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樊,你醒了!”
一早起来就看见许十三蹲在门口发呆,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何姑娘呢?怎么一大早就不在?”
“不早了,都快午时了,何姑娘一大早就去送衣服了。你醒的好晚啊!”
我看着空无一物的竹竿,不禁陷入了沉思。
没想到看起来那么柔柔弱弱的姑娘,力气这么大。
“对了,小天来过了,他说城门口贴了告示,咋俩能值五十两唉!”
“五十两!这也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怎么也得一人一百两吧!”
这庞天祥看起来也不是很急着抓我们嘛。
“小天还说了,让我们就别出去了,城门是不可能会开的,至少也要花神祭之后了。”
“看来那也只能呆在这里了,又要麻烦何姑娘几日了。”
“公子说笑了,何来麻烦不麻烦,二位且安心住着就是。”
何姑娘手里拎着油纸包,荆天则是端着两碗热腾腾的豆腐脑。
“好烫好烫,呼喂,你都知道要麻烦我甜儿姐,你还不表示表示吗?”
“那是,这是应该的。”
我摘下两个镯子,递了过去。
“不必如此,就当是朋友之间的相互往来,实在是用不着这些。先吃些东西吧。”
何甜儿推辞着,我从她手里接过油纸包。
在一瞬间,我看见了她略微红肿的双手以及一闪而过的红斑。
“何姑娘,看起来身体不好的样子,是生了什么病吗?我是大夫,可以给你瞧一瞧。”
只见这位何姑娘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不自觉的扯了扯袖子。
“我甜儿姐才没有病,有病的是何老爹,要不你去看看?”
“不用了,就只是一些寻常病,养一养就好了。”
不等我答应,她就急忙拒绝了,似乎很怕我去。
“好了,吃东西吧,也不知道你们什么口味,就都点了一份。”
她从我身边走过,我忽然的注意到她头上别着一根银簪。
按理说,这种东西不该出现在她身上。
这个家里的东西都很破旧,没几个家具,甚至是她看起来以洗衣为生。
一个父亲重病,家庭贫困,就连身上的衣服都洗得发白的一个人怎么就有这么一件贵重物品?
“许十三,你看一看,那簪子上是不是有个字?”
“唔,是个‘江’字。”
许十三眯着眼,瞧了一眼,又去专心吃饭了。
真是,我一点也不知道要说她什么才好。
忽然脑子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喂,荆天,你曾见过何姑娘头上的这只簪子吗?”
“见过啊,何老爹给打的,只不过他生了病之后,就没怎么见甜儿姐戴过了。采莲姐姐也有一根”
讲到这的时候,他连手上的油饼都觉得不香了。
“那采莲姑娘姓什么?”
“姓江啊,‘江南荷采莲’,据说采莲姐的名字就是这么出来的。”
是吗,那就说的通了。
“何姑娘和江姑娘关系很好吗?”
“那当然了,她们可都是很好的人”
“咳咳咳咳咳”
“这何老爹是怎么回事,他这样都持续多久了,平时就这么不见人吗?”
“唉,何老爹这病已经快两年了,他以前人很好的,只不过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染上了赌,家财都输光了,人应该也是被气病了,大夫也没瞧出什么来,就这么一直养着,也不怎么见人了。”
荆天两条眉毛拧在一起,唉声叹气。
“给我,给我药!咳咳咳”
“爹,你冷静一点!”
我掀开了门帘,没想到看到了这样一幕。
巴掌声响起,何姑娘重重的扇在他爹的脸上。
“不好意思,让各位见笑了。”
她明明是笑着的,眼里却闪着泪花。
何老爹紧紧的扒着她的腿,嘴中不停地哀嚎着。
形容枯槁这个词对他来说一点也不为过,应该年纪不大,却头发稀疏枯燥,骨瘦如柴,双眼突出,面色发青黑,唇发紫近黑。
这分明是服用了千金散才会有的症状。
“何姑娘,你需要帮忙吗?放心,我下手很快,不会让他有太多的痛苦的。”
许十三,你到底在说什么鬼东西啊,什么下手,下什么手?!
“当然是帮忙送这位老伯去极乐世界啊,我看他好像痛苦极了。”
许十三疑惑的看着我,一脸的无辜,我看着她,似乎觉得她这个人比这个事件还要令人捉摸不透。
“那倒不用,姑娘好意我心领了,总归也没有多少时间了。”
那何姑娘竟然不怒反笑,回答的很认真。
我看着失落的许十三,瞬间觉得女人真是奇怪的很。
“咳,何姑娘杀了人,是那位采莲姑娘。”
“你为什么这么说?”
