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刻钟后，他们换到另一辆表面灰扑扑，内里颇为宽敞且干净的马车。
路常正带着几个人在附近清理尸体和踪迹，有敌人的也有自己人的，虽说敌人最终目的没能得逞，可眼前的血腥狼狈昭示着他们也好不到哪去。
现在马车外不远处守着的是以前东宫心腹管家，现在没了东宫和怀璋太子，为了方便，大家都喊他崔叔。
一道咳嗽声将裴初宁拉回现实，她微微垂首，手里正捧着被路常塞过来的两套青灰色普通男装。
用来驮运行李粮食的几辆马车被敌人毁了十之八九，这两套男装还是东拼西凑来的。
裴初宁紧了紧手，试探性道：“夫君衣裳沾了血，就让我帮夫君换套干净的吧？”
萧珩依旧沉默。
不过裴初宁捕捉到了他微微点头的动作。
就说嘛，这衣裳还是他让人拿进来的呢。
“那夫君你背稍微挺一挺，别靠那么紧。”裴初宁抱着衣裳，再次无声叹了叹，不然一直靠着不好脱啊。
在大反派的配合下，裴初宁小心翼翼帮他脱下里衣，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这么伺候人，没办法，谁让这里是别人的地盘，为了脑袋不被强行搬家，能苟一天是一天。
不过这反派这身材还挺不错，裴初宁暗暗唾弃自己，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观察美色。
“好了。”裴初宁暗暗舒了一口气。
“多谢。”
大反派还挺有礼貌。
说实话，他这一声，裴初宁差点没听见。
光听声音就知道人有多虚弱，回想起不久前的凶险，裴初宁还有些后怕。
当初作者一笔带过的事，只有亲身经历一趟才知道到底有多凶险，怪不得书中大反派和外面那些忠仆手下耗时大半年才到青州。
“不客气。”裴初宁捋顺自己这套，然后对他说，“那夫君继续休息，我也换套衣裳。”
她话里的意思大反派应该是听懂了，不仅没睁眼，连身子都努力往外侧了侧。
裴初宁趁着这个间歇迅速换了衣裳，原主的头发又长又密，她索性一把抓起，用头绳扎了个高马尾盘起来。
路常送过来的两套衣裳，这套刚好配了个灰色帽子，她戴上以后心想如果再弄点黑炭把眉毛描粗些，脸也涂黑，走路的时候佝着点腰，不一定就能被认出是女人。
可惜现在没有黑炭，她再怎么装扮只要不是瞎子都能识破自己是女扮男装。
其中不单单是因为裴氏的容貌。
裴氏随了其母，不仅颜色好，这腰、这胸这屁股，裴初宁换衣裳的时候有趁机摸两把。
她估摸着就算放眼整个上京城，在差不多年纪的姑娘小姐里，裴氏这身段至少能排前三。
就是不知道颜色怎么个好法，此处没镜子，裴初宁想看也看不到。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裴初宁快速整理好衣服，将自己还有大反派沾了血的脏衣拢到一起，用布包起来。
裴初宁做完这一切后朝大反派道：“我好了。”
萧珩轻微转过身，车轿内光线昏暗，他视线落过去，女人脸上溅上的点点血迹已经被擦干净。
目光停在女人的微颤的眼睫上，萧珩眸光一动。
裴初宁不知道大反派为何突然盯着自己，她内心忐忑，面上佯装出一副无辜淡定的模样。
说到底自己现在也勉强算他半个救命恩人，他应该不会把太子和太子妃的死算一份在她头上吧。
“你身上的伤？”萧珩停下打量，终于开口。
“谢夫君关怀，已经好多了。”裴初宁规规矩矩回话，生怕一不小心就露了破绽。
“崔叔都和我说了。”萧珩说到这神情一顿，眼底似有仇恨翻涌却又转瞬即逝，“往后你若能如旧，等到了青州，你可以继续做王府的女主人。”
“且另外会有两箱珠宝入你私库。”这算是她为母妃挡刀的补偿。
闻他此言，裴初宁内心稍稍松了口气，原主裴氏为太子妃挡刀，结果却是让自己捡了便宜，有大反派这番话，起码在原剧情里大反派身死前自己应该不会身首异处了。
而且还得了两箱珠宝，要知道原主裴氏嫁给大反派时带进东宫的嫁妆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镀银镀金首饰，好的首饰珠宝以及银两铺子都被郑国公府霸占着。
