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征九千六百六十六年,自上一次正魔之争已过六十年,修真界早就恢复了平静。
前魔尊万千慈被其左臂右膀游鹤归反水,封印于灵脉之下的事更是早已成了众人口中的谈资。
而近日,却又掀起了新的波澜。
“我听说魔域出了新的魔尊?还是游鹤归的徒弟?”
“好像是她的二徒弟,叫都奉。”
“妈的,这游鹤归果真是个祸害!”那人大力锤了下桌子,说的话引得周围人一致赞同。
“六十年前,要不是曲、符二老给她作保,说她是藏于万千慈身边的卧底,她游鹤归岂能活到现在!”
“要我说啊,那游鹤归比万千慈更可恶!”
这话倒是新奇,前魔尊万千慈惨无人道人尽皆知,其手下游鹤归心狠手辣也是无人不晓,但大家都知道万千慈作为发号施令者远比游鹤归恐怖的多,
“此话怎讲?”
“你们想啊,这游鹤归若真是叛徒,她为何早不背叛,晚不背叛,偏偏就在各大宗集合起来发起总攻的时候背叛?!分明就是她看我们正道人多势众,心生惧意,这才临时决定要背刺万千慈的!”
“可照你这么说,曲、符二老不可能给她作保啊?”
“那便是她事先知道了正道这边的人手,蛊惑了二老,总之无论如何,这么一个心怀鬼胎的人有谁会想她在身边!”
这观点倒是得到了广泛的认同,毕竟谁也不想和一个随时可能从背后捅自己一刀的人呆在一起。
“那天衍宗着实是惨,青霞道君见她可怜,破例收她一凡人为徒,怕是到死也没能想到她会是这种人。”
“苏掌门比他师父还惨!他好心好意把姓游的当师妹,啥好东西都紧着她,可到头来呢?连心上人都死在她手上!最后还得顾着名声不得不同意她去天衍宗当长老!”
“可我听说她基本不在天衍宗呆着啊,她不是有好几个徒弟在天衍宗上吗?”
“谁知道她在哪啊?这几十年她到处乱跑,好像在找什么东西一样。”
“哎,随便了,只要她不要再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就行了。”
————
这些话自然是传不到游鹤归耳朵里的,不过她就算听到了也生不出啥情绪,指不定还要当着面嗤笑他们一番。万里云端之上,游鹤归伸了个懒腰,绵软洁白的云层比最好的鸭绒被都要舒服,她扑腾了两下,最终又瘫倒在云层里,任由睡意再一次涌上。
浅褐色的眼睛迷迷瞪瞪的,眼看着就又要闭上了,远处那扰她清梦的声音就在此时又一次响了起来,“道友!前方的红衣道友!我们是天衍宗的弟子,请祝我们一臂之力!”
听见天衍宗三字,本来翻了个身、想当他们不存在的游鹤归却是神色微动,睁开了眼睛,神识向来人的方向荡去,须臾便收了回来,而这已经足够游鹤归看清他们的情况了。
七名修士御剑而行,每个人身上都带着轻重不一的伤,其中有一人伤得最重,已然昏迷。
看清那人的模样,游鹤归无声地叹了口气,闭了闭眼睛,总算是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见她身材娇小,修为低下,手中亦无兵器,原期望着是个大能、能够解救他们的众人不禁失望,有人竟生出了些许怨怼之情,低声咒骂了一句。
看到游鹤归的模样,又清楚感知到她不过融合的钟白青也一时无言,又后悔自己将人牵扯进来,便好心提醒道:“道友,快跑吧。”
游鹤归却如没听到一般站着不跑,她将手放在腰侧,攥住腰带的末端,黑色的腰带宛若活了一般,金属光泽的银色吞噬了黑色,剑身收缩,顷刻间形成了鳞片状的薄片,数十片薄片游动着,在完全抽出的一刻就收拢起来,成为一把硬剑。
抬手,轻挥,收剑,一道弯弯的银月就擦着那咒骂过她的弟子的头皮掠去,他只觉得头皮一阵刺痛,伸手一摸,却是满手的头发。
只一剑,年轻修士们之前试过所有办法都没能伤到的黑色蛟龙便被一劈为二,猩红的血液溅起又落下,弄得众人满身都是。那恶蛟甚至没能发出什么声响,在空中因着惯性向前飞了几秒,便分成两截骤然向下坠去,游鹤归手指轻抬,让尸体连同血液都定在半空中。
红色的元魂自蛟龙的身体里窜进厚厚的云层中,眨眼便失去了踪迹,游鹤归不想追也懒得追。她把软剑往腰间一横,它就自发缠绕在腰上,金属的光泽慢慢收敛,颜色也变为黑色,到最后看着与普通的编织腰带没什么两样。
