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时分宗门大比才全部结束,谢图南状态不好,只得了个第二,在颁奖仪式上显得闷闷不乐的,回峰后便呆在屋里不肯出来,任凭周清怎么哄都不管用。
贺宗撑过了第二轮,挺进了前二十名,但由于消耗过大,第三轮很快就被人淘汰了,游鹤归密音传信让他晚上到她那里去一趟,贺宗依言赴约。
贺宗是第一次来这里,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这里有什么特殊之处,进来之后才发现同平常的院子没有两样。
院子的地是用石砖铺成的,满院子都种着桃树和叫不出名字、开着白色花朵的树,风吹过来,两种颜色的花就洋洋洒洒落了一地。
在院子的中间摆着一套石桌椅,看起来用了很久了,边角都磨得很光滑。游鹤归就坐在那里,桌子上放着一坛酒和两个小酒杯。
那酒是新挖出来的,贺宗走过去的时候还能闻到一股潮湿的土腥味。
“阿宗,你今天表现得很不错。”游鹤归的视线移到贺宗身上,她看着比在外面轻松很多,拍拍桌子道,“坐下来,我们喝一杯庆祝一下。”
两人就这样喝起了酒,没啥下酒菜,游鹤归太久没吃东西,一杯酒下肚只觉得火辣辣的疼,但她还是愉快地笑着,和贺宗碰了一杯又一杯。
半坛酒喝完,贺宗的脸颊微微泛红,游鹤归却还像个没事人一样,没有半点反应。
游鹤归究竟想要做什么呢?总不能真的是和他喝酒吧?贺宗看着杯内澄澈的液体,担心自己一会喝醉会说出些不该说的话,试探着问道,“师尊,你今天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今天叫你来,确实是有一件事要和你说。”游鹤归一顿,放下酒杯,表情微微严肃道,“你的修为还是太低,这次的秘境之行恐怕会有危险,说实话,我不建议你去。”
不建议去?贺宗想起之前读过的有关太虚秘境的资料,心头一跳,“不是还有师尊在吗?”
游鹤归摇头,只是道:“人数太多了,要是发生什么事的话,我不一定护得住。”
贺宗却是心中着急,他有着必须要去太虚秘境的理由,只得硬着头皮道:“但是,师尊,我想去!”
看着贺宗坚定的眼神,游鹤归一愣之后却是笑起来,先是自嘲般的悲笑,然后越笑越大声,最后竟是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贺宗震惊不解地看着她,游鹤归拍拍他的肩膀,带着自傲和欣慰道,“不愧是我的徒弟啊!好!既然这样,你接下来三天每天都到我这里来训练!我保证这次太虚秘境你绝对能活着出来!”
莫名其妙就被安排了接下来三天的日程,贺宗也没有表示不满,只是趁机提出了告辞,游鹤归看着贺宗的背影慢慢消失,视线收回却一时不知该看向何处,最终只好落寞地望着酒杯里月亮的倒影,露出了一点苦笑。
那并非轮回中她熟识的贺宗,而是被她收为徒弟的、有着相同灵魂命运却截然不同的那个人。
被困在原地的,从始至终,只有她自己罢了……
————
第二天一早,贺宗再次来到小院子里,刚到门口却是停下脚步,皱了皱眉,昨天精致的小院此时看却有些荒芜破旧之感。
这院子是这样的吗……?怎么感觉和昨晚看到的不太一样?
但这里是游鹤归的住处,不可能有人敢在这里做小动作。或许是光线的变化吧,贺宗压下疑惑走进院中,便见游鹤归已经坐在昨天喝酒的那张石桌上等着他了。
两人如昨天那样坐了下来,游鹤归问道,“你可知道太虚秘境的情况?”
“我曾看到过有关太虚秘境的资料,上面记载太虚秘境是末法时代现存的最庞大的秘境,里面奇珍异宝不计其数,若是能够从里面获得一点机缘,就会有大造化。”贺宗回想着他看的资料,挑选着说了些。
“是啊,最庞大,最伟岸,同时也是最危险的秘境。”游鹤归悠悠说道。
“里面所有东西都既可以是真的,又可以是假的,曾经有人以为自己走出了秘境,拿着从里面得来的财宝为非作歹过了十年,但直到五百年后下一批修士进来,他才发现自己居然一直在幻境中,修为也几乎没有增长,出去之后很快就死在了曾经的仇家手里。”
游鹤归平静地说出了让人毛骨悚然的话,冷漠的眼睛看向贺宗,“所以呢,我打算先测试一下你对幻觉的灵敏程度。”
这要怎么测?还没等贺宗提问,游鹤归就打了个响指,身影一点点从贺宗的视线里抹除,“已经开始了哦,从你进到院子里的那一刻起。”
什么?贺宗一愣,抬起头,一个蓄着白胡子的中年男人出现在他的面前,贺宗浑身一颤,不可置信地喊道,“舅父……”
他惊得向后退了一步,扫视了一圈,贺宗只觉得自己头皮都快炸开了!这分明就是他十多年前在凡间生活时的院子!
“昨天的功课做完了吗?”记忆中死气沉沉的声音响了起来,贺宗条件反射回答道,“做完了。”
舅父颔首,“那么,把姜家枪的第五到第十招演示一遍。”
贺宗看向自己的手,这才发现他就连身体都缩水了一圈,力气也回到了十几年前的状态。
拿起枪,贺宗浑浑噩噩地练完这套熟的不能再熟的枪法,只觉得一阵恍惚,他真的去过修真界吗?他记忆中的一切都发生过吗?
没有注意到他状态不对,见他的功夫愈发精进,男人满意地点点头,“不错,那么,你还记得我们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吗?”
