。
昨日傍晚,她悄悄让春晓将卢氏煮的醒酒汤和莫氏煮的醒酒汤,各倒一碗给刘婆和吴婶喝了。
果然,刘婆和吴婶喝完后立马去找了周公谈心,任前舱吹拉弹唱的闹腾都吵不醒。
由此肯定了她的猜测。
她被选王妃,卢氏莫氏一干人嫉妒得躲在后院不出来,突然盛情邀她出去饮酒,还是备好加了料的醒酒汤再来邀她。
定是因妒生恨,要坏她嫁入豪门的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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