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小说 > 科幻小说 > 诡秘哀牢山 > 第十五章 杜小新

次日。

        我和阿生起了个大早。

        本来我是不打算跟着他回去我俩从小一起长大,那个叫做小龙乡的乡村小镇的,但是我的摩托车还停在岭岗村村委会旁的公路边。

        阿生说八九不离十我的油箱要见底了。

        在去往小龙乡的城乡客运站买了票坐上车之后,一个多小时,我俩就回到了镇上。

        阿生骑着他的五羊125载着我到达岭岗村村委会时,我的摩托车油箱果然被盗抽的干干净净,一滴油都没剩。

        幸好阿生的备用油箱里还有不少油,于是我俩找了个塑料瓶从他的摩托车往我的摩托车倒油。

        期间有一只半大黑狗站在公路上的半坡冲着我汪汪乱叫,正是丁先生养的那只。

        居然浪荡到村委会这里来了。

        然后,阿生就沿着一条小路回他的家——龙家村了。

        他们那个村有十几户人家,其中有十来户都姓龙。

        阿生的学名本来叫做龙华锦,但是后来他自己把自己的身份证上的姓名给改了,叫做龙小绵。

        也是一个脑洞莫名其妙的名字。

        目送龙小绵歪歪斜斜的消失在岭岗村对面那条羊肠小道之后,我沿着乡村公路,很快就回到了小龙乡镇上。

        我在镇上也没有停留,径直朝着县城的方向拧紧了油门狂奔,半路上脱掉头盔,山风吹着头发,所有的烦恼一下子都随风而去。

        包括张遥遥,虽然我已经没有见到她好久了。

        张遥遥是我的女朋友,d县一家私立医院的护士。

        但是两个月前她到市里进修学习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电话也一直打不通。

        有一次她给我发了一条短信,说她不想被打扰,已经换了号码。

        但是后来我也没有知道她的新号码,出于对她和我自己的尊重,我也再没有打过她的电话。

        我和张遥遥之间本来早就已经出现了很大的问题,但是自从我和阿生去了那个死亡村之后,所有的矛盾突然一下子凸显出来。

        从劝我找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安安稳稳生活,再到强烈反对我去探秘那个不祥之地,我和张遥遥就产生了很大的分歧。

        后来我从s村回城之后,开始陷入经济危机,再当我给张遥遥听了那段诡异的录音,描述了我那些可怕的梦境之后,她便从我的住所搬回了自己的家。

        其实我很理解张遥遥的想法和做法,她出生于一个四代从医的家庭,全家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

        我的所作所为,越来越成为她和她家人眼中的异类。

        但是她可能怎么都想不到,她后来在经历了彻底颠覆她的医学科学知识还有无神论的事件时,第一个求助的人就是我。

        ————————

        一路疾驰,回到城里之后,我痛痛快快的冲了个热水澡,还没擦干头发,蜡笔就给我打来电话,问我回家了没有,她和大白要来找我开城门洞夜谈会了。

        蜡笔其实叫做杜小新,蜡笔小新是我给她取的外号,后来嫌太长,干脆简化成蜡笔。

        杜小新之前在某个村子里干了一段时间的大学生村官,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辞了职,回乡下老家呆了一段时间,后来又跑回城里的新家,整天看书,打算正儿八经考一个公务员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历来排斥朝九晚五的工作形式,所以她跟我说的那些前程规划我基本没怎么替她放在心上。

        一来二去,蜡笔也就不跟我说那些我不感兴趣的话题了。

        每次跑来找我,都让我给她讲我东游西荡的那些奇遇和经历。

        城门洞夜谈会这个名字就是她想出来的。

        蜡笔来到城门洞我的住所时,只是她一个人,骑着一辆小踏板摩托。

        我问她大白呢?

