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之后,长芳主才颤抖着说道,“无耻!无耻至极!堂堂天界战神,居然设计如此阴险歹毒的计划……”
润玉无奈低下了头,“更可恶的是,我们可能永远都找不到证据,证明旭凤和穗禾就是重伤晴方的凶手了。”
“为什么?!你刚刚不是将事情经过阐述得一清二楚吗?我们这就去天界,将这一切禀告天帝,让天帝来亲自定夺!”
洛霖叹息道,“润玉虽然看清了真相,但说穿了这也只是他的一番推测,并无真凭实据,叫天帝如何相信润玉的说辞、如何凭此缉凶归案?”
长芳主回道,“不是说换哨记录被改过了吗?这不就是铁证!”
润玉仰天长吸一口气,万般纠结。
“……但也不足以证明,旭凤在此期间去过毗娑牢狱,穗禾在此期间逃出毗娑牢狱。甚至旭凤还能推脱成守卫玩忽职守,和他毫无干系。”
临秀难以置信地问道,“所以说,这桩案会因为迟迟找不到线索,然后一拖再拖、最后无疾而终?”
长芳主突生急智,“那如果……穗禾愿意出来指证旭凤呢!这有用吗?”
润玉思索一番之后,还是叹了口气。
“先不说策反穗禾的难度有多大,即使我们真的成功策反穗禾,但这真相实在曲折离奇,父帝也未必会采信,旭凤仍可编排其为一场因爱成恨、栽赃陷害的戏码。再者天界谁人会相信,一个人都逃出毗娑牢狱,还会回来受苦受难?”
众人再次陷入沉默。
最后长芳主凄婉的哭声打破了平静,她捂着胸口,泪水涟涟。
“你的意思是,真凶永远不可能伏法、真相永远不可能大白于天下、少主的委屈永远不可能了?!”
润玉安慰道,“倒也不是这么说。日前,临渊台发生了一些事,父帝和荼姚大打出手。荼姚气愤之下,将她三千年前打伤先花神一事和盘托出。父帝大怒,本欲削其天妃之位,打入毗娑牢狱,永世不得释出。但因为旭凤再三恳求,并亲口承认荼姚被关许久神志不清,父帝便打消了这个念头,最后只安排荼姚返回翼渺洲静养身体。”
临秀一愣,“打发荼姚回翼渺洲?这听着怎么像是……休弃。”
“鸟族忠心耿耿、立功无数。便是看在鸟族的面上,父帝再如何火冒三丈,也不可能真的休弃这个糟糠之妻。为了保全天界和鸟族脸面,父帝只能对外宣称,荼姚是回翼渺洲静养的。”
洛霖忍不住感叹,“因果轮回、报应不爽。荼姚横行霸道一世,怕是连她自己都想不到,会得个一无所有、众叛亲离的下场。这比我们亲自动手为梓芬报仇,更加大快人心。”
润玉说道,“仙上说错了,这还不是荼姚的结局。或许,这应该算是荼姚反攻的开始。”
“此话怎讲?”
他下到长芳主身边,然后转身看向洛霖和临秀。
“我哄骗荼姚吃下陨丹,所以她断情绝爱了。无情无爱、心高气傲的荼姚,绝不会忍受名为静养、实为休弃的奇耻大辱。总有一天,她会整顿好她的翼渺洲旧部,伺机向天界、向父帝复仇。不知到那时,旭凤会选择和荼姚一起谋反,还是……忠于天界大义灭亲?不管是哪一个,我们都能为先花神、为晴方报仇雪恨。”
众人惊讶地看向润玉,似乎没想到润玉走一步、却想到了十步之外。
“所以我劝各位不要着急,现在并不是报仇的时机。我们要韬光养晦,耐心等耐敌人自取灭亡之日。”
润玉清浅地笑了,“鸟族、妖族,我自有良策应对,无需各位操心。况且我们天界内部的事,不应把魔界牵扯进来,免得落人以口实。”
他对玉兰芳主说道,“切断和魔界的一切非官方联系,不许任何魔界人无官方许可进入花族领地——特别是鎏英!”
玉兰芳主点头道,“玉兰明白。”
润玉沉声对二十四芳主说道,“我是天帝亲授的花神,在晴方昏睡期间,便由我代掌花族。待晴方醒来,我自将花族大权完璧归赵、绝不拖泥带水!苍天在上,此心可铭、可鉴。”
亲眼见识到润玉的绝顶智谋和大气风范,长芳主率领所有芳主拱手行礼道,“遵花神令。”
润玉看向洛霖和临秀,“二位仙上在天界深耕已久,润玉力所不及之处,还望二位仙上鼎力相助。”
洛霖含笑点头,“一家人,何必如此生分?需要我们做什么,直说便是。”
“万分感谢。”
——花族和水神顺利接收,接下来便是鸟族和妖族了。
天帝法旨传遍了天界各族,人人都知如今天妃荼姚身体有恙,需回翼渺洲静养。护送她回翼渺洲的,正是其子火神旭凤。
接待了这两尊大神、安置了荼姚的住所、又送走了火神之后,隐雀精疲力尽地回到飞鸾宫休息。
他知道,他的余生和清净日子算是彻底告别了。他只求这位需要静养的天妃多少安分些,不要让他这个族长太难看。
这样惴惴不安地过了几日,鸟族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他没有提前打招呼而来,故隐雀也没有做好迎接的准备,只能草草在一处私人别苑与其会见。
端起面前这杯品质平平的茶水,润玉轻抿一口,然后就放下了。
“看来族长对天妃的到来十分上心。好东西都送给了天妃,自己用的都是些次品。”
隐雀干笑道,“大殿说笑,这是隐雀份内之事。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大殿海涵。”
“族长倒是想得开。”
他又问道,“大殿突然驾临,不知所为何事?”