因着云雾萦绕,游鹤归大半个身体都虚掩着,看不清动作,众人直到血淋到头上才诧异地发现恶蛟已经被消灭,面面相觑之余又有些尴尬。
这会儿就是傻子也明白过来,游鹤归的修为远高于他们,只是对外表现出的是融合修为罢了,那秃头的本来还想发作,但看到黑蛟的惨状终究是青着脸什么也不敢说。
钟白青让其他人留在原地,一个人先行上前去。
飞得近了,他才终于看清出手相助者的真面目——一位身着红衣、身材娇小的女性修士,没有武器,身上也没有什么门派标记,衣服用料普通,腰间系着一看不出材质的腰带,左手手腕上戴着一串似玉的青色珠子,头发用一根银簪松松挽着,姿容卓绝,只是目光清冷冷的,同那如梦似幻的一剑一样。
……看着不太好说话的样子,钟白青不由有些紧张,他想了一圈修真界类似装束的有名有姓之人,却是一个也没对上号,便更加紧张了。
只是刚当他御剑飞到离游鹤归不远处,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后,她就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皮笑肉不笑的别扭笑容。
钟白青却是没看出那笑的古怪之处,还松了口气,躬身道:“晚辈钟白青,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举手之劳罢了。”游鹤归拱手,“你们这是怎么了?”
还没等她细问,钟白青就把所有情况交代了个清楚,他们接到任务去盂海杀一作恶的百岁蛟龙,得到的消息是那蛟只有金丹期,但到了迎接他们的却是一条明显远超他们实力的恶蛟,他们一路逃窜,走投无路之际遇到了游鹤归才得救。
看着他倒完篓子后露出的灿烂傻笑,游鹤归沉默了几秒,突然问道,“你是钟苏木的什么人?”
“家父正是钟苏木,前辈难道认识家父?”钟白青眼睛一亮。
“几面之缘罢了。”游鹤归收回端详他的视线,看向脚下,“这里是何地?”
“何,何地?”钟白青一愣,“啊……大概是朝洲的最东面。”
朝洲东面……这离魔域有点太远了吧?
游鹤归四处张望了一下,但她正在云端之上,哪能看清自己到底在哪呢?摇了摇头,她也不再思考这个问题。
“前辈,那蛟龙为您所杀,您想要怎么处理它,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吗?”
“不用,随你们处置好了。”
游鹤归不感兴趣地瞥了一眼云间异常显眼的庞大身躯,那是一头900岁的蛟龙,脑袋上已经有了短短的犄角,修为已至出窍,原本只要再过100年渡过劫就可晋升成真龙,今天这一遭之后可就没准了。
而这些年轻修士们修为最高的才不过金丹初期,可以说,如果他们今天不是恰好遇见了她,必死无疑。
“那个昏迷的是怎么回事?”游鹤归看向其余人,他们都停在远处,一部分人围在一起,另一部分正绕着蛟龙转,钟白青刚刚过来的时候把之前架着的青年临时交给别人照顾,现下一个人歪斜轻慢地拉着他和别人聊天,青年的半个身子都悬空着,看着很是危险。
“啊,那蛟涎液有毒,贺师弟搏斗的时候不小心中了,虽然我们给他喂了解毒的丹药,但好像没能完全清除。”钟白青看着他们的动作,皱了皱眉。
“带他过来让我看看。”
“太好了,多谢前辈。”
钟白青亲自把他带了过来,贺宗一身黑色劲装,身上多处伤痕,流的血将衣服都浸湿了,因为吃了丹药的关系,已经开始长起了新肉,但肩膀处的一个中空的血洞却还冒着黑血,全然没有痊愈的迹象,甚至还把周围的法衣腐蚀出了些许白烟,显然就是这处伤让他昏迷不醒的。
蛟龙的毒虽霸道,但难不倒游鹤归,她指向那处伤口,手指一抬,黑色粘稠的毒液便自伤口中丝丝缕缕地溢出,在上方形成一个圆球,直到伤口不再流出黑血,游鹤归再手腕一翻,五指收拢,那毒液便凭空蒸发,一滴也不剩了。
————
贺宗只觉得浑身的疼痛都减轻了,迷迷糊糊间竟然还听到了师尊的声音,但是这怎么可能呢?世间谁人不知她是个“大忙人”啊,意识昏沉间,他猛然想起自己至今未能开始实施的计划,自嘲一笑,睁开眼睛,正好对上了游鹤归的视线。
贺宗:……
双目相对,贺宗近乎是挣扎着从钟白青身上摔下来的,原本就泛白的脸色此刻更是像尸体一样,完全没了血色,他甩开钟白青伸过来的手,站不起来,便索性单膝跪着深埋下头,恭敬道:“弟子,拜见师尊!”
