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的天气一直都是这样的,日日阳光普照,时时惠风和畅。
这一天,穗禾和旭凤照例向荼姚请安问好。
自从自削为天妃,荼姚便被迫搬出‘天后’居住的紫方云宫。
她知道紫方云宫不远处有一宫殿无人居住,便暂时移居至那里。还亲自为这座宫殿提名挂匾,如今人人皆知,天界多了这一座朝凰宫。
“见过母妃。”
荼姚欣慰地看着二人,“你们来了,快起来吧。”
“谢母妃。”
寒暄过后,旭凤对着荼姚和穗禾说道,“儿臣听闻,敛芳宫明真元君一病不起。不知母妃今日可有空,同儿臣前去探视?”
“她从不曾给我请过安,我何必纡尊降贵去见她?!”
荼姚冷冰冰地说完,然后握着穗禾的手亲切地说道,“我为什么不把时间留着给乖巧听话的儿媳呢?”
旭凤抿嘴回道,“父帝每日巳时,都会抽空去敛芳宫探视晴方。若母妃能在那时出现,想来应该能缓和同父帝的关系。”
这句话叫荼姚脸色一僵。
自从那夜在落星潭,她对晴方那个小贱人祭出琉璃净火之后,太微便再没来过朝凰宫,也没单独召见她。好不容易创造机会见着了,他也没给过她好脸色,嘴里一直在指责她气量不够,容不下人……
——哼!
她就是看梓芬生的那两个小贱人不顺眼。她们真该庆幸是洛霖的种,否则她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拉着那两个小贱人一起死!
那两个小贱人真是祸害遗千年。想当年梓芬受了她琉璃净火,从临渊台一跃而下。本以为她必死无疑,没想到她居然还能活着逃回花族,再生下那两个小贱人。
她果真小看了梓芬。不过这也难怪,谁让人家前生是佛祖座前的一瓣莲,天生不同凡响。不过再不同凡响也没用,她还是死了,死在了洛霖和临秀的大婚之日。
她在花界产女,心爱的男人不但不在身边,还要和她关系最好的女人大婚,想想都觉得心如刀割。说不定,她就是生无可恋,才会命绝于此。
话说梓芬逃回花界,一定会告诉那些芳主们,她在天界经历的一切。也不知她有没有说,她被太微囚禁在栖梧宫,得太微夜夜恩宠……应该不会,她一个女子也是要脸的。真要捅出来,脸面无存的不是太微,而是她自己、是那个该死的花界。所以,当初花界发的讣告才会是‘病故’。说到底,还是为了遮丑。
但她至少也会说清楚,她是因为琉璃净火才被迫跳下临渊台。这样一来,长芳主定会告知晴方那个小贱人,然后也一定会商量着怎么对付自己。
哈哈哈哈,想她荼姚自打坐上天后之位,不知斗垮了多少个厚颜无耻、祸乱天帷的女人。她会怕区区一个三千岁、修为卑微的‘花族少主’?
不可能!
就算那个小贱人被太微看得极重,升为圣人、被封元君,乃至前几日炼化灭日冰凌,她都没有将那个小贱人放在眼里。
——小小蚍蜉,何敢撼树!
待他日,她荼姚重回天后之位,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那个小贱人连同花族所有人一网打尽,泄她多日之愤!
“疼疼……母妃抓疼我了。”
荼姚下意识松开了手,穗禾握着发红的手腕,勉强劝道,“母妃不妨去看看晴方,便是趁机和父帝打个照面也好。好歹那也是父帝的准!长!媳!”
见穗禾也如此说,荼姚只得嫌弃地回道,“你既然劝我,我便去看看那个小……晴方。”
“谢母妃。”
“还等什么,快走吧。早去早回!”
“是。”
三人走进敛芳宫,一路没见着一名仙侍,也不知道她们都去了哪里,但很快他们便知道了原因。
寝殿前站着许多仙侍,几乎围得水泄不通。有些是敛芳宫的、璇玑宫的,还有一些似乎是洛湘府的。
荼姚扯平嘴角说道,“这么多人,难道是……”那小贱人病死了?
旭凤回道,“儿臣先去看看,请母妃在此等候。”
“穗禾和殿下一起,”穗禾上前道,“我也想知道明真元君到底如何了。”
“好吧……”
几步之后,旭凤低声说道,“记得收好你不合时宜的表情。若叫父帝看见了,再没人保得住你。”
“殿下在说什么,穗禾听不懂?”
“听不懂也好。照我说的话做就够了,其余的不要多想。”
穗禾挤出一张笑脸,“是。”
——旭凤是怎么了,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众仙侍见他们来了,急忙纷纷行礼并让出一条路。如此,这二人便将寝殿内的情形一览无遗。
叫荼姚失望了,晴方不但没有如她所愿病死,还活得相当滋润。
此时她正靠在润玉身上,风神吹凉药汤喂给她喝,水神手里端着一碟百果蜜饯,天帝柔声劝她良药苦口……
看起来宛如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倒衬得他们几个像是局外人。
穗禾便说道,“元君似已无碍,我们便这般汇报母妃吧。也别让母妃来了,若见了这幅情景,母妃怕是会气得走火入魔。”
旭凤叹口气,不置可否。他又看了一会,见无人通告他们来了,便准备悄然离去。
可就在这时,寝殿里的晴方却高声说道,“火神在门口站了许久,怎么不进来坐坐。可是嫌我这寝殿小了,看不上眼?”