        她说大白喝多了脚崴了,在家里休息,不想出门。

        等蜡笔进屋坐下后,我给她倒了一杯老莫送给我的山桃酒,把她喝的龇牙咧嘴。

        虽然剪个短头发性格像个男生似的,但本质上还是个女孩子。

        然后,从这壶山桃酒说起,我给她讲了我和阿生和丁先生在j县老街遇上的那个事。

        蜡笔听完了之后眼睛有点湿润,小声说“我觉得阁楼上那姑娘其实挺可怜的……”

        沉默了一会,换了个话题问我遥遥怎么还不回来,我俩到底怎么了。

        其实我认识蜡笔也是通过张遥遥,她俩是同一所大学毕业的校友,虽然张遥遥比蜡笔高了两届,不过因为是同一个地方的老乡,彼此还是比较熟识。

        蜡笔跟着张遥遥到我的住所认识我之后,对我的生活方式和经历充满了羡慕和惊叹,甚至对我有种盲目的崇拜。

        这与张遥遥简直态度迥异。

        我甚至都想不通我跟张遥遥当初怎么会在一起。

        所以当蜡笔问起我,遥遥为什么还不回来时,我压根懒得回答这个问题,她俩之间又不是没有联系。

        蜡笔无外乎是想知道我和张遥遥的关系出了什么问题而已。

        我觉得我当下该做的,是赶紧到死亡村搞清楚一些事情。

        “蜡笔,你还记得半年前,我给你听过的那个录音吗?”我把话题岔开,问蜡笔道。

        “记得”蜡笔点点头“确实是删不掉吗?”

        “嗯”我边点头,边拉开写字台的抽屉,里边放着我那部在s村用来录音的诺基亚。

        “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我把手机递给蜡笔。

        “不用,你说的,那肯定就是真的”蜡笔小心的接过手机“但是我想再听一遍”

        “不怕听了再做噩梦吗?”我笑着问她。

        上次因为好奇害死猫,蜡笔听了我手机里的录音之后,据说连接三天都没睡好觉,梦里的情景虽然与我和阿生的并不相同,但也足够恐怖怪异。

        “不怕!”蜡笔稍微迟疑了一下,又坚定的点点头。

        ——开始的时候,只能听到兹兹的杂音,一段时间之后,能听到几声蟋蟀的鸣叫,紧接着,好像有种……棉布底鞋子拖着走的声音,而且还是很杂乱的样子,但这个时候录音还不是很清晰,完全可以理解为电磁干扰造成的杂音。

        再过了几分钟,好像隐隐约约的开始有人声的样子,只是声音非常飘忽,听不清楚。

        再到后来,真正人汗毛倒竖的情况出现了——录音里分明有两个以上,区分不出性别和年龄,很怪异的人在重复发出声音,听着完全就是:拖出克(方言:拖出去),拖出克!

        然后更诡异的是,居然有几个音节清晰得像是在你耳朵旁边说的一样,虽然混杂着像是风声似的呜鸣和兹兹拉拉的声响,但是仍然能听出其中一个声音说的是“我是大发,饿啊~”

        然后是怪声,从开始时杂乱的脚步,和一两句简短的音节,逐渐演化出更加纷杂的人声来,熙熙攘攘,很拥挤的感觉。

        虽然听不太具体讲话的内容,但是过滤掉像是风声和电磁混合着的杂音后,能听到了尖利刺耳的喊叫声——好像是好多鬼魂在无间地狱中煎熬着,不得轮回而通过我的手机喇叭,宣泄着它们的怨怒与不甘……

        “有什么想法”我看着蜡笔,她握着我的诺基亚的手有些微微发抖。

        “再让我喝口酒”蜡笔指了指我放在桌上的酒壶对我说。

        “那位丁先生怎么说?”蜡笔使劲咽下杯子里的山桃酒,看起来这酒对她确实太烈。

        “只能再过一段时间了”我摇摇头“怎么也要等他腿好一些再说”

        “必须再回去那个地方一次吗?”蜡笔问我。

        “嗯”我点头“上次我把丁先生接到这里来的时候,他说得再去做一场法事,但具体怎么做,他并没有说”