润玉平静回道,“润玉才不请自来,只为一问真假。”
“夜神殿下但说无妨,隐雀一向不喜欢拐弯抹角。”
“既然长老不喜欢拐弯抹角,但润玉便直说了。最近,族长是否丢了重要的东西?”
隐雀微滞,不明所以地问道,“隐雀似乎并无贵重物品丢失。”
“是吗?”
润玉从怀中摸出一张图纸,摊在这四方石桌之上。
“那这《鸟族兵力布防图》应该是假的了。”
隐雀连忙捧起这张图纸在眼前仔细审查,然后脸上血色尽失。
“这……这怎么可能!”
“观族长反应,”润玉笑道,“原来是真的。”
隐雀严肃问道,“请大殿告知实情,此布防图究竟从何而来?”
“日前我路过太湖,偶见一鸟族守卫面色可疑,便特意上前盘问。问着问着,那守卫忽然飞身遁去,慌忙之中他掉落此物。我一看,发现居然是翼渺洲鸟族兵力布防图。”
润玉向后仰头,勾起一抹笑容。
“我知这鸟族兵力布防图意义重大,但也不明这图是真是假,便来此一问。若是真的,及早归还鸟族;若是假的,权当虚惊一场。”
隐雀当即站起,拱手回道,“请大殿稍等片刻,隐雀去去便来。”
“请便。”
过一会儿,隐雀黑着脸回来了。
润玉气定神闲地喝着茶水。刚才他洒了那粗糙的茶水,换上自己的极品君山银针重新沏了一杯。
隐雀看着润玉手中澄澈清透的茶水,陪着笑说道,“多谢大殿及时送回《鸟族兵力布防图》,否则一旦天帝陛下知晓,隐雀万死难辞其咎。”
“能帮上族长,润玉荣幸之至。既已送回,这就不便打扰了。”
见润玉起身欲走,隐雀赶紧劝道,“大殿坐一会再走亦不迟。隐雀还想听大殿说些细节,好早日擒获那窃贼。”
他便又坐下了,“说来惭愧,润玉其实所知不多。只知那人善于火系,是你们鸟族中人。但具体是那一族群,请恕一时润玉辨认不出。”
“鸟族族群众多,大殿不甚了解,辨认不出也是情理之中。那人的外貌长相呢?”
“皮肤黝黑,声音短促,寻常长相,毫无特点。”
“还有吗?”
润玉摇头,“没有了。”
隐雀惋惜道,“这可难办。该如何抓到此人呢?”
“鸟族珍宝万千,可那贼子偏要偷这《鸟族兵力布防图》,想来是有其深意……今后甚至可能再次盗窃此图。族长可要加强翼渺洲守卫,增派巡防。必要时刻,尽早上报父帝更换布防图,以免出现严重后果。”
“谢大殿提点,隐雀会酌情处理的。”
言毕,润玉再次准备离去。
他嘟囔一句,“荼姚天妃前脚刚来,《鸟族兵力布防图》后脚遭窃,翼渺洲祸不单行。”然后理也不理身后的隐雀是何反应,当即闪身离去。
这句话被隐雀听个一清二楚。他重重地锤着石桌,发泄着心中的怨气。
——一定是那该死的荼姚!她真打算撕破脸皮、抢他族长之位了!
离开翼渺洲之后,润玉又去了妖族,一路畅通无阻见到了大长老林晚。
“大殿大驾光临,妖族蓬荜生辉。”
润玉和林晚面对面坐着,喝着上好的茶水,直接步入正题。
“我已查明真凶,誓要为晴方报仇,需要你们妖族举族相助。”
林晚笑嘻嘻看向润玉,“妖族虽和花族有些交情,也有心为元君报仇,但大殿的要求太高,请恕妖族做不到。”
“你想要一个承诺,我给便是。”
“大殿承诺什么呢?”
润玉深吸一口气,从袖口掏出一份书信,拍在桌上推向林晚。
“天帝无道,北辰星寡德失辉,当明正轨、辟歧途、拨乱反正,另择明主取而代之。”
林晚按着那封书信,却未打开。
“大殿是想推翻天帝□□吗?”
“这不也是大长老心中所想?”
“谁说我这么想了?”
“你真没这么想吗?”润玉欺身靠近了些,“你真没想过要为廉晁大伯、为建立这个妖族的先辈、为无辜惨死的子民复仇吗?”
林晚定定看着润玉。恍惚间,她在润玉身上看到了太微当年的影子。
“……有你这样的儿子,你父帝也该含笑九泉了。”
她将那封书信收下,然后站起拱手行礼道,“妖族任凭大殿差遣。”
“大长老请坐,我们该谈些正事了。”
“是!”
——苍天有眼,终于让她等到了这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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