“你凭什么这么说,甜儿姐和采莲姐关系很好的!”
“昨晚我们二人慌忙躲藏,我隐约问道那堆衣服里有血腥味,姑娘应该是洗过了,可还是没有去除那味道。而我有看见姑娘发间一根不该有的银簪,上面刻着的可是个‘江’字,所以才有此猜测。”
“怕是你不只是猜测,早已经认定我是了吧,确实没错,是我杀了人。”
何甜儿一脸冷淡,听完我说的,直接就承认了。
“姑娘就这么明明白白的把答案给我了,姑娘是真的不怕吗?”
“既然你们知道了,要把我怎么样,送入大牢还是交给庞天祥,用来自证清白?”
“那倒不是,我们都不是爱管闲事的人,这样说出来,也只是想要一个真相,毕竟,荆天似乎真的把你们当做好朋友。”
荆天从刚才起就一言不发,现在倒是抬起头用期望的眼神看着何甜儿,很想从她嘴里听见一句不是,或者是有什么苦衷。
“啊啊啊给我药!”
何老爹打着滚,死命的胡乱拍打着。把何甜儿一把给推倒了地上。
我看着许十三凑过去扶起了她,一把把她拉了回来。
这家伙到底发什么疯,那个何姑娘个心狠到杀的了自己好朋友的人。
“爹,你能不能清醒一些,我真的很累,我太累了!”
何姑娘抓起她爹的衣领,哭着喊道。
“你们看到了没有,我爹他本来不是这样的,是江大有,他不仅害了自己,还要把我爹给害死!”
“我娘去世了之后,就一蹶不振,他就给我爹吃‘白面’,我爹上了瘾,就变成了一个十足的赌鬼,输光了家业,变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所以,江大有死了之后,你的愤怒无处发泄,就想到了江采莲,可你们不是关系很好吗?”
“是啊,采莲她是一个很好的姑娘,她和她爹一点也不一样,她和我一点也不一样,她是那么友善慷慨,对着所有人都一视同仁,我想大概没有人会讨厌这样的她吧”
何甜儿苦笑着,似乎是觉得自己差劲极了。
“可是她不该去选花神!她都那么有钱了,她爹死的时候还给她留下一间布坊,可她还是拿走了我的机会,我不让她去她偏要去,最不该的事,她选上了,然后就跑到了我面前来炫耀”
“呵,凭什么,她爹让我几乎家破人亡,死了之后就要把一切债都当做没有发生吗?而她为什么总是那么不听话,只怪她惹了不该惹得人!”
“采莲姐她是无辜的,她还总是接济你,你怎么能狠的下心肠!”
荆天红着眼睛,失望极了。
“所以呢,你是怎么杀了她?”
“哼,我用这把簪子刺死了她。”
“什么时候?”
“前天晚上。”
“那你是怎么拿到这簪子,又是怎么用簪子杀了她?”
“她拿我当朋友,对我不设防,我假借为她梳头,拿起发簪一下子扎在了她心口。”
“够了,我真的看错你了!”荆天大吼一声,跑了出去。
前天,晚上,簪子,致命伤,这都对上了。
“那种疼痛,不可能有人能忍住不发声,难道就没有人发现吗?”
“谁知道呢,或许都是一群聋子。”她嘲讽的笑着。
“最后一个问题,你替她搭理了衣冠,为什么,你不是恨她吗?”
“或许,是不想她不干不净的走吧”
她沉默了片刻,声音里似乎有些哽咽。
“乖女,乖女!你行行好,把东西给我!”
“二位既然知道了,我这也不留二位了,自便吧。”
何老爹扯着她的腿,力道之大差点又要把她抓倒。
“爹!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我有多难堪!我把我自己都给卖了!你听到了吗,爹,我多想你能清醒起来保护我啊!”
她捧着她爹的脸,忽然像是做了个什么决定,从怀里掏出一包白色粉末。
“爹,吃吧,快吃吧,以后都不会疼了。”
她又笑了起来,混着泪,有些癫狂。
“乖女,乖女!好痛,好痛”
我拉着许十三离开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
她抱着已经没有动静的何老爹,轻柔的擦着他嘴边的白沫。
像是终于摆脱了一样,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呆呆的。
她是在想什么呢?后悔吗?
应该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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