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方回身,看到锦觅和鎏英正朝她们走过来。
“姐姐,我刚刚好像看到太巳仙人了。他怎么来了?”
长芳主晃着手里的奏折,“自是来发公文。”
锦觅气呼呼地说道,“怎么又是公文?!昨天来了公务,让我们采了一天鲜花;今天又来公文,还想让我们做什么事嘛!”
晴方边安慰边解释道,“别气了。天界要办喜事,便让我们送些喜庆的鲜花过去。”
“喜事?!”锦觅小声低呼,“是不是火神和穗禾的喜事?”
“就在五日后,”晴方看向鎏英,“鎏英世女不用着急回去,可随我们同去观礼。”
“这……不太好吧?”
晴方朝润玉使个眼神,润玉便站出来说道,“天界和魔界方才签订了停战协议。世女又在花族做客,离天界也并不远。若能前去观礼,再奉上一些薄礼,想来定会成为两界和平安定的基石。”
“那,”事关两界和平,鎏英犹豫着着回道,“我便去吧。只是我身上没带什么值钱的东西,空手而去我脸上无光。”
长芳主笑着为她解围,“花族尚有几壶陈年佳酿,世女尽可带去随礼。”
“我在此白吃白喝白住,还白拿你们的东西……叫我如何过意得去?”
锦觅直接跳起来,勾下了鎏英的肩膀。
“那下次我去魔界玩,鎏英姐姐好吃好喝招待我,再送我几壶好酒,这不就扯清了吗?”
“……还能这样?”
“为什么不可以?”锦觅笑嘻嘻地说道,“我还没去过魔界,改日一定要去魔界玩玩。那里不是鎏英姐姐的地盘吗,到时候鎏英姐姐尽尽地主之谊,不就扯平了吗?”
鎏英失笑,“对,等你们下次去魔界,我一定好好招待你们,让你们尽兴而归。”
“所以说,”晴方点点头,“这些都不是大事。”
鎏英一拱手,“便就谢过诸位了。”
这时,入河已换了一声衣服,顺便把自己收拾干净,开开心心地来了。
他兴奋地说道,“少主,我们是不是要出发了?”
“稍等。”
晴方对鎏英道,“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妖界?其实,我一直想给你引荐一个人。你见了他,也许会稍微想开一些了。”
“妖界的人?”
鎏英略微回想着她在忘川见过的妖界大军。那个叫做溪山的妖将不可一世的表情,她至今难忘。
区区一个妖将都这么猖狂,那妖界大本营比他还要猖狂的,岂不是……不计其数?
“算了算了,”她后怕地挥挥手,“我还是留在这里和锦觅一起。”
晴方有些失望,“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便不强求了。”她又说道,“下次再说。”
“嗯好。”
——她是真的不想认识什么妖界的人啊!
妖界。
妖界声称归顺,边境上的结界便早已撤下,四人畅通无阻地踏入了妖界边境。
这里空荡荡的,无一名妖兵妖将值守,和往日的戒备森严形成强烈反差。
天空灰蒙蒙的,云朵压得很低,仿佛近在手边,闷得叫人喘不过气来。所有的树木无论粗细,均在枝叶上系上了条条白色丝带。
一阵风裹挟着隐隐约约的哭泣声低低吹过,丝带随风在半空飘飞,尽显凝重萧条之感。
似乎,整个妖界都在为那个人守丧。
入河摸摸手上的鸡皮疙瘩,“妖界……原来是这副模样吗?真叫人大看眼界。”
入江推推他,让他少说点话,别在这个时候得罪了妖界的人,一片好意反倒自己吃亏。
行至金翼宫附近,他们才见着几个身穿缌麻孝布的人在外说话。
“知岁长老,”晴方唤着那位蛊虫长老的名字,“昨日暮辞到访花族,请求花族为妖界送来祭奠用的鲜花。如今,我已将鲜花带到。”
短短几句话,她便将前因后果交代清楚了。
知岁长老一愣,随即缓过神来。
“……多谢。”
“请问鲜花存放于何处?”
他四处打量一会儿,干巴巴地回道,“就放在这儿吧。省得运来运去,平白损耗了花。”
“好。”
晴方向后一招手,入江、入河便把储物戒指的鲜花一一摆放于此。
上次晴方偷偷给魔界运粮,连着储物戒指和粮草一起交到鎏英手里。昨天,鎏英便将晴方的储物戒指还了回来,还送了她一个容量更大的。说是非常感激晴方仗义相助,这储物戒指权当谢礼,请她千万不要推辞。
晴方含笑接过了。
——人家都亲自送上门了,若是不收怎么都说不过去吧。
晴方上前,向知岁长老说道,“我想进去上柱香,可否?”
