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鱼从锁灵囊里掏出另外的药来，要递给荔枝时，又顿住了动作，看了一眼褚翎，后者不情不愿走过来，开口道：“我来便可。”
她欣慰地点头，对荔枝道：“褚翎帮你上药，不许说不，快去。”
蛇信子耷拉在外面，荔枝幽怨而委屈地看了江鱼一眼，察觉到比褚翎更危险的气息，血色竖瞳一转，便看见了墨寒辰似笑非笑盯着它。
“好嘶嘶！多谢主人我这就去嘶嘶嘶！”
荔枝麻溜地爬到褚翎面前，血瞳滴溜溜一转，对比了一下墨寒辰和褚翎的气息，扑扇着翅膀便飞到那只臭鸟面前。
和那个魔相比，这只臭鸟好歹还听主人的。
那个魔看起来没对它做什么，但它蛇的本能告诉它，他比褚翎更危险。
褚翎黑着一张脸，拧着眉抓着它的脑袋往旁边走，把它丢在沙子上后冷冰冰开口道：“不许乱动，不许碰我，舌头管不住就给你□□。”
江鱼：“……”
荔枝：“……！”
明明是你要碰我，你为什么总是这样说话嘶嘶嘶嘶！
可它没来得及开口，褚翎便用指尖掐着它的上下颌把它的嘴分开了。
蛇信子没地方藏，可怜巴巴耷拉在嘴里。
褚翎挖了药，拉着它的脑袋四处看，找到伤口之后，避开它的毒牙给它上药。
动作是一如既往的不轻柔。
荔枝疼得血瞳散大，摆着蛇尾就要挣脱他的桎梏，蛇信子在嘴里乱晃碰到了他的指尖。
于是挣扎得更剧烈了。
褚翎面无表情按着它的脑瓜子，冷声道：“再动就打晕。”
荔枝险些又被他吓晕过去。
但到底是没晕，本来说话就说不利索，还颤颤巍巍地开口：“你、你轻一点嘶嘶嘶嘶！”
看着它这么一副模样，褚翎居然难得不明显地弯了嘴角，嗓音依旧是冷的：“轻不了，最轻了。”
荔枝看见他就像见了鬼一样，也不怕忤逆江鱼的意愿受到墨寒辰冷冰冰的注视了，它急忙痛苦地开口：“主人嘶嘶嘶……我再也不上药了嘶……你让他放过我嘶嘶嘶嘶……！”
江鱼“见死不救”，收回视线看着墨寒辰道：“是只有我自己晕过去了么，你们都无碍吗？”
墨寒辰轻轻摇头，哑声道：“都晕过，但你醒得最晚。”
看出他的后怕，江鱼往他身上一趴，双手拢在他身后，低声道：“我没事，你别担心，嗯？”
“嗯。”
墨寒辰收拢落在她腰间的手，闷在她颈间低低道：“是我没保护好你。”
“不是，”江鱼靠在他身上，掌心轻拍他的背，“那股自然之力不像是那只毒蝎子能控制的，我觉得更像是秘境对我们施加的，你认为呢？”
“嗯……”他顿了顿，到底没再说什么。
是他能力不足，所以让他们身陷险境，和环境无关，没做好就是没做好。
可她这样开口了，再反驳只会让她担心。
江鱼松手，拉着他起身，看了眼周围的环境。
正上方似乎还是悬着一轮太阳的，光线有些模糊，但足够照亮这一切。
只是，他们不是被流沙带到地底了么，怎么还会有太阳？
江鱼：“我们到这里多久了？”
墨寒辰牵着她的手：“两天。”
“这么快？外面的人是不是都该进来了？”
“不知，但大师兄他们应当是进来了，若是他们帮其他宗门的人，他们的速度或许差不多。”
但段允怀他们究竟会不会帮忙却不好说。
若是不帮容易受墨寒辰的牵连，届时又受他们明里暗里的非议和阴阳怪气——毕竟是谁将他们困在外面，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人解答了。
可不帮也在情理之中。
混虚秘境开放时间有限，各宗本来都处于竞争状态，谁先进来或许就能获得更好的东西。
天剑宗作为第一大宗门，那些人即便说得再多，可他们实力到底不足，对天剑宗又造不成什么实质上的伤害。
褚翎终于给荔枝上完药，把药一收便丢开它，指尖抓了抓沙子，去掉刚刚抓蛇的怪异感。
荔枝：“……你为什么总是这样对我嘶嘶嘶！”
褚翎冷淡地扫了它一眼，收回视线面无表情道：“没杀你你就感恩戴德吧。”