逼得旭凤回头笑道,“……元君下榻之处,旭凤一介火神,何敢无通报自行入内?”
“仙侍一时失职罢了。火神身为二殿下,何必同仙侍一般计较?”
晴方支起身子端正坐好,润玉从长芳主手里接过一件毛绒披风盖在她肩头。
她又说道,“火神殿下同侧妃可是来看我的?”
旭凤便答道,“听说你病了,我和穗禾特意来看看你。如今你已无恙,我们便放心了。”
一名仙侍疾步走进寝殿,对着长芳主耳语几句。
长芳主便站出来说道,“原来不止火神殿下及侧妃,天妃娘娘也来了。只是陛下命所有仙侍都在此处等候差遣,无一人在前厅伺候。若天妃娘娘不知内情发了脾气,还请火神殿下如实秉明。”
旭凤一愣,然后转头看向穗禾。
“侧妃便去请来母妃吧……可不要让母妃觉得怠慢了。”
和旭凤相处许久,穗禾当然明白旭凤是何用意。
“是。”
太微挥挥手,示意旭凤直接进来。
“你肯来敛芳宫探视晴方,本座甚是欣慰。今后都是一家人,有些事过去了,不必放在心上。”
“儿臣明白。”
接下来便是太微问几句,旭凤答几句。气氛莫名地冷了下来,旭凤头一次体会到何为如坐针毡。
他心里始终挂记着晴方衣物遭毁一事,即使晴方本人已经承诺不再追究,但他还是放不下心。
“……栖梧宫近来得了几匹好布料,便赠予明真元君,充作病愈贺礼。”
晴方心里冷笑一声,默默将旭凤骂个狗血淋头。可转眼间,她看到荼姚和穗禾正朝寝殿这里走来,于是笑着说道,“火神殿下有心了,不过你栖梧宫的东西,给我来用似乎不太合适。况且,天帝陛下刚才说了……”
荼姚和穗禾已经走进了寝殿,刚好听到这一句。
“……他已命织造坊给我做了好几套衣裙,用的还是极品四合如意云雾纱,马上就能送来。”
荼姚蓦然停住了脚步。
天界各宫各府的用度基本上是固定的,像栖梧宫专供流金浮光锦,璇玑宫专供瑞花提花绸,洛湘府专供璇玑回文锦,紫方云宫(天后)特供的便是四合如意云雾纱。
太微这是干什么,居然让这个小贱人穿天后规格的四合如意云雾纱?!他是吃错了药,还是脑袋被门夹了?
穗禾多年在荼姚身边伺候,当然知道四合如意云雾纱意味着什么。她原来轻轻扶着荼姚的手,忽然紧紧握住,并低声说道,“母妃千万冷静!”
荼姚深吸一口气,才把嘴边的脏话忍了下去。
她好不容易才凑出一副轻松的表情,装作毫不在意地说道,“陛下真是疼爱明真元君……不知情的,还以为元君是陛下的亲生骨肉呢!”
太微的脸黑了,但他迅速收拾好表情,对晴方和润玉说道,“在本座心里,晴方这个准!长!媳!已和亲生女儿无异。希望天妃也能像本座一样,好好对待晴方。”
“同样地,臣妾也希望,陛下能像臣妾一样,好好疼爱穗禾。”
空气中似乎有电光闪过,太微和荼姚各自嫌恶地转开了头。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众人,只能装作不曾看见。
忽然晴方打了一个呵欠,眼里也渗出了一丝泪水。
润玉低头问道,“是累了吗?”
她摇摇头,“应该是刚才喝的安神汤药效上来了,有点困。”
听她这么说,寝殿内的人便准备离去,给她留个清净地休息。
润玉扶着晴方躺下休息,把锦被盖到晴方的下巴处,给她顺了顺头发,然后和声说道,“困了就好好睡一觉。等你醒来,就可以和我们一起用午膳了。”
晴方撅着嘴巴回道,“吃了就睡、睡了就吃,会长胖的。”
润玉忍俊不禁,“胖了,便是更加可爱动人的晴方。”
“这还差不多。”
“好好睡吧,我会在外面一直守着你。”
穗禾随众人越走越远。在转角的时候,她无意间瞥见那还没关上的殿门。
润玉笑着对晴方说着什么,然后他慢慢低下头,在半睁着眼睛的晴方额头,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一个额心吻对润玉似乎还不够,他的脑袋缓慢下移,然后是相互靠近的嘴唇……
这两个人真是太可笑了!
大婚未办,只有一纸婚书维系,竟然如此不知廉耻地亲吻。光天化日都这么大胆,还不知道背地里他们都做到了哪一步。
润玉装得一副清心寡欲的正人君子,晴方扮得一个端庄高贵温婉女子……呸,都是些不要脸的下贱东西!
——也许她自己也不知道,那深沉的厌恶之下,其实是难以言喻的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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