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梓荣挑衅与窃喜的话音刚落,只见李忱收起折扇,拍了拍手。
文喜扛着一口小棺从围墙外跃入,惊得一些衙役纷纷拔刀欲将其逮捕。
“慢着,我是来替我家先生送证物的。”文喜呵斥道。
抬棺送尸众人惊看向李忱,李忱低头道:“之前听李兄说崔小郎君身旁有个讼师,十分擅谋,某便多留了一个心眼,你们偷走的,只不过是具假尸而已。”
崔伍听后,旋即笑了起来,眼里并无慌张之色,他反问道:“是吗?你觉得你能赢?”
李忱表现的十分自信,“当然。”
崔伍便转身走到堂外,“何不开棺一看呢?”
文喜随后将棺椁打开,瞪着双目吃惊的说道:“郎君,里面是一头羊尸。”
崔伍便大笑了起来,他转身看向李忱,眼里露着奸邪,“我们在九原县早已扎根,就凭你一个外来人,也想与我斗?”旋即走到李忱跟前,俯下身小声道:“为保郎君周全,我在这九原县城内布满了眼线,你拿什么跟我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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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日
——九原郡——
在李忱的一番提醒下,于苏荷跟前吃了亏的陆庆绪带着人马急匆匆赶回九原郡。
烈日灼烤着马背上的人,使得挨了揍的陆庆绪心情十分不爽,他盯着一头汗水,心里越想越气,怒骂道:“敢抢我的女人。”
身后的侍从也打抱不平道:“郎君的父亲是三镇节度使,又深受圣人宠信,而今回京,怕是要出身宰相,能看上那苏七娘,是她莫大的福分了,她也太不识好歹了。”
陆庆绪扭头给了那多嘴的侍从一巴掌,“苏小娘子只有某能说,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嘴贱我未来的夫人?”
“小的知错。”几人纷纷耸肩低头。
九原郡的队伍已经出发在路上了,若再晚一步便赶不上护送皇太子回京了。
陆善骑马随在皇太子所坐的轺车旁,时而回头,看看队伍的尾端。
“阿爷!”陆庆绪骑马赶回。
陆善旋即斥责道:“混账东西,怎么这么晚才回…”
陆庆绪摸了摸结实的后脑勺,“儿去找七娘了。”
陆善一听,当即火冒三丈,“孽障,老夫不止一次警告过你。”
“可是儿就是喜欢她,”陆庆绪挑眉道,“儿才不要尚什么公主。”
“你…”陆善气急败坏,“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孽障。”
“陆将军在聊什么?”皇太子从轺车内探出。
“回禀太子,犬子贪玩,误了启程的时辰,末将正要训斥他。”陆善叉手回道。
“年轻人嘛,贪玩也是正常的。”皇太子道。
陆庆绪忽然想起了苏荷身旁那名婢女的话,于是侧头问道太子,“殿下,臣适才是去追九原太守的女儿,苏娘子去了,她的侍女告诉臣,太子殿下想让雍王纳苏娘子为妃。”
“哪个苏娘子?”皇太子问道。
“苏太守的幼女,苏七娘。”陆庆绪回道。
皇太子听后,看了一眼陆庆绪,“吾的确是与苏太守提过。”
“殿下,臣喜欢苏娘子,能否将苏娘子…”陆庆绪的话还没说完,便挨了父亲一巴掌。
“逆子,太子殿下跟前,休要胡言乱语。”陆善道,旋即向皇太子弓腰叉手,“犬子不懂事,还望殿下海涵。”
皇太子罢了罢手,朝陆庆绪笑道:“汝若是喜欢,便要靠自己争取,雍王是寡人的弟弟,他自幼失去母亲,无人可依,所以寡人不能答应你。”
皇太子的拒绝,使得陆庆绪拉下了脸,他还想要争执,陆善便将他赶到了后方,并严厉训斥道:“太子殿下跟前,胡说什么?”
陆庆绪怒瞪着前面的轺车,充满了不满,“苏荷本来是我的,他就看了一眼,凭什么抢去?”
陆善紧皱起眉头,“不管苏荷是不是太子殿下看上的雍王妃,你都必须迎娶公主。”
“阿爷!”陆庆绪不愿,埋怨道:“娶了公主,儿就不自由了。”
“只要有了圣人的荣宠,为父的地位就可以保住,你今后想要谁都可以。”陆善提醒道。
“儿就要苏荷。”陆庆绪铁了心道,“除了苏荷,儿…”
“哎呀,疼。”陆庆绪挨了父亲的拳头,碰到了旧伤口,疼得他惊叫了起来。
“怎么回事?”察觉后,陆善身手扒开他的圆领袍衣襟,发现了几处淤青,大怒道:“谁打的,苏荷吗?”
