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通常晚来无事,我都会到这里看一会儿月,喂一会儿鱼。”
清辉也在石椅上坐了下来,仍旧与蓝棠隔着一段距离,脸对着脸。
蓝棠很想找点闲话来说,却实在想不出说什么好。要是就这样离开吧?却总觉得离开也得有个好点的由头才对,可由头是什么却又想不出来,因此只能如坐针毡地继续坐着。
“蓝姑娘还在介意青涟白天说的话吗?”清辉先起了个话头,“他不过是随口说笑,若是让姑娘介怀了,我代他向你赔不是。”
“嗯?……不,不用……”见清辉主动提起此事,蓝棠越发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只能胡乱应着。
“依我看,蓝姑娘早已有了心上人。”
清辉语出惊人,蓝棠整个人像过电般轻轻一颤。
“只是蓝姑娘的心上人还没有回应过蓝姑娘,所以你便将那人与那事都压在心下。”
清辉起先一直看着水中的游鱼,此刻却将目光移到蓝棠的脸上。蓝棠只觉得他的目光似乎带着温度,只要被他扫过一眼便会脸上发烫。
“清辉公子如何得知?”蓝棠勉强问道。
“姑娘没有否认,那清辉便是猜对了。”清辉淡然一笑,那笑容美得胜过今晚的月色。
蓝棠从小与叶添和武安闲相伴长大,自问也算是见过人间美男子的人。只是清辉方才的那一笑实在是美得惊心动魄,简直叫人色令智昏,蓝棠只觉得自己的心脏怦怦地跳着,这种感觉即使是以前面对叶添时也从未有过。
“其实姑娘既与那心上人青梅竹马,那便早该心意相通才对。他虽没有回应过你,你却应该明白他的心意。”清辉移开了看着蓝棠的目光,自顾自接着道。
蓝棠闻言,方才还羞窘的脸上露出黯然的神色,耳边又回荡起武安闲说过的那句“因为大师兄他不喜欢你”。
她倚在小亭边缘的石栏上,没有马上回答清辉。
“请恕清辉冒昧,依我愚见,姑娘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清辉道,“姑娘的缘分恐怕并不应在那人身上,姑娘也不必为此烦忧,自古因缘自有前定,人力是勉强不来的。”
蓝棠忽道:“清辉公子,你真的不是神仙?”
清辉笑着摇头:“当然不是。”
“可我觉得你比神仙还神仙呢。”蓝棠也笑了。
“清辉并无他意,只是想帮姑娘解开心结。”清辉说着将手中的小盅递到蓝棠面前,让她也试着喂鱼消遣。
蓝棠这时才留意到清辉左手中指和右手食指上各戴有一枚翡翠指环,一青一白,直衬得他原本就好看的手指越发显得修长白皙,让蓝棠不禁要感慨一句,原来他不只是人好看,连手都长得这么完美!
“我看姑娘此行虽是为了寻返贵派宝物而来,实则却满心挂念着贵派中的那个人,故而眉间隐隐藏有心事。”
“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心事。”蓝棠不知为何,竟然愿意向清辉倾诉,“不过是我自作多情罢了。大师兄他宏图大志,又怎会将我这个微不足道的小师妹给放在心上?”
“姑娘牵挂之人果然是你的师兄叶添。”
“公子如何知道我的心事?”蓝棠实在忍不住好奇,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清辉听闻姑娘自幼便在山上修行,朝夕相伴之人想来也就是姑娘的同门师兄弟。我看姑娘与师弟之间相处坦然,那么姑娘心系之人就定然是你的师兄叶添了。”
蓝棠见清辉分析得有理有据,不由得悻悻道:“看吧,我的心事就是这么好猜。”
“在我看来,姑娘应该只是少女情怀,将仰慕之意和男女之情混为一谈了。”清辉点评道,“其实姑娘对师兄的感情也未必像姑娘自以为的那样深。”
蓝棠小心翼翼地偷瞄清辉,想问他又是如何知道这些的?可却又问不出口。而清辉已接着道:
“如今姑娘下得山来,外面天大地大,姑娘又岂知自己不会另有一番际遇呢?只是感情之事最耗心神,姑娘若是暂时放不下,恐怕会对姑娘身上的伤势不利。”
清辉说着,从衣襟中摸出一只还不到巴掌大的琉璃小葫芦,又从葫芦里倒出一粒金色的小丸。
“这是我派灵药,平常人吃了可固本培元,伤者吃了可平复如故,姑娘若不嫌弃可先服一颗试试。”
蓝棠看着那粒丹药,转而又看向清辉:“听闻歇星塔门下的丹药每粒都需耗费许多精力时间和珍贵药材方能炼就,蓝棠恐怕消受不起。”