知岁长老让开半个身子,“请吧。”他用耳语低声道,“再去看妖后。”
晴方从容经过,“我正是为此而来。”
润玉也想跟上前,但被知岁长老身边的妖侍拦住。
知岁长老冷淡地说道,“夜神就不进去了吧。里头的人都不怎么喜欢龙族,我怕你进去了,便出不来了。”
润玉冷眼视之,“我只想为大伯上柱香,这也不行?”
“你的心意,我心领了。不过我也是一片好意,请你不要……不识抬举。”
晴方一直在稍前处等着,听到知岁长老这么说,她朝润玉摇摇头,然后转身单独走了进去。
“夜神还是去别处走走,消磨消磨时间。”
“我哪儿都不去,就在这里等着。”
知岁长老皮笑肉不笑,“那请便吧。”
润玉气得拂袖离去。
入江、入河在一旁,装作什么都没看到、没听到,继续干着手上的活。
——这个人敢正面硬杠夜神,是个厉害人物!
金翼宫。
隔主殿很远的走廊便跪了一地的人。所有人头系白布,一身麻孝,垂泣不止。
所幸晴方今日穿着一身淡蓝近乎于白的衣裙,不至于和悲肃的气氛格格不入。她淡然从走廊正中间走过,目不斜视直视正前。
万悲丛中过,片哀不沾身。
这对一个局外人来说,再正常不过。即使这些年来,为搜寻廉晁踪迹而不停东奔西走的人,正是她本人。
终于走到了怡幽殿前,她看到了溪亭和溪山那对兄弟。
这二人对晴方的来访十分不解。
“你……怎么来了?”
她置若罔闻,“妖后在里面吗?”
溪山又问道,“你是来看妖后的?”
她看向溪亭。
溪亭抿嘴点头,“是在里面。但她状况……不太好。”
晴方叹息一声,“你们无需担心,她很快就会振作起来的。”
溪亭便让开一个身位,抬起手请晴方入内。大哥发了话,全程被无视的溪山也只能气呼呼地让开位置。
怡幽殿殿上主位摆放着一座松木制成的牌位,上书‘大皇子廉晁之灵位’。殿中摆着一副半透明白玉棺灵柩,灵柩上面没有封棺。一人安安静静躺在那里,身边铺满了白色和黄色的菊花。殿下各处挂上白绫,放置纸花圈以及黄纸。
这里除了妖后外,再无第二人。就连从不离妖后的近侍溪亭,也只站在殿外。
“我来上香。”
晴方越过妖后,将三炷香点燃,拜了再拜,才插进牌位前的香炉上。
做完这些,她回头看了看妖后。进殿的时候,妖后头戴孝帽,从背影看不出异常;但到了正面,她竟然发现妖后头上已是一片花白。
这些年来,花族年年都送不少维持容颜的补品。经年累月,妖后容颜不衰,看着最多而立。可现在,毫不客气地说,她就像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妪……
“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妖后迟缓片刻,僵硬地抬起手摸摸自己的脸,再托起一缕身前的灰发。
“一夜,便白了。”
一夜白头……
晴方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抚上她的肩膀。
“你为何自暴自弃?!”
妖后缓缓抬头,一张遍布泪痕的脸便出现在晴方眼前。
“大皇子死了,我也没了活下去的理由。反正妖界归顺天界,自由天帝掌管,我这个妖后是生是死,又有何区别?还不如早些死了,总好过苟延残喘。”
“你怎能这样?我上次说的话,妖后全都弃之脑后了吗?”
妖后凄楚地笑了,“我记得,你说大皇子是为妖界而自戕。妖界应该好好活下去,才不枉大皇子苦心。”
晴方猛地摇摇她的肩膀,“可你如今毫无斗志可言,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你学廉晁上神赴死,就不怕他们也学你,为你赴死吗!这样下去,这个妖界很快就是一座死城,你让廉晁上神的神魂如何能够安息!”
不知是哪一点戳中了妖后,她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悲伤,眼泪自脸颊簌簌落下,哒哒滴在地上。
“我的心好痛!我真的不知如何才能忍下这股痛楚,如何才能不辜负大皇子的期许,继续带领妖界走向前方!”
晴方将妖后揽在怀里,努力镇定地回道,“你要活着,好好地活着,比天界所有人都要活得更好。只有活下去,你才有重头再来的机会。死了,便什么都没有了,没有希望,没有未来,更没有……胜利。”
妖后身子忽然一软,晕倒在晴方怀中。
一直关注着殿内的溪亭,一个箭步迅速走了过来。
晴方说道,“我给她下了点药,接下来她会睡上几天。你们无需担心,也不要吵醒她。等她睡醒,便又是从前的妖后了。”
溪亭自晴方手中接过妖后,恭敬地朝她点点头。
“救命大恩,妖界来日必还。”
晴方歪歪扭扭地站起,回头看了那座牌位。
“……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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