荔枝：“……！”
眼看两人气氛愈发剑拔弩张，江鱼及时插话道：“荔枝，你知道这里是哪里么？”
荔枝吐着蛇信子瞪了褚翎一眼，扇着翅膀飞回来，“不知道嘶嘶，我从未听闻秘境里有这么一处地方嘶……绝不可能是那只臭蝎子的领地嘶，它没这么大的能耐嘶嘶嘶。”
江鱼点头，对墨寒辰道：“我们且走且看吧，待在这里不是办法。”
“好。”
-
夏木执剑走在苏璃月身边，弯着唇角好笑道：“那些老东西，还想拖住我们的脚步，让长老在外面帮他们破阵都算好的，还要讲什么公平，鬼和他们讲公平，也不看看自己这些年做的都是什么龌龊事。”
段允怀视线落在周围，看见满地的残尸和少量还想往他们身边钻的玄翼赤蛇，无所谓道：“人之常情罢了。”
“嗯哼，”夏木剑尖划过，一条识图用毒牙咬苏璃月的小蛇便被他斩断了蛇身，他随手在旁边的枝叶上擦了擦剑上的血，继续道：“这些都是他们的手笔吧，听闻玄翼赤蛇群居，统归一只蛇主领导，我们在这里走了这么久，也没见那条蛇主，是不是被他们杀了？”
“或许。”苏璃月冷淡开口。
夏木轻笑了一声，可惜道：“还想见识一下这种秘境里的大妖，也不知道它们实力几何，若是有机会，看一眼它们的妖丹也是好的。”
段允怀看了一眼身后众弟子，有申皋和几个仇泽门内的弟子还落在后面断后，众人也没出什么差错，他收回视线笑道：“会有机会的。”
夏木想了想又道：“谷灵希和路松时……他们走得这么近，清岚宗和千歧门，十有八九是要联手了吧，这对我们很不利啊。”
苏璃月冷淡道：“你好像很遗憾？”
夏木轻嗤了一声，不屑道：“遗憾什么，我不过是担心咱们宗门的未来罢了，小师弟出事，江鱼跟着他一起跑了，天剑宗已经是众矢之的，若是他们再联手，不论是在秘境里又或是在外面，我们都要被孤立。”
“咸吃萝卜淡操心，也难为你想得到这些，可真是谢天谢地了。”苏璃月话音一落便往前走了。
“诶，师姐，怎么说话呢，还有师弟师妹在后面，多少给我留点儿面子啊。”夏木没好气地笑骂，又不敢太挑战她的权威，无奈地闭了嘴。
段允怀摇着头轻笑，手里握着银白极薄的羽尘剑，对后面一众人道：“别放松警惕了，轮流值守，抓紧时间吸收灵力。”
“是。”
-
千歧门和清岚宗的弟子进入秘境的入口之后，便落在了一片开阔的草原上，那里牧草丰富，长得能有半人高，牛马也多，甚至还有一些开了灵智，修为比一些弟子要高很多。
所幸他们并无恶意，路松时出面，解释他们只是借过，并不多逗留便会离开，那些兽主也没为难，直接就放他们过去了。
路松时和谷灵希此行目的明确，他们就是朝着那处大传承而来的。
在外面被墨寒辰的魔阵困了五日，早就耽误了时间，天剑宗弟子还比他们早两日脱阵进入秘境，药师谷和归灵阁实力太差，只怕如今还被困阵中，不过各宗长老都在外面，不可能丢下脸面袖手旁观，他们进入混虚秘境不过是这两天的事。
也不知道前面两拨人走到哪里了。
路松时收回思绪，看了一眼天上展翅盘旋的白首鹰，神色当即凝重下来。
他们一路畅行无阻走到这里，尚未有伤亡，但恐怕此行的考验现在才正式开始。
随着他们越往外走，繁茂的牧草渐矮，脚下野草丛生，偶尔还可见一些不知从哪来的黄沙，落在青翠的草地上便显得有些突兀。
他们的行踪几乎彻底暴露在那些凶猛的猎鹰之下。
-
江鱼牵着墨寒辰的手，另一只手握着赤云剑警惕周围的环境。
褚翎走在他们身后，荔枝飞在他身边，嫌弃地和他拉开距离。
伫立在天地之间的似乎是一面一面的沙墙，其上不停地有细沙剥落，可始终不见这些沙墙变得薄而脆弱以至于坍塌下来。
江鱼仰头看了一眼没有尽头的高处，愈发觉得他们就是走在一处由沙墙围出来的迷宫里。
又一次走近死胡同，江鱼皱着眉沉思。
这样胡乱地乱走一气，他们因为提前进来的时间优势只会荡然无存。
可出路，究竟在哪里。
他们是绝不可能分开走的，这里太过诡异，分散便意味着危险。