        “嗯……”蜡笔微微颔首。

        “先不聊这个了”我接过蜡笔手里的诺基亚,然后把屏幕对着她,让她看着,然后按下了那条录音的删除键。

        “还想继续喝酒吗?”我把手机放进抽屉,问脸颊已经有些微红的蜡笔。

        “嗯,可是我实在喝不了这个了”蜡笔把手里的杯子递还给我,眼睛睁大,撇了撇嘴。

        我看着蜡笔的样子,感觉有点想笑,从柜子里给她找了一瓶红酒。

        凌晨一点。

        夜风从窗外灌进来,有点凉意。

        我给斜躺在沙发上睡着了的蜡笔盖了一条毯子,然后走到窗前。

        我住的这个地方叫城门洞,背靠一个清朝官府的遗址。

        从我住所的窗口看出去,能看到一个长满了深绿色苔藓的石拱门,进深大概二十来米。

        我家里的阿祖曾经跟我说,以前那些县太爷,会穿着官服,骑着高头大马,从这里进入县衙办公。

        石拱门的门前,有两只同样被苔藓覆盖了的石狮子,这大概是因为两旁的松柏太过茂密,遮挡住了阳光,使得环境太过潮湿的缘故。

        每次我站在窗口看向这个城门的时候,总会感觉到一种奇妙的,脱离现实的恍惚感。

        而这种感觉过后,又总会随之而来另一种无力的孤独感。

        时间的车轮带着历史的烟尘,碾压着人类进程,任何曾经的鲜活,都将在时光中慢慢覆上岁月的青苔。

        当下的我们又怎能逃得出未来的宿命。

        ……我觉得很多时候自己就是太过于敏感。

        也正因为神经过敏带来的孤独感,我总喜欢给自己的房间加上厚实的窗幔,还有能散发暖光的台灯。

        很多时候我觉得这与我的饮马江湖快意人生是相悖的,但又或许是相通的。

        驰骋山水天地间,在探索与发现的过程中,人生的价值似乎才能得到最大程度的体现。

        只要不让自己停下来,就不会有那种无力的孤独感。

        其实说到底,我就是害怕自己的一生活的没有任何意义,这也就是我排斥朝九晚五的固定工作的原因。

        当然我也承认我这类人并不是社会经济发展的推动力,但至少不是反作用力。

        而至于人类文化进程,我想我可能多少有那么一点点贡献。

        收回思绪,我拉上窗帘,杜小新在我的沙发上睡着了,台灯橘黄色的光照着她的侧脸。

        鼻尖翘翘的,嘴巴小小的,我发现蜡笔如果别剪这么短的头发,其实还挺好看的。

        在床上躺下之后,因为喝了七八两山桃酒的缘故,很快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然后那个梦境又开始浮现——一片浓重无边的夜色,耳旁有呼呼的风一直在刮。

        我茫然不知方向的原地打转,转着转着,就看到一张浮肿的脸,视线模糊不清,但能看到一个有几张破烂的桌椅板凳,一个垮了半边的灶台的汤锅店,点着一盏火苗微弱的灯,照不清多大个地方。

        汤锅店里聚集了好多的“人”,整条街上,全都是飘忽不定的黑色影像,慢慢的朝着我走过来,全都顶着一张浮肿,呈现死灰色的病容,发出尖锐的呼啸声

        第二天一大早,蜡笔就推醒了我。

        她有点不好意思的说自己昨晚不知道怎么就在我的沙发上睡着了。

        我说五十多度的山桃酒,你当是开玩笑的吗?

        “你的黑眼圈有点重诶~”我从床上坐起来之后,蜡笔指着我的脸说。

        我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从床头的抽屉里取出那个存储着录音的手机,递到她的面前,打开文件管理。

        ——2009年9月3日,凌晨十二点十二分。

        昨晚删除的那条录音信息,就像根本没有消失过一样,又出现在我的手机上。

        蜡笔盯着我的手机,大拇指和食指放在下巴上,皱着眉头,好像在思索着什么。

        “等一下!”蜡笔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从自己的兜里掏出手机,打开日历刷刷的往前翻,然后定格在其中一栏上,凑到我的面前——

        “你们去s村那晚,是中元节……”

        ————————

        载着蜡笔,骑着她的小踏板行驶在d县往南的公路上时,天空中下着绵绵细雨。

        吃过早点之后,突然很想骑车兜转风,恰好蜡笔也没什么事,于是就约着她,打算到我那个投资失败的养殖场看一眼。

        二十多分钟之后,我们就下了柏油公路,进入一条林道,继续往前走几公里,就是一条河谷,我那个养殖场的所在地。

        “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到达目的地之后,站在一个高地上,蜡笔看着河谷里一片荒草丛生的景象问我。

