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侧夫人那边就传来消息,她自裁了。
写了一张认罪书,陈述了她多年来犯下的种种罪行。
其中最大的,便是残害嫡夫人。
苏清月得知此事时,她正在房间里用早饭,并无悲喜情绪,只是顿了一下后继续吃饭。
想到侧夫人昨日说的话,苏清月陷入沉思。
从前听外祖母提起过母亲。林芸生前荣华富贵享用不尽,身后只留了一个独女。
她这一生,淡泊名利,不争不抢,此生犯过最大的错,大概就是嫁给苏尚书,从淮南远嫁京城,平白害了自己的性命。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即便她什么都不做,还是触犯了他人利益。
引来杀身之祸。
侧夫人因为是畏罪自杀,又加上苏清月婚事将近,苏尚书只派遣几个小厮,找了口棺材把人埋了,连个墓碑也没有,更别说哭丧了。
眼看苏清月婚事将近,尚书府愈发忙碌起来。
该备上的嫁妆也早早就准备好,新婚的礼服也是皇帝皇帝赐的凤冠霞帔,无须他们另外准备。
苏清月与后宅其他姨娘并不熟络,这些日子也并无来往。
苏尚书自那日交谈过后也不再提淑妃的事,苏清月事后找过他,也只是说些关于陪嫁丫鬟的事,苏清月希望是自己房间里的人,用着放心些,苏尚书就准了白兰和白玉一同跟着。
之后苏清月房间里多了只鹦鹉和一双银筷子,每每吃饭都要先用筷子测一测,再让鹦鹉试吃等一刻钟之后才放心吃饭。
这样的生活,她只觉得浑身疲惫沉重。
日日盼着婚事,能早早离开这府中。
好在日子过得快,大婚这天。
整个尚书府都如同过年一样张灯结彩,诸位姨娘们身穿新服,苏清月更是早早就起床收拾了。
父亲派人安置的嫁妆摆满了整个前院,几乎无处落脚。
苏清月身穿凤冠霞帔,吉时于正堂上拜别父亲。
府中女眷都聚在这里,等着苏清月,个个面上都带着喜色,苏清月一眼扫过她们,最终来到苏尚书面前。
苏尚书身着喜袍,奉上一杯清酒:“来,清月,父亲祝你二人永结同心。”
“谢父亲。”苏清月接过酒时,微愣一下后一口饮尽。
“快去吧,别误了时辰。”
苏清月最终跪下叩拜行礼:“女儿拜别父亲。”
“嗯。”
披上盖头,苏清月在喜娘的搀扶下上了轿子,身后跟着的是白兰和白玉。
按照规矩要先入宫拜见皇帝,之后才能入王府,苏清月坐在轿子里,盖头下的她低头看着袖子上的一大块暗红色,还有手里发黑的银针,那是她刚才没喝下的酒。
看来不喝下毒酒,淑妃是不会放心用她的。
这桩婚事闹闹哄哄的,几乎轰动京城,以王妃的阵仗,十里红妆嫁娶,宫中规矩繁琐,如此一套下来,直到黄昏时,苏清月才真正的休息下来。
而她整个人都虚脱下来。
坐在房间里静等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两只手揉在一起被她搓得冒着汗。
盖头下的她安静淡然,白兰和白玉在旁边守着。
王府前厅里宾客满堂,朝中大臣皇子,能来的都来了,府中的下人都忙着招待客人,后宅里就格外的安静。
苏清月这边一直安静坐着,不知道过了多久,白玉在旁边已经累得眼皮子打架,白兰猛地拍了下她提醒道:“白玉,你去外面守着吧,可以偷会儿懒小憩一下,里面我来守着就好。”
白玉早就等着这句话了,立即回道:“好!”
屋内如今只剩下了白兰和苏清月,也没有旁人,她不确定的缓缓靠近苏清月。
苏清月静静的坐在床上,透过盖头大概能看到白兰靠近的影子。
白兰轻轻唤了声:“二小姐?”
苏清月疲惫的回了声:“怎么了?你要是也累了就下去休息吧,天色也不早了。”她声音有些虚浮,像是非常疲惫导致的漂浮感,非常轻,像羽毛一样。
白兰听到她的声音,此刻也不装了,冷声道:“二小姐,时间不多了,您,还有什么遗言吗?”
!
苏清月瞬间明白了!
她从盖头下,看到一步步靠近的白兰,故作镇定的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谁派你来的?”
白兰:“您到了下面自然就知道了。”
说着她从袖口里掏出一把匕首,猛地朝苏清月刺过去,这边苏清月先下手为强一掀盖头,仍向白兰,欲图挡住她的视线,并侧身躲开。
白兰一下没刺到,反而惯性作用下扑在了床上,苏清月快速取出手里的银针,用力拍进了她脖子里。
白兰吃痛,刚想喊出来,被苏清月反手拿了头上的盖头捂住她的嘴,顺势将人的匕首夺了下来。
动作之快,行动迅速,白兰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完全被苏清月制住了。
苏清月匕首贴在白兰脖子上,问:“谁派你来的。”
白兰彻底失算,她哪里想得到,这个看着柔柔弱弱的苏清月动起手来这么狠辣,此时她失了机会,偏偏又是怕死那一类的,此时只能老实交代:“是淑妃娘娘,之前的莲花糕也有毒,虽然你已经吃了,但她还是不放心,就想出了更好的办法来替代你。”
“淑妃,这事我爹知道吗?”