陆善并不喜欢苏荷,因为觉得这样的女子太过烈性,怕自己的儿子无法掌控。
“不是。”陆庆绪挥开父亲的手,想起李忱心里便一阵窝火,但他并不知道李忱的身份,“是个粉郎,准确说,是他的护卫。”
“粉郎?”陆善皱眉。
“穷酸书生,长得像个女人一样,伶牙俐齿。”陆庆绪解释道。
“能把你打成这样的穷酸书生吗?”陆善却有些不信儿子的话,“能让武艺远超于你的武士做护卫,这可不是普通的穷酸书生啊。”
“管他呢,敢和我抢女人,我饶不了他。”陆庆绪道。
车内,皇太子看了一眼后方正在训斥儿子的陆善,轻叹了一口气,“莫不是拆散了姻缘?”
仪仗队内,掌管东宫车马仪仗的太子仆,十分不解皇太子的用意,便回头问道:“殿下,容臣多嘴,臣不明白,九原太守苏仪,虽出身太原苏氏,然苏仪之家,却并不出名,殿下初到九原,为何要让苏仪之女做雍王妃。”
皇太子和善,对于东宫属官的问话,耐心解释道:“吾看中的是苏氏之女的豪爽与武艺,苏家乃将门,十三郎体弱,又腿脚不便,有这样的王妃陪伴在身侧,今后也能多一份保障。”
“十三郎的母族本就是清河崔氏出身,他又还有个做相公的舅父,若是像裴氏那样的望族,则权柄太重,会受圣人猜忌,说到底,十三郎的腿变成如此,吾当初也有责任。”说到这儿,皇太子连声叹息。
太子仆便道:“殿下宽厚仁慈,臣想雍王,定能明白殿下这一番良苦用心的。”
“但愿吧,”皇太子道,“圣人宠幸张贵妃而疏远吴王与雍王,眼下吴王重新娶妻,只有雍王也娶了妻,才能早早避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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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大明宫——
天圣九年,七月初秋,南方官道上,一匹快马昼夜疾驰,将一箱新鲜荔枝送往长安。
七月初一,本该朔望视朝之日,然天子今日又未至宣政殿听政。
自天圣五年后,天子开始不听政,仅以百官于宣政殿内待命,听候天子传唤,入紫宸殿独议。
一众朱紫,持笏坐于朝堂上,至天明日上三竿也未能等到皇帝出现,紫宸殿的传唤似乎也没有动静,递交的奏疏也无回应。
左侧席座上一身穿紫袍,腰系金带,悬以金鱼袋的官员从坐上站起,将笏板砸于地上,指着朝堂之上悬挂的秦镜怒骂:“既然朝堂上的秦镜无法震慑妖邪,那还悬于此作什么。”
“相公息怒。”因朝堂上有御史台的纠察官,群臣便纷纷上前劝阻。
“右相,宣政殿内切不可如此动怒啊。”一旁的几个宰相也一起劝阻。
中书令章寿接过官员替他拾起的笏板,与群臣跪伏于大殿中央,“请圣人视朝。”
“请圣人视朝!”
此刻皇帝还在光顺门内的后宫之中陪同张贵妃用膳,因周王刚及冠,皇帝遂也独召了周王李恬视膳。
“昨日你母亲与吾提及,你如今是众兄弟中最年长而还未娶妻,既已行冠礼,便也要开始着手婚娶了。”皇帝道。
“婚姻之事,全由父母之命,儿都听阿爷的。”周王放下筷子朝皇帝叉手道。
“哎,纳妃这样的大事,自是你自己也满意为最好,毕竟是元妃。”皇帝道。
“是,”周王回道,“儿的元妃,还要阿爷满意才是。”
“大家。”内侍监冯力弓腰进入殿,俯身在皇帝耳侧小声嘀咕了一阵了一阵。
皇帝将筷子一拍,随后起身暗暗骂道:“这个章寿,吾迟早要杀了他。”
周王与贵妃张氏遂起身,“三郎…”张贵妃喊道。
“前朝有些事,吾先过去一趟。”皇帝道。
“恭送圣人。”
于是殿内只剩下“母、子”二人,周王朝张贵妃叉手,准备离去,“贵妃娘子…”
“周王是想请辞,去探望德妃娘子吧。”张贵妃道。
“贵妃娘子聪慧,如今恬及冠开了府,便不能再像儿时那样日日伴在母亲身侧的了。”周王道。
“德妃娘子就在不远的珠镜殿内,周王也不必急于一时。”张贵妃又道。
听出了留人之意,周王遂坐下,尚食局的宫人将今日岭南快马送到的荔枝洗净装盘送往承欢殿张贵妃处。
张贵妃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端到周王跟前,“岭南新鲜荔枝,吾知道,十郎也是十分的钟爱。”
周王看着刚刚采摘下的荔枝,眼里冒出了光,“果然,长安只有贵妃娘子这儿有最新鲜的荔枝吃。”
“无功不受禄,我猜,娘子是有什么事想问恬吧。”周王微眯着双眼,“是吴王,还是,”旋即停顿,抬头盯着张贵妃,意味深长道:“雍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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