原本那些都是原主父母留给裴氏安身立命的东西。
萧珩又扫了裴初宁两眼，想了想道：“我让崔叔带一队人马先送你去青州。”
“等、等一下！”裴初宁觉得是自己听岔了，“我一个人？”
“你不愿？”萧珩抬眸。
外面的人除了崔叔，其他人都是萧珩的私卫。
萧珩了解他们的脾性，若是让他们护送裴初宁去青州，哪怕应下，路上也不会有多尽心。
选崔叔，于她而言好歹算是个熟人。
“我想你应该明白，眼下能保你安全到达青州的，崔叔是最合适的人选。”萧珩见她露出迟疑的神态，不免皱起眉头，“你先前与崔叔生过嫌隙？”
裴初宁猛地摇头，记忆里裴氏并没有和那位崔叔闹过矛盾。
“我不是不愿，我的意思是，你夫君不一起？”古人说话就是麻烦，裴初宁憋了半天，才讲出这句话。
萧珩闻言，眼睑微垂，眸光略显晦涩。
他压下喉间的痒意，有些艰难出声：“我要去一趟汝州。”
汝州？
裴初宁想起来了，谢家女眷就是被流放到汝州，满打满算她们也就比大反派早出上京一个月。
她还记得书中大反派逃脱追捕后，带领小分队人马去追谢家女眷，可惜还是晚一步。
谢家女眷好不容易熬过岭水江的寒冷，却没能躲过南郡的灾民暴/乱，除了女主，其余人或死或疯或伤。
她们连汝州城的城门都没见到，就全都折损在了半路上。
想来大反派就是要去救她们，思及此裴初宁想也不想道：“我和你一起去！”
一着急就忘了伪装，夫君都没喊。
自己穿过来还不到一个时辰，突然让她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想想都可怕，万一那群人又追上来了怎么办，还不如待在大反派身边，就算逃脱不了剧情终有一死，那也是好几年后的事。
“人多力量大，而且、而且我是女人，流放路上艰苦，她们身上肯定落下不少伤，夫君到时候总不能让路常他们几个大男人去照顾。”裴初宁努力和对方推销带上自己的好处。
她继续道：“夫君如今伤重，若是让我一人去青州，我、我放不下夫君。”
裴初宁说完这句，感觉浑身都在起鸡皮疙瘩。
萧珩抬眸，开始认真审视眼前人。
裴氏入东宫是萧复和郑国公一手促成，彼时他并不在上京城，不过他有提前收到父王的信。
信中隐晦的表达了母妃对那位裴氏的怜惜，不过娶不娶的，最终的决定还在他自己。
裴氏虽出自郑国公府，但她在郑国公府的日子过得并不好，父王说，母妃怜惜她是因为想起了自己的过去。
先皇昏庸多疑，以当时的东宫景象，裴氏这个失去双亲的孤女要比那些大臣之女更适合入东宫。
再者，若没让他们成功将裴氏塞进来，也会有其他人。
既如此，倒不如选裴氏。
想起母妃，萧珩不由得握紧双拳，目光一步步坚定。
总有一天，他会回来亲手杀了楚帝萧复。
“夫、夫君？”裴初宁紧张喊道。
大反派为毛这副表情，该不会是在想怎么撇开自己吧？？？
裴初宁张了张嘴，还想再挣扎一下：“我还会厨艺，去汝州免不了要风餐露宿，夫君现在是病人，总不能也一路啃干粮。”
没穿越前，裴初宁照顾过癌症住院的外公，病号饭她最拿手了。
“想好了？”萧珩收敛住外泄的情绪。
“什么？”裴初宁还在思考该怎么让大反派同意，所以并没有听清他说了啥。
“此去汝州，路途必定艰险，你若执意要跟随，今日的刺杀你也看到了。”剩下的话萧珩没再说，他想她能明白。
可萧珩也知道，带上裴氏确实有好处，几位表婶和表妹在出上京前，曾受过几日牢狱之灾，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鞭伤，有裴氏在会方便不少。
“我去。”裴初宁毫不迟疑地点头，在大反派的注视下，她下意识加了句，“我相信夫君。”
萧珩：“”
听她左一口夫君右一口夫君，浑身上下也少了几分畏惧和怯懦。
看来杀过人就是不一样，胆子都大不少。
嗯，也变聪明了。
要知道裴氏能入东宫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她足够不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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