“……为了复兴荥国。”
“没错,为了我们的大业,一切都是值得的!”舅父激动地咳了两声,怒骂道,“如果不是修真界插手,如果不是那该死的游鹤归帮了煊国一把,我荥国怎么会到如今的地步!”
那双浑浊而带有强烈意志的眼睛因激动而突出,死死盯着贺宗,“所以,你一定要往上爬,不断往上爬,直到推翻煊国的□□,向那些该死的仙人复仇,杀死游鹤归为止!哪怕只剩下你也在所不惜!知道了吗?!”
良久,贺宗听到了自己干涩的声音,“我知道了,舅父。”
————
“哎呀,完全不行呢你。”游鹤归推着腮帮子,笑眯眯地看着贺宗,他已经从幻境出来了,但明显还沉浸在其中,虽然表情同平时没区别,但游鹤归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呆愣。
她给贺宗倒了杯安神茶,问道,“刚刚那个幻境是根据你的记忆自动生成的,你看到了什么?”
“……十多年前的事。”贺宗失魂落魄地道。
游鹤归点点头,没有多问,“来个简单一点的吧。”
她指向院子里的几棵梨树,贺宗立即提高了警惕,转向身后,“不用那么紧张,这几株梨树里有一棵是我用幻境伪造的,你能看出是哪一棵吗?”
贺宗茫然地看着这几棵桃树,只觉得它们长得没什么差别,只得根据自己的直觉随意指了一棵,回头看着游鹤归。
“嗯……”游鹤归无奈道,“完全不是呢。”
游鹤归挥手,离贺宗最近的那棵树就变成了一根石柱子,她叹了一口气,“那就没办法了,对幻境的灵敏度不是一时半会能培养起来的,你只能在其他方面下功夫了,比如说……预先察觉危险之类的。”
“说起来,我之前一直忙着做自己的事忽视了对你的教导呢。”游鹤归站起身,手里捏着一片刚刚落下来的粉色桃花,眼睛微眯,冲着贺宗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贺宗却后退了一步,求生本能向他发出了强烈的预警,而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游鹤归轻轻一抛,那片娇嫩的桃花就擦着他险险右偏的脸颊深深嵌进石柱中,他看着那泯成粉末的桃花,额头的汗就落了下来。
游鹤归的笑声在贺宗耳朵里如同妖魔的低语。
“放心好了,你师兄师姐们都经历过,不会死的。”
“我会很有分寸的。”
“顶多……也就是濒死而已啦!”
————
三天转瞬即逝,很快就到了启程前往太虚秘境的日子,入选的弟子们早就三三两两地从各自峰上来到了集合地点,兴奋地看着巨大的船型飞行法器,平日里强行压抑的好奇心总算冒出了头,他们绕着法器转悠着,时不时发出惊叹声。
鹤山上的三人也收拾完毕,一道来到了这里,他们也是第一次看到那么大的飞行法器,却没有靠近,只是站在一旁远远看着。
“小师弟,你怎么看起来萎靡不振的?”周清拍拍贺宗的背,他从今天见面起身上就围绕着低气压,明明身体没什么变化,但周清愣是感受到他饱受摧残的精神,担心问道。
身体自发往前两步躲开她的拍打,没有看到周清惊奇的目光,贺宗恍惚地回答:“……师尊,给我做了点训练。”
周清闻言,嘴角一抽,似乎回想起什么恐怖的东西,眼神中带着些微惊恐,“啊,那怪不得……”
周清悻悻一笑,本想说些愉快的活跃下气氛,但一种低落的气氛却不知何时早已笼罩在两人身上,最终她只好说道:“上、上船吧。”
魏朋义比游鹤归到的早一些,自发做起了本该游鹤归做的工作。他拿着名册,一个个核对着登船者身份,只是人数众多,年轻修士们又对飞行法器感兴趣,跑来跑去的,弄了半天也没弄出什么名堂,反倒是搞得自己焦头烂额的。
“魏长老。”
魏朋义听到熟悉的声音向旁边看去,一个青年歪歪斜斜地站着,张开五指和他打招呼,他皮相俊美,身材匀称,着一身紫衣,手里拿着把扇子,一派华贵之气,就连刘海都是精心打理过的,垂下了优雅的弧度,而他眼下一点小痣配上他天生的狐狸眼就更是勾人心魄。
不过一会儿功夫,女弟子们便都被他吸引了注意,兴奋地窃窃私语起来。
他便是天衍宗当代首席大弟子——李云乐。
魏朋义大为惊奇,“李云乐!你不是做任务去了吗?”
李云乐缓缓走过来,他走路的姿势中都透出些懒散,完全不像一个剑修,“嗯,任务做完了,我对太虚秘境有点兴趣,就来了。”
————
游鹤归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相谈甚欢的二人,她停在远处看了他们两秒才走上前去,戳了戳李云乐的背,又看向魏朋义,和他们打招呼,“魏长老,阿云。”
李云乐不着痕迹地往旁边走了两步,眼里是明晃晃的嫌恶,“你怎么在这里?”
“我不能在这里吗?还是说这船是你的?哎呀,几年不见你已经有钱到能买下这么大的虹船啦,了不起了不起!”游鹤归啪啪鼓起了掌,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看得李云乐那叫一个窝火,只恨不得剜去她那张没皮没脸的面孔。
眼见他们两个要打起来,魏朋义打圆场道,“要不,我们先上船吧。”
“不用了,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就不和你们一起去了。”李云乐脸色阴沉,却还是向魏朋义做了一楫,转身就要走。
游鹤归此时已经走到了台阶上,闻言斜斜向下看去,“某些人不会是恐高,害怕地不敢上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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