可……
江鱼垂着眼睫思索他们在这里走过的所有路径。
没有规律，甚至所有的沙墙都千篇一律，细沙剥落堆积在墙角的高度都一模一样，只在特定的时间一同消失，看样子，应当是重新回到沙墙内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心眼儿的设下这样一处折磨人的地方，若是只有一个人在这里走，迟早得被逼疯。
但迷宫这种东西，往一个方向走，碰到边缘只是时间问题。
她松开墨寒辰的手，抬眸看他一眼，低声道：“试一试，这些墙不可能毫无破绽。”
墨寒辰点头后，她便挥斩赤云剑劈出一道纯正的剑气。
赤云剑的剑气带着极致的温度，落在沙墙上却仿似泥牛入海没了踪迹，不过好歹是砍出了一道深而窄的缝隙。
江鱼心间一松，隐隐约约能看见墙对面的空间——似乎是有效的。
可巨变发生在一瞬间，沙墙上的豁口几乎眨眼就闭合上了，那些被剑气砍落的细沙落在地上，居然猛地从地上蹿起来朝他们袭来。
那些细沙汇成一束束类似触手的东西直朝他们而来，江鱼皱着眉用赤云剑挡，却被那些细沙触手绕开，朝着她的面门来了！
墨寒辰揽着她的腰，带着她迅速往后撤，那些触手扑了个空，忽然往沙墙上收回去。
正当他们以为就此结束的时候，却见那面沙墙居然往他们这边迅速靠过来——可它明明是死胡同尽头封口的一堵墙，居然能脱离整体的墙面朝他们而来！
再动手不知道又会引起什么变化，江鱼当即下了决断，低喝道：“跑！”
墨寒辰带着他们原路返回，那道墙在他们身后紧追不舍，他们跑到先前一处岔路口时，墨寒辰选了另外一处路口便钻了进去，可那道墙却在岔路口处停了下来。
这就不追了么？
江鱼松了口气，看着那面墙若有所思。
如果，他们每经过一次死胡同，都这样做，是不是就能排除掉错误的路线了？
可是，不对，一堵墙封死一条路径，它堵在这里，那路的尽头便空了出来，届时又是一处新的死胡同，而且……
江鱼试探着往那堵墙前面迈了一步，那堵墙感觉到前面有人，上面的细沙居然又凝出了触手朝她抓过来！
她飞身往后一跃，躲回了墨寒辰他们在的地方，那些触手感觉不到她的存在，当即便收了回去。
果然。
这种沙墙一旦受过伤害便生出“灵智”，如果他们将所有的死胡同都这样封死来路，届时他们的去路成了新的来路，尽头的墙面还试图对他们发起攻击，这样只能把他们的处境变得更加艰难棘手。
江鱼垂着眸思索。
可是不能对沙墙下手，他们只能像原来一样胡乱地走，这根本不是办法，他们没有这么多时间可供挥霍。
“不必将墙打穿，只要确定大概的方向便可。”
墨寒辰低哑的嗓音回荡在这窄小的空间里。
江鱼一愣，他这话说的没错，可用什么来确定方向，此处的出口又有几个，出口在东南西北哪一边，这些都不得而知。
墨寒辰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轻哑道：“我可以确定方向，届时到了边缘若是再无出路，奋力一搏未必不可。”
他的目光诚挚，江鱼和他待在一起，总是下意识以为他还是那个需要她来保护的小师弟，也就在这么一个瞬间，她才清楚地反应过来，他其实，早就和以前不一样了。
她弯着眉眼和他对视，“好。”
江鱼：“那我们接下来往哪边走，总要确定大方向的。”
墨寒辰指尖微动，他袖子里便钻出了那五道血色的印记，它们在空中迅速排列，组成了一个带着尖角的血色圆盘。
“就朝着我们方才来时的那边继续走，是往西。”
那个圆盘悬在空中，尖角朝着一个方向，他们便继续在沙墙围成的过道里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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