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星期六,张广再一次与他隔桌相对,屋里有些冷,不知是不是少了他女人的缘故?那天夜晚他在公司医务室院坝里,表演拳术和蜻蜓点水是什么目的,是想让张广作他的小广播,说是贾玉英的男人可以飞檐走壁,古人说的金钟罩铁布衫的功夫。这样,贾平英在公司的日子就要好过一些?有一阵,在传达室门口,人们总是见贾玉英低着头走路,像死了娘老子一样。
忽然,魏延从床沿边走过来,转到张广身后,打开一口木箱子。 这时张广发现箱子是暗绿色的,箱口折合处画有三只猴子图,样子很可爱。他取出的是一本书,张广一看就怔住了:《达摩洗髓易筋经·五虎巡阳图》。魏延把书递给张广,张广翻开书一看,蓦然中吓一跳:原来书上全是光膀子的和尚和一虚无缥缈没有穿衣裳裤子的女人,文字很诡谲,前面部份是古人练功图说,一一都有化解
翻到最后一页,张广突然看见其中有燃灯手,他眼前一亮,这种在四川民间流传了很多年的武功突现眼前!
魏延见年轻气盛的为庆彪很有些激动,便在暗喜的瞬间点燃了一支烟,用神秘的目光看着张广,一点不动声色。张广心里琢磨道:难道这就是梦寐以求的燃灯手,隔山打牛么?于是惊鸿般从床上跳下来,照书上的动作开始比划。就在这时,机警的魏延叫一声:“糟了,张广婆娘出事了!”
那阵刚好是夜里九点十分,张广看了看腕上的上海表。表是张广从插队的农村出来后,母亲给他买的。张广最初戴这块表时还有些羞涩,这在那个年代是可以理解的——那当儿谁有了自行车,有了手表,会让别人羡慕好些天。
魏延匆匆披上海式短大衣,扎了五指宽的牛皮板带,提上一条九节鞭,出门时对张广说:“你回去吧!这事对你影响不好!”
“不会的”张广说:“我不是当地人,何况我还是学工,没关系。”
张广猜不透魏延的心事,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样的事,说:“我想见识见识。”
魏延站在火神庙这间小屋的门边沉默了一会,说:“那你跟在我后头,不要说话,看见有人来咳嗽一声。”
厂很小,大概只有四百多人,几处零落的家属房和一幢学工宿舍楼,就是公司全部家当。公司其实的全称是农业公司,主要是生产插秧机和打谷机,附带搞点切面机。对外,公司人绝对反 反的是“农业”二个字。因此,公司人在给人介绍对像或是在小城之外走动,都一律声是公司,而非农业二字。因厂小且简陋,基本上没有成建制的职工楼房和家履宿舍,除了一幢为了迎接学工的到来新修的红砖楼外,大都是零零碎碎的板棚房。然而,正是在这些板棚房里演绎了许多经典故事,包括公司的厂长和车间主任都是这些传奇的主人。夜色正浓,公司的冬天之夜,显出了小城特有的寂静,那时没有电视一说,大家可以为看一场露天电影走几十里路,其心情是现代人无法理解的。冬日的风在小厂回旋,小厂的马达声也在四处回旋,一个板棚房的四周高低不平,没有手电没有路灯,小厂人习惯晚饭后上街,正是夜晚八九点钟的时侯,魏延身一拐,挨近一扇木门,他示意张广离远点。这时,他居然变了腔喊:“骆主任,睡了没有?!”
屋里沉默了一会,有了应声。
“你是谁?啥子事?!”
“哟,我是谁,你都不晓得了么?”
屋里人似乎缓了口气:“啊呀,你是农机局的小田呀!,你等等,我就来!”
张广站在魏延两三步远的地方,朝四周望了望,没有发现什么可疑情况,就是没有人向骆主任住的板棚房周围走来。老远,有一盏路灯闪烁光芒,偶尔看见一二个公司人从砖墙砌就的平房一抹而过,如同鬼影。门响过,灯却没开,骆主任披着军大衣出来了,一看魏延,脸色马上就变了,就要堵门。不料,魏延一闪身猫似的挤了进去,好似一道回旋的风!
“你们是什么人!”
骆主任惊恐不安地小声喊,两只手把军大衣拉住。
“小声点,姓骆的闹大了你我都不好看,滚进去!”
骆主任反身进屋拉灯,还没来得及丢掉军大衣,屋里短促地响了一声,灯泡被一根铁棍迅速击爆。张广在门外听到发女人的哭声,很低沉,好似一首在河边回荡的怨歌。立即,屋里传来“哇哇”的叫唤。
“你喊,老子今天掐死你,穿好衣服!”
骆主任恰在此时,溜了,只听见板棚屋不远一处低洼地里传来刷刷地声响,骆主任一道白亮亮的水声被夜色照耀。末了,骆主任从洼地一来,一下就看见了张广,脸就沉了:“你来干啥!”
原本从裤兜里掏出的一包烟,准备散的手随即收了。
屋里立刻奔出一个人来,黑影憧憧,弓着身,黑乎乎地在背上背着个人,转过头来,急切说:“骆主任,后会有期,小张,我们走!”
穿回小巷,路灯的光线斜斜地从青砖白缝的影壁墙边射过来,夜色中的公司显得白惨惨的,十分阴森恐布。张广突然想起在红砖宿舍楼听到的关于闹“梅花党“的事,说就是这些天从成都来的几个人,一律穿着黑衣黑裤到了小城,准备在这个成渝铁路的县城大干一场,炸毁这里的一个军库和远在乡下百里的几个粮站。现在,这几个人已经到达了,正住在一个神秘的地方,这个地方离公司不远;还有说得玄乎的说就藏匿在这个公司里,伺机行动。
火神庙清幽的那道圆圆的门洞,走上三步的石级,沿石级往前走,右边就是影壁墙,头上是风火墙,左首就是魏延和他老婆的家,一间大概只有十平米的家。离家三步远是荷花池,平日里看得见水里的青蛙在池边张望,看得见一二株荷花叶上滚动着亮亮的水珠。魏延和他老婆的洗脸水、洗脚水包括洗碗水滋润了美丽的荷花。
魏延做得很诡秘,神不知鬼不觉,简直就是去自已的家,迅速果决不出一刻钟,把女人背进屋,再把女倒在床上。这时,张广刚刚赶到,只听到魏延站在门口对他说“:你回去吧。”
灯忽地一亮,门却邦一声关了,这一声响在极静的荷花池边激起一阵久久的回声。这一天是星期六,正好是1972年的寒冬里的11月7号,张广在门边立了一会,悻悻地往青工宿舍楼走。拐过一个弯就是公司饭堂,就是上次魏延与唐科长为打稀饭拿馒头的所在,这时刻饭堂异常安静,平日里人进人出和吵吵闹闹的饭堂一个鬼影都没有。
走出一道围墙,张广抬头看见了夜空里的一道月色,殷白的清辉跟着一个鬼一样的影子,那个鬼影就是十九岁的张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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