“老爷知道的。”
“……”
这一刻,苏清月心中已经没有任何波动了。
她继续问:“她是怎么打算的?”
“这个我也不知道,我只是个办事的,她下的命令我只是照做,二小姐,您饶了我吧,我求求您了!”白兰苦苦哀求着。
苏清月不为所动:“我放过你有什么好处呢?”
白兰立即接话:“你若放了我,我可以帮你打探淑妃的消息。”
苏清月笑道:“好啊。”
说着从把匕首拿开了。
“谢谢小姐,谢谢小……呃!”还未说完,她就瞪着双眼,满脸不可置信瞪着苏清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苏清月笑着道:“不用谢。”
缓缓取下她头上已经深深刺入头盖骨的银针。
大婚之日,婚房里就死了人,说出去实在晦气,现在也来不及处理人了,眼看时间也不早了,苏清月左看右看,只有梳妆台旁边有个大衣柜,按照这个大小肯定是可以藏人的。
苏清月把人打横抱起,扛到大衣柜里,将人放了进去,明日随便找个地埋了。
只是她担心,如果白兰是奸细,那白玉呢?
如果她也是就很好办了,如果不是……
苏清月来不及细想,房间里有些凌乱,幸好人死的不生不息,也没有留什么血腥味,苏清月从梳妆台上找了一小块熏香,点了熏一熏,驱散一下倒霉气。
“参见王爷。”
这时,外面传来白玉的通报声。
苏清月慌慌张张的,盖上盖头乖乖坐在床上等着。
宫宴过后,她几乎就没有见过姜离了,自从听到苏尚书说他是灭门凶手,苏清月此时对他的感觉十分复杂。
一来是没有证实的事情,她不好下定论,二来如果真的是他,不管他和自己是什么关系,苏清月都必须报这个仇。
门口传来声响,姜离款款进屋,他看到坐在床上的苏清月。
掀了盖头,看见的是自己一直在期待的那张脸。
苏清月今日打扮的尤为华贵,大红朱唇将白皙的小脸衬得发白,水润的大眼睛微微低垂着,素日的俏皮荡然无存,清冷明艳的脸上有几分孤冷和忧伤。
二人四目相对,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姜离端来早已准备好的合卺酒递上。
苏清月接了酒,一言不发仰头喝下。
流畅细腻的颈线带着诱惑,姜离默默的看着她,腹中升起一阵邪火。
姜离道:“天色不早了,我们……”
苏清月却起身:“你早些歇息吧,我……还不累。”她并不打算跟他圆房。
在确定凶手是不是他之前,甚至在他做皇帝之后,苏清月都不打算和他共度一生。
姜离明白她的意思了,压下心里的欲望,失望的起身离开:“你早点歇息,本王去书房里睡。”
苏清月甚至都没有抬一下头。
但他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些事情,又回过身道:“今日本王得留在你这里才行。”
“为什么?”
苏清月惊恐的盯着他,心里有些慌,万一他硬来……
想都不敢想好吗!
姜离看着她的反应失笑道:“今日你我大婚,分房睡不合适。”
“那,”苏清月结结巴巴道:“那你,你趴在桌子上睡吧。”
桌子是苏清月能想到他最好的去处了!
“什么?!”姜离简直不敢相信,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要他睡桌子?他问道:“为什么不是你睡桌子?”
苏清月闷闷道:“那我睡桌子吧……”
姜离却将人叫住:“别呀!这样,咱俩猜拳,谁输了谁睡桌。”
“好吧……”
苏清月觉得他好无聊,但又不能说。
姜离跃跃欲试的举着手:“来吧!”
两人看着对方,苏清月道:“一,二,三!”
双方齐齐出拳,苏清月胜!
她举着自己的小拳头得意道:“我赢了,去吧,桌子有请。”
姜离不服耍赖:“不算不算,我们三局两胜!”
“哼!”苏清月气得跺脚:“你是王爷,你居然还耍赖!”
姜离反驳:“知道我是王爷!你也不知道让让我!”
“为什么不是你让我?”
“那我们三局两胜,这次说话算话!”
苏清月撇嘴:“那就再来吧!一,二,三!”
双方再次出拳,姜离胜!
姜离得意得举着手炫耀:“你看,这回我赢了!”
苏清月鄙视的看着他,忍不住笑了下,感觉他像个小孩子似的,心里久散不去的沉重在两人的玩闹下散了不少。
苏清月最后和他来一局。
最终还是姜离胜了。
苏清月盯着手里的剪刀,她愤懑的坐回桌边。
姜离却未回到床上,从桌上拿了两个花生吃了起来,边吃边说:“还是你去睡床吧。”
“真的?”
“你要是不去,那我可就去了。”
“我去!”苏清月说完褪下外套和繁重的头饰,看也不看姜离躺倒床上休息了。
姜离就这样看着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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