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沉默了片刻之后,姜明煦终于熄了火。
荆山槐像是有些不耐烦了,她直言道:“阁主,杀了其他人,直接带走姓风的,何必和他们说这么多?”
弥新阁这段时间已经陪他耗了那么多时间,当时就应该直接杀了这五个人,就不会有那么多事。
奚蘅也觉得奇怪,以他的实力大可以直接抢走风澄,究竟是为什么会留在这里和她谈条件?
他的行为与组织任务规范相离了。
奚蘅翘起唇角,火螃蟹有自己的想法。
姜明煦微微地摇了摇头,思道:“他们现在在谷谊城备受关注,贸然动手实在不妥。”
荆山槐生气了,她一言不发地去到隔壁屋。
奚蘅看着他垂眸沉思的样子,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
他不想那么快完成任务,他在拖延时间。
“姜公子如此行事,实在无法令下属信服,也难以得上级认同。”奚蘅走到她身边坐下,给他倒了一杯茶,轻笑一声,“喝杯茶慢慢想一想。”
姜明煦见她靠近,于是把瓷瓶揣进怀里,看着那杯递过来的冷茶,从容接过,一饮而尽。
冷茶很快让他冷静了下来,他低声道:“多谢提醒。”
这是他们二人才能听到的音量。
奚蘅这是在提醒他,连荆山槐都察觉出了不对劲,更何况是上头的人呢?
要么被指责效率低下,要么被怀疑有二心,前者还可以再证明自己,后者就难了。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邵嘉玉见他们突然坐下来喝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迟疑道:“你们这是交易成功了?”
姜明煦示意他去隔壁屋,沉声道:“没有吩咐,不许过来。”
邵嘉玉脸抽了一抽,神情从迷惑转为了然,心中暗暗猜测。
阁主三番五次对百岚宗心软,该不会是看上这个姑娘了吧?
他乖乖地去了隔壁屋,气氛可以说是一言难尽。
生闷气的荆山槐,忧心忡忡的祝清寒,失落的风澄……
现在再加上一个迷惑的邵嘉玉。
隔壁屋,姜明煦甩了四张隔音符贴在墙上,两人终于得以敞开天窗说亮话。
“姜公子多次手下留情,必然有原因。”奚蘅托着下巴猜测道:“是不想完成任务呢?还是大发慈悲?”
随后自己又笑着补了一句,“显然不可能是后者。”
姜明煦目光触及她轻松自在的笑颜,微不可微地叹了一口气。
真是一点也不害怕,而且还被她猜对了。
他现在进退两难,拿了五行秘卷回去难逃一劫,还不如拖延时间想想办法。
按照组织的意思,接触了五行秘卷的人都得死。
接手任务时只有他一个人在场,邵嘉玉他们不清楚具体情况。
虽然话没说清楚,但他猜得出来,弥新阁的人把五行秘卷带回去之后,不死也难逃囚禁。
身居高位的人就是这样,有用时你是条好狗,忌惮时你是狼子野心。
虽然他确实有私心,毕竟五行秘卷这样的好东西,谁不想要?
这段时间千目阁也一直在监视着弥新阁的一举一动,谷谊城出现了和五行秘卷接触过的人,他若是不来客栈搜查,就会被怀疑。
方才搜查时是荆山槐发现有两本五行秘卷的,不可能瞒着她留下其中一本。
而且现在只要走出这间客栈,就意味着他要去交差了。
转日山的人就是想找个由头杀了他吧。
奚蘅见他沉思许久不开口,于是斟酌片刻,试探性地开口,“反正有两本五行秘卷,你带走原件,抄录本我留下。”
姜明煦薄唇紧抿,神情严肃地摇了摇头。
若是杀了那些派来监视他的人然后带着五行秘卷一走了之,转日山的人发现没人回来汇报情况,就肯定会起疑心。
他不能拖累弥新阁其他四个人,他们还年轻,还有大好前程,不能跟着自己流浪天涯。
他要是走了,转日山也不会放过极意宗,极意宗绝不能毁在他一个人手上。
“那要不这样,你拿着一本,我拿着一本,然后你放我们走,装成百岚宗带着两本五行秘卷成功脱逃的样子。”
他不屑一笑,“成功脱逃?你觉得可能吗?谁会信?”
“这除了你的人,就是我百岚宗的人,还能有谁?”奚蘅百思不得其解,却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
要么隔壁的木修、金修不完全听命于他,要么就是附近有人在监视他。
或者是二者兼有。
奚蘅叹了一口气,现在已经不是姜明煦一个人的困局了,这也是百岚宗面对的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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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琇把耳朵贴在墙上,费尽心思想听一听发生了什么。
荆山槐拽着他的后领把他拉了过来,嘲笑道:“你这个品阶要是能听到点什么东西,我和你姓。”
唐琇欲哭无泪,“没试过怎么知道!”
随后荆山槐自己又贴了上去,得意地看着他,“要听也是我来听。”
过了一会,邵嘉玉好奇地问:“听到了什么?”
荆山槐微微地摇头,“什么也没听到。”
接着背靠着墙壁坐了下来,放空了脑袋,轻声道:“阁主最近好奇怪。”
邵嘉玉一撩衣袍坐在她旁边,开始仔细回忆着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
自从弥新阁接到寻找五行秘卷的任务后,阁主的情绪就一直不是很稳定,而且犹犹豫豫、优柔寡断,不像是他以往的作风。
在青漯城时没有杀了百岚宗的人,就已经让千目阁的人汇报上去了,当时荆山槐还提醒了他,说他心慈手软以后难成大事。
他那个甚至都没有生气,只是平淡地回了一句话。
“我有能力为我的心软负责。”
邵嘉玉低声呢喃着这句姜明煦曾经说过的话,然后恍然大悟道:“百岚宗是有什么人或事能让他心软的吗?”