清辉道:“我知道玄清缈云宫门下本也有疗伤圣药,只是看姑娘气色,恐怕还是歇星塔的丹药更适合姑娘一些。姑娘不必客气,我从小服药到大,因此家中丹药甚多,倒是不值什么。”
蓝棠这才从清辉手中接过了那粒小丸含入口内,只觉此丸一入口便满口清香,吞下后仍齿颊留香,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姑娘今夜入睡前可静坐调息,再结合丹药的效力,想必会对明日的出行有利。”
蓝棠从未料到过歇星塔门下之人竟会对自己如此体贴,一时之间竟十分感动。说别的都不合适,只能先说一句“多谢”,至少不失了礼仪。
“姑娘不必谢我,其实以玄清缈云宫与歇星塔的关系,姑娘肯相信我服下这粒丹药,倒是清辉该感谢姑娘才对。”
清辉诚恳地说着,又将小葫芦收回了衣襟中。
“说实话,从前在山上之时,我的确一直觉得歇星塔门下都是我们的对手,大家能井水不犯河水就已上上大吉了,却从没想过歇星塔门下会有公子这般的人物,让人一见之下就肃然起敬,倒十分想和公子交个朋友。”
蓝棠把话说出了口才觉得自己说漏了嘴,且不说由她主动提出想和清辉交朋友是多么逾矩的一件事,光是以两派的关系来说,她也不该奢望能和清辉有什么长远的联系。
“我们已是朋友,姑娘说这样的话反倒是见外了。”
不料清辉竟会这样回答自己,蓝棠一时间怔在那里,说不清心下是惊愕还是惊喜。
“玄清缈云宫创派掌门天行真人百多年前曾是歇星塔门下弟子,后来在六十岁上得遇仙人私下口授天书一部,其后便脱离歇星塔入山隐居修炼。”
清辉对着月辉,将两派之间的渊源娓娓道来。
“直修炼到一百二十多岁时才得道出山,创立了玄清缈云宫,并在之后的三十年中陆续收录了三名亲传弟子和众多入门弟子。凭借高深法力和门下至宝不二定坤丹,成为了被皇帝陛下所钦点的另一名国师,他开创的门派也因此成为了能和歇星塔平起平坐的又一修仙大派。”
“可是也因为这个原因,歇星塔一直看不起玄清缈云宫,认为家师天行真人是偷师学艺的叛徒,现在却还厚颜无耻地出来自创门派,丢人现眼。”蓝棠补充道。
“而玄清缈云宫方面也看不起歇星塔,认为歇星塔不过是倚老卖老,论实力却也不过如此。”清辉最后道。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完了两派之间长达百年的恩怨之后便都注视着对方,蓝棠发现清辉的眼睛依然是那么的澄澈明亮,不带丝毫敌对仇视。
“清辉公子。”蓝棠唤他道。
“嗯?”清辉随声应道。
“我们还是朋友吗?”
“当然。”清辉想也没想,“玄清缈云宫与歇星塔之间的往事,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蓝棠怔怔地盯着眼前的这个男人,直到这时她才发现,眼前的这个男人在温文尔雅的外表之下,实则藏着一颗洒脱又高远的心。他儒雅却不迂腐,温和却不盲从,低调却不怯懦,是个真正意义上的潇洒之人。
蓝棠想到这里不禁笑了起来,清辉见到蓝棠的笑容也随之一笑。
蓝棠忽然道:“公子好像很喜欢笑?”
“不是我喜欢笑,而是这世上可爱的人和事太多。”清辉眼中带着笑意,直视着蓝棠的眼睛,落落大方地说道。
清辉也许言者无意,蓝棠却听者有心。她不知清辉所谓“可爱的人和事”里有没有把她算进去?而更令她心惊的,是她竟会产生如此荒谬的期待。
蓝棠倚在小亭的石栏边与清辉对视着,她不知她此刻是否目光闪烁、略显心虚?她很怕清辉再次轻而易举地看穿她的心事,因此不得不收回了目光看向别处。
“夜凉如水,姑娘身上还带着伤,还是早点回房休息吧。”
清辉说着站起身来,蓝棠便也下意识地随着他站起来,将手中的小盅放回亭中的圆桌上。
“那么,明天见。”蓝棠小声说着,眼波流转间带着几许羞涩。
“嗯,明天见”清辉微笑着应声,话音甚是温柔。
蓝棠走过石桥后回头去看,只见月下小亭中清辉的身影仍迎风而立在那里,目送着自己离开。这一瞬蓝棠心下忽然有种一眼万年的感觉,仿佛她早就期待着的那个会在月光下等她的人终于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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