        我只能苦笑着摇摇头。

        云南特殊的土壤气候条件下就是这样,一个不留神,树木野草就疯长。

        还只荒废了几个月,我的养殖场那些池塘圈舍就几乎已经隐没在荒草丛中。

        只有西北角一间灰色的砖房孤零零的冒出一个屋顶。

        我对蜡笔说,那里就是我曾经看管养殖场的宿舍,在还没有与别人合作之前,我养了几百只鸡鸭和一池塘子鱼,然后一个人看管,每天听着养殖场边上那条河流的哗哗声,所有时间都在这里消磨。

        “你不害怕吗?”蜡笔抬起头看了一眼四周葱茏的群山,还有那条从大山深处蜿蜒曲折出来的河谷。

        “还记得以前我们夜谈会的时候,我讲过关于望城坡的那件事吗?”我问蜡笔。

        蜡笔点点头。

        “其实我到现在都不是很明白,那些奇怪的声音到底来源于哪里,莫非是另一个维度?或者空间?还是所谓的冥界?”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蜡笔对我的话表现出不解。

        “因为我当时一个人看管养殖场的时候,也经历过与此非常类似的事件,只是我没对任何人讲过”我看着河谷里那间灰色的瓦房,对蜡笔说道。

        ——那是养殖场正式投建之后的第一个月,因为建场初期时,建筑工人和我的朋友基本都在,一个月之后,白天还有一位我聘请的大叔在场里帮忙干些杂活。

        而到了晚上,为了节省开支,我就自行担任值夜工作。

        开始的时候好像也没什么异状,直到某一天,差不多凌晨两点的时候,房前屋后,突然就传来嘈杂的说话声。

        同样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点类似菜市场的环境。

        但与我在望城坡遇到的一样,也是听不出任何内容,而且当我躺在值夜的简易床上聚气凝神试图辨识到底讲的是什么时,那些声音就会突然消散。

        等我稍微放松一些的时候,又开始嗡嗡嗡的传进耳朵里。

        这样的情况会持续两三个小时,忽隐忽现的,在天亮之前消失。

        然后等到第二天凌晨两点过后,又准时出现,有时甚至还会掺杂着曲调怪异的乐曲声。

        但是除此之外,也没有其它动作,敲门挠窗什么的都没有发生过。

        我有一次甚至壮起胆子透过窗花纸的空隙看出去,只见屋外满地月光银白,除了岸边的蒿草在河风中摆动,什么也没有。

        一来二去,我也就开始习惯了。

        是的,就是习惯了那些半夜两点如约而至的怪声。

        它们讲它们的,我睡我的,很长时间过去,彼此相安无事。

        “然后就这样了吗?”蜡笔听我讲到这里,似乎有些意犹未尽。

        “没有”我摇摇头。

        后来,我买了一条小黑狗,当然是出于防范盗贼的考虑,但是那条小黑狗每次进我值夜的屋里,只要天黑了,都会固定冲着一个墙角,边咬边退,好像看见了什么让它觉得恐惧的东西。

        我开始也没太在意,直到有一天,我有一位亲戚到养殖场找我玩,本来说好喝个通宵酒的,但是到了晚上,我出去撒了个尿的时间,再回到屋里时,我那亲戚突然改变主意,死活要回城。

        我不明所以,又不好强留他,就把他送到路边他停放摩托车的地方。

        但我这位亲戚还不消停,让我也跟着他一起离开养殖场,等天亮再回来。

        我肯定是拒绝的,这样的话那些鸡鸭谁来照看?

        万一遇上一个当年的阿生那种手段的飞贼,等我回来只怕连鸡毛都不剩一根了。

        我那位亲戚见说服不了我,只得跟我说,他讲出实情让我别害怕——因为在我出去撒尿,留他一个人在屋里的时候,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墙角蹲着一个身穿蓝色衣服的“人”

        而那个角落,正是小黑狗以往冲着咬个不停的方向……

        “我们回去吧~”听我讲完后,蜡笔看着河谷里那片破败荒芜的养殖场,那间灰色的石瓦房,身体下意识的往我靠近了一点。

        我抬头看看天,雨好像变大了一些,一片乌云从北边缓慢的移动过来,有大雨来临的前兆……

(https://www.eexsww.cc/76581/30818867/)


1秒记住E小说网:www.eexsw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eexsw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