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园厢房内。
“查到了?”
“算是吧,”蜀凌绝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铺开了一张图纸,“人员动向没什么特别的但是我在那附近找到了这个。”
这张纸上面都是日期和人名,梣卿逐目细观,很快便发现这是乌院的借还书的载录册,并且其中有两处标识不一样,“燕子惜……周绥?”他们两人的名字前面的朱墨都加了金箔颜料,“这些查过了吗?”
“查了,没有周绥这个人,”蜀凌绝皱眉道,“乌院每天的借还载录很多,加上藏书阁是对外开放的,向来随意,容易出纰漏。”
两人同时沉默了下来。
半晌,梣卿突然发问:“金箔哪里来的?”
“我怎么会知道……”
“他来过?”
还真是敏锐得可怕。
蜀凌绝把蜷起的页脚抻开,“不清楚。”
梣卿抬眼看他,眼神里折射出复杂的情绪来,但很快又盖过去,声音四平八稳,“叫他好自为之,不要再做多余的事。”
蜀凌绝饶有兴致地撩火,“上次提了一句不被你驳回去了?还生气……”
“没有,”平静的面容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呦,急了。”
“……”
欠的。
梣卿心想。
蜀凌绝觉得自己还算了解她,可这会儿又有点看不明白,手指在“周绥”这两个字上点了点,“你到底是想见见他呢,还是只是不甘心?”
……何来想见与不甘心?
那次发生的情况实在是脱离了她的掌控——她自诩算得尽然而无遗策,不曾想竟落进了别人的圈套,所以心里才一直惦念;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在蜀凌绝的眼中,倒像是她对这个人念念不忘似的。
其实没有,她只是不爽而已。
鉴于他们只是一种合作关系,梣卿一直认为自己没必要和他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谈得这么明白,本着互相汲取利益,不做朋友只做商人的原则,她将这两年的事情咂摸下来,恍然发觉他们其实已经背离这个原则很多了。
这实在不算一件好事;但是人与人的相处,也总得有点人情味才好,他们彼此也都明白,所以私下里也算是……朋友吧。
梣卿叹了口气,说:“时候不早了。”
“嗯,”蜀凌绝从闲聊逗趣的状态中抽离开来,房门正好响一阵急促的声音——
“殿下!太子好像过来了!”
简直是阴魂不散!
两人对视一眼,梣卿迅速反应过来:“这窗台有多高?”
“可以跳,”蜀凌绝简洁道,起身走向门口,“我去拖住他,你去西片偏门,有人会接应你。”
“好,你多小心。”
“你也是。”
梣卿跳到了窗台下的假山上,脚下生风,一路滑到底,上了疾驰而过的马车顶上,一溜烟钻了进去——
“谢君阁?!”
属实意外了。
梣卿顿觉气血上涌,“谁给你捡回来的命?!”
后者睁开阖着的眼睛,虚握了握拳,感受到掌心所结的痂的拉扯,又松开了,正欲开口,又被面前的人冷着一张脸呛了回去,“出来找死?”
谢君阁难得看到她平时清冷泰然的样子被打破,弯起眼睛笑了起来,“还知道担心病人呢。”
他重伤一场,还没完全恢复过来,一张脸苍白得像纸,周身少了平时的锐利傲气,看上去很无害。
他的五官其实很柔和,没有什么攻击感可言。
只不过是气质太影响一个人了。
“别生气,我只是想见你了。”
他看着她的眼睛,玩世不恭的那种气质又显现出来,淡化了面上的病气。
早上除了后续的诊疗,配药,必要的医嘱,他们之间几乎没有什么额外的交流,也可能是因为对方第一时间是拿他当病人看,他总觉得一下子离她的距离远了很多,所以有点想急切地找补回来。
更多的只是怕她还在生气……也怕她不生气。
梣卿从紧张戒备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可能有点反应过度了。
“对不起。”梣卿在他身侧坐下,把刚刚下意识开阖的剑鞘推回去,“我说过,伤好之前,不要随意走动。”
“我以为医师都是会守着病人的。”
“我派了人守着。”
“我想见你。”
“……出什么事了?”
梣卿被他眼中灼热的情绪烫了一下,别开眼问。气氛有点不对;这实在不是她擅长应付的情况。
谢君阁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没事就不能见见你?小美人,你今天早上对我可冷淡了!今天天气好想出来转转都不行?听说梨园的花开得很好看。”
梣卿回忆了一番,目光变得柔和了一些,“在外面没人能保证你的安全。”
“那如果我死了,你会是最伤心的那个吗?”
梣卿皱起眉,被他摸不着头尾的问题弄得心绪再度烦躁,“我不知道。”
“啧……你再想想?”
梣卿叹了口气,“我不会让你死的。”
这下换谢君阁愣住了,但很快他又笑了起来,“也是,我死了,梣王府不也得被我连累么。”
不是这个原因——梣卿心里想着,把这话咽了回去。
“我看到那个什么?蜀凌绝?还有那个蜀辰风,他们也在梨园。”
梣卿的神情又冷淡下来,“他名声不好,少来往。”
正在和蜀辰风周旋的某人连打了两个喷嚏。
“……是说蜀凌绝?行。”谢君阁愣了下,但也没多问,只是莫名想到蜀凌绝的风流之名,慢慢地越想越出格,“他不会对你做了什么吧!”
梣卿皱眉:“他能对我做什么?”正这么说完,她脑子里面突然闪过一些不合时宜的画面,霎时无语,“你想到哪里去了?”
“不对!你脸都红了!啊这个卑鄙……”
“那是被你气的!”
“……”
谢君阁对他的印象不可能好了,“今天去梨园的不止他一个,怎么你只提醒了他?”
后者极短暂地停顿了一下,“只有他名声极差。”
谢君阁敏锐地意识到这里面的不对劲,“为什么今天去梨园?”
“你来我便不能来了?”她反问。
谢君阁看着她,勾着唇笑着默了一会儿,才说:“也对。”
只要相安无事,不触及到核心立场和利益,多大的隐瞒也无所谓,梣卿根本不需要在乎他瞒着自己什么了。
可是他去梨园的理由,是什么呢?
这个疑问一旦爬上心头,便很难拔除,而后会慢慢扩大,成为一团碰不得的疑影,最终总会在某个时刻爆发出来。
她知道他隐瞒手伤时心里那种说不上来的烦躁感又来了。
“梣卿,你真的是不相信他吗?”
她觉得是不信的。
但是从某个角度来说,她对他的信任已经超出了某种范围。
“你在保护他。”
呵,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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