让他不惜赌上自己的前程,这个任务要是办不好,他阁主的位置就难保了。
在这个位置的人,以后可是最有可能成为转日山山主的人。
荆山槐只觉得不可以思议,她像是听到了笑话,摆手道:“不可能,你说他被夺舍了还差不多。”
夺舍?
邵嘉玉和荆山槐两人对视一眼,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不止是他们两人,祝清寒和风澄也对视了一眼。
奚蘅这段时间也变得很奇怪。
从前的百岚宗五人就像是生活在一个大家庭之下少言寡语的家人,虽然都很珍视彼此,但很少交流谈心,更别说团结在一起解决问题了。
简而言之就是这家人不怎么熟。
他们都猜测是不是那次强行参悟功法失败,激起了她的斗志,但从鬼门关回来一趟,总不可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祝清寒看着风澄,心中像是堵着一团气,她低声道:“如果现在的她不是奚蘅,那以前的奚蘅去哪了?”
唐琇对于“夺舍”这件事有些恐惧,他讪笑一声,弱弱道:“你们别吓我。”
聂舟仔细回想着奚蘅这段时间以来的变化,也觉得不太对劲,于是往祝清寒怀里躲。
“你们宗主也被夺舍了?”邵嘉玉忧心忡忡地看着他们二人。
“少关注我们百岚宗的事。”祝清寒对于这个绑了自家人的金修一点好脾气都没有。
邵嘉玉也不恼,开始问他们问题,“你们百岚宗和我们阁主从前认识吗?”
祝清寒:“不认识。”
“那就怪了,我们阁主从前心狠手辣,怎么遇到你们百岚宗就开始心软了。”
邵嘉玉又开始胡思乱想了,“难道他对你们宗主一见钟情了吗?不对啊,一见钟情的话就不会烧她的头发了。”
一提到这茬,唐琇就来气,他恨不得把脚怼到邵嘉玉脸上。
“烧头发算什么?!他不仅踩了我,还烧了我的脚!”
“对哦!”邵嘉玉再一次悟了,他一拍手,激动道:“你们想,他平时都是直接烧手脚,但那次就只烧了你们宗主的头发!再说了,他对你已经是很心软了,不然你小命早就不保了。”
邵嘉玉绞尽脑汁地想一个形容词来描述这件事,“这叫什么来着?叫——”
“爱屋及乌!”风澄乐呵呵地接上了,同时换来祝清寒和荆山槐两双眼睛,四只白眼。
“对!就是爱屋及乌。”邵嘉玉笑眯眯地想和他击掌,但发现他的手背自己的铁环锁起来了,只能尴尬地收回来。
于是二人脚碰脚“击脚”。
“得了吧,烧头发也很过分,少在那里幻想了,阁主他就是被夺舍了!”荆山槐气得牙痒痒,恨不得掐死邵嘉玉。
她原本以为姜明煦能带领弥新阁走向光明未来,结果现在的他被邵嘉玉说成满脑子只有情爱的人。
感觉自己跟错领导了。
“咳咳,我就是随口一说。”邵嘉玉往旁边挪了挪。
“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就拿这四个人去威胁阁主,让他感觉带着五行秘卷走人。”荆山槐剑走偏锋,她攥紧拳头,跃跃欲试的样子吓到了唐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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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你现在的处境说一下吧,不然怎么想办法?”
奚蘅将杯中冷茶一饮而尽,顿时精神了不少。
许多问题没有办法解决,都是因为在沟通时出现了问题,信息壁垒阻拦了决策的进行。
所以,管理沟通很有必要。
姜明煦还是沉默着摇头。
已经陷入死局了,无解。
奚蘅很是恼火,这种人不进行沟通还怎么解决问题,就像是大学小组作业里遇到问题不发言,然后什么也不做拖缓进度的摸鱼组员。
“你和你的团队平时也是这样交流的吗?”
姜明煦不明所以,愣了一瞬,然后艰难地点了点头。
至少在五行秘卷这件事情上是这样的。
“为什么不能一起集思广益想办法?瞒着他们有什么好处?”
“我不想连累他们。”
奚蘅苦口婆心地劝说他,“他们有知情权,而且把问题摆到台面上没准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这件事关乎他们每个人的未来,我身为阁主,要为他们考虑。”
她忍不住了,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要紧事,但还是发泄了出来。
“你以为你是谁?你又不是他们的爹妈,未来怎么选那是他们的事,你不说也解决不了问题,你以为你是为了他们好,自己扛着没准还害了他们,这也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表现。”
姜明煦闻言怒气又上来了,他虽然表情没什么变化,但房间里又燃了一圈火焰,蔓延到墙上,把隔音符给烧没了。
“好,那今日我就把话说清楚,你百岚宗牵扯进来了,也别想逃。”
隔壁背靠着墙的邵嘉玉和荆山槐觉得后背一热,顿时明白了,姜明煦又生气了。
于是不怕死地忍着热,把耳朵贴了上去。
不曾想门被一脚踢开,众人被吓了一个激灵。
是姜明煦和奚蘅。
他施法停了火,然后关起门,甩手贴上隔音符。
其他人看着他这个架势,以为他是要来杀人灭口的。
“阁主,你想通了?”荆山槐满脸期待,觉得光明未来在向她招手。
姜明煦红衣似火,眉目冷如雪,语气中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我有要事要说,诸位安静片刻。”
奚蘅不自觉地在他身后模仿着这种威风,觉得自己以后开大会时兴许用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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