这一声在寂静的空中传出老远,不但震住了以为他受伤严重想要来扶他的钟白青,还让一旁偷听的其他人也失去了言语。
钟白青维持着弯腰的姿势顿在原地,内心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额头上一下子沁出了冷汗。
竟然是她——!!!
他们这七人都是天衍宗的内门弟子,虽然都是内门弟子,但内门弟子也有高低上下之分,在他们一行人中,只有钟白青和贺宗是亲传弟子,钟白青是医修,祖上世代都在天衍宗,父亲钟苏木更是天衍宗的长老之一。
贺宗却原是凡界的普通人,是被他的师尊十多年前带到天衍宗来的,而他的师尊,正是臭名昭著的原修真界叛徒——游鹤归。
恐惧和后怕瞬间萦绕在众人心中,即便已经过去六十年,但游鹤归威名尤深,六人齐刷刷行礼,“弟子拜见游长老!”
贺宗仍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背挺得笔直,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寒冷,身体不自觉地微微发着颤,在游鹤归看不到的角度,漆黑的眼眸闪过一丝暗色。
看着没有得到允许便不敢起来的七名弟子,游鹤归深感无奈,淡淡道,“起来准备回宗门吧。”
一路无言,七人成阵列御剑而行,游鹤归远远坠在众人身后,三百里说远也不远,在所有人的全力飞行下很快就到了。
云层破开,就能看见远处层峦叠嶂,一山连着一山,蔓延开数千公里,中间那座峰最高,两旁的山峰有如大雁的翅膀一般排布,而每座山峰都被半透明的半圆形屏障笼罩在里面,无数道身影来回穿梭着。
七人看到熟悉的宗门都忍不住松了口气,就在此时,主峰上响起一阵古朴的钟声,屏障上也泛起了金光。
金光随着钟声一道,如同水波一般在空气中荡漾开来,自主峰开始,两边散开,峰峰都陆续响起钟声,散出金光,在触到众人的一刻,些微的金光就融到他们身体里,众人顿感神清气爽,原本仍有些慌乱的心瞬间平静下来。
众人降落在宗门口,有几人已到极限,几乎是扑倒了地上,贺宗却仍是如往常一样身姿如松,动作利落且有力,在一众人中格外显眼。
钟白青回头正要道别,却是一愣,“等等,游长老呢?”
众人回头,这才发现游鹤归不知何时失去了踪影,问贺宗也不知道,便只好一道先去禀报任务。
那秃头的与他的同门落在后面,见游鹤归终于消失,他忍不住问道:“她就是那个……叛徒?”
最后两字说得极轻极快,但同门仍急忙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看了前面的贺宗一眼,又四处张望了一下,见没人注意他们,才狠瞪着那秃头低声道:“你疯啦!”
秃头打开他的手,不满道,“你怕什么……她现在可是人人喊打,算不得什么东西啦!”
同门抽了抽嘴角,小声道:“那你也小点声,高修为者指不定能听见呢。”
秃头翻了个白眼,“我怕她?!就是她到我面前我也能骂她两句!叫她无地自容!”
两人说话间,却是没能注意贺宗的脚步渐慢,直至停在他们前面。等两人抬头,便看到他冷漠地盯着他们道,“说什么呢,能给我听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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