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翌日深夜。
云落村,湖水边。
村民再次聚集,他们另选了一名女子换上喜服塞上喜船。
莲池闭合的刹那,柳萱儿,慕遥棋纵身越入池中。洛白被慕遥棋抓着,其实他很想说,除妖就除妖,带着他做什么?他现在也是妖啊,不怕从背后捅他们一剑?
坐于船头的“仙使”察觉不对,猛一抬头,已被柳萱儿擒住。
柳萱儿皱眉打量“仙使”:“乌龟精?”
“仙使”看着抵在颈边长剑,又见柳萱儿满脸杀气,扑通跪倒在地,叩首道:“仙姑饶命,小的都是被逼的。不仅是我,整条湖中小妖尽数被驱使,若是不从,可是小命不保。”
柳萱儿看向船上女子,那女子早已陷入昏迷。她冷声道:“你且将那妖物来历说来。”
“仙使”支支吾吾,左右为难,许久后竟是哭了起来:“我,我不知道啊,只知道它忽然就出现在了湖底,也不知是何方神圣。我们这云落湖底都是小妖,哪里是他的对手,只能供他驱使。”
这妖擒了等于白擒,柳萱儿忽然换了脸色,周身杀气肆意,她阴冷道:“骗我?你若是不说,我就活刮了你。”
哪想着老龟不经事,看着柳萱儿的脸色,竟是两眼一翻,活活吓昏过去。
柳萱儿呆了一呆,她眨眨眼,眼底的凶恶登时一收,咕哝道:“胆子这么小也敢害人。”
她将乌龟精往船上一丢,察觉到慕遥棋在看她,笑嘻嘻道:“慕大哥,我刚刚吓到你了?这是师尊教我的,他说很多人都欺软怕硬,凶一点有时候更好办事。”
她的话音里满是炫耀,似是在说,看,我师尊他好厉害。
洛白一脸欣慰,他的萱儿学的很好。
一味良善,旁人反而觉得你好欺,不若带点利齿,这样别人方能忌惮。
喜船沉入水底,柳萱儿选了水草掩映处,与那昏迷的姑娘互换了衣服。
等她扶着发冠出来的时候,见洛白盯着自己,便问:“好看吗?”
洛白点头。
好看,是真好看,他家徒弟怎么样都好看。紧接着他又有些伤感,将来他必是要看着萱儿嫁人的。
嫁闺女,想想都觉得难受。
不行,他得让男主入赘!
柳萱儿没发现洛白忽然的失落,忽起的斗志,她看着周围,那妖必是大妖,这水也是污浊不堪。
她忽然明白那些姑娘为何会变得痴傻,普通人在这里待久了,怕是连命都没了。
柳萱儿又折回去给那姑娘喂了丹药,之后将她放到舟上,送了上去。
做完这些,柳萱儿将盖头盖上,踹醒了昏迷的乌龟:“带路,敢乱说话,杀了你。”
“不敢。”乌龟精擦擦汗,忙不迭的在前面领路。
三人下水,柳萱儿一人把活全都包揽了,洛白,慕遥棋反倒没事干了。
洛白心中欣慰,又有些心疼,遇到危险柳萱儿这般冲在第一个,很容易受伤啊。在男主出现之前,他须得小心看护好。
洛白跟慕遥棋不远不近的缀在柳萱儿身后,就见一处宫殿出现在眼前。
水下宫殿规模颇大,瞧着还很是气派。宫殿上披红挂彩,大红灯笼高挂,道路上铺着红毯,竟似凡间成婚的布置。
目送柳萱儿跟随那龟精进入宫殿,洛白,慕遥棋也跟了进去。
这宫殿不仅外面看起来气派,内里也甚是豪华。洛白抬眼望去,竟见沿途一路铺满了夜明珠,好不奢靡。
洛白环顾四周,发现这里的一应陈设物品皆是用了心思的,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个男人想要给心爱的人最好的一切。
乌龟精领着柳萱儿来到喜房,让她在内等候。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门再次被推开,走进来一个人。
柳萱儿头上盖着帕子,只能看见来人的脚。那人红袍曳地,袍下瞧着不似人腿。柳萱儿思量,这妖莫非还未完全化形?
柳萱儿视线被盖头所阻,躲在一旁的洛白却看得清楚。来“妖”看起来很是年轻,约莫人类的二十多岁,只是他身材矮胖,颊边覆鳃带须,手臂也是鱼鳍,裹在宽大的袖袍中,不伦不类,十分怪异。
洛白眯起眼睛,心说原来是条鲶鱼精。这副样子,普通女子见了没被吓死已算是勇敢了。
“娘子。”鲶鱼精一脸喜悦的来到柳萱儿面前,伸手想揭了盖头,又有些紧张的将“手”在身前擦了擦,这才重新伸过去。
他再次改了主意,牵起柳萱儿的手说:“娘子,我们先饮交杯酒吧。”
柳萱儿感受到掌心滑腻,强忍着才没有将手抽回来,她低声答:“好。”
鲶鱼精脸上笑容更大了,他扶着柳萱儿坐到桌边,抬手斟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给柳萱儿。
柳萱儿抬手接过,抬头饮酒之时,盖头滑落,柳萱儿跟那鲶鱼精来了个面对面。
如此近的距离,那鲶鱼身上的腥臭味直冲鼻腔,柳萱儿这三个月历练,见过妖怪颇多,很是镇定,但她一想,寻常女子见了妖怪该是害怕的,便做出害怕的样子。
只是她才刚摆好表情,那鲶鱼精神色就是一变,他怒而摔杯:“骗我,你不是她!骗子!”
方才的温情全然不见了,鲶鱼精袖袍带风卷浪,竟是要将柳萱儿震飞出去。
既已被识破,柳萱儿将喜服一扯,露出长剑,同那鲶鱼精过起招来。鲶鱼精见这人还不是个普通人,越发狂怒,他面目狰狞,怒喝道:“死!”
柳萱儿还从未跟水中精怪交过手,那水波对她来说是阻碍,对鲶鱼精来说却是助力。不消几个回合,柳萱儿便被那鲶鱼精囚在了蚌壳中。
蚌壳闭合的刹那,一道剑气袭来,蚌壳碎裂,剑气威势不减,在那鲶鱼精身上,割出一道血痕。
鲶鱼精吃痛逃离。
回到客栈,柳萱儿洗漱换了衣物,她坐于灯下,很是挫败:“我想不通。”
“我为什么打不过他!我竟然打不过一条鲶鱼!”柳萱儿咬着牙,红着眼,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奇耻大辱,我要报仇!”
洛白轻叹口气,把桌上茶点推到她面前。不想柳萱儿受到的打击颇大,糕点也不吃了,她将碟子一推,起身练剑去了。
洛白是万万不想跟慕遥棋待在一处的,柳萱儿出去他也立刻起身,就见柳萱儿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洛白险些惊飞了魂,柳萱儿竟如那城中百姓一般,脸颊手臂上冒出毒疹,她气息微弱,竟已陷入昏迷。
是与那鲶鱼精交手时中的毒?
洛白眉心紧锁,柳萱儿自被他带回去后,这些年一直养的精精细细,何时受过这种伤,这种痛。洛白恨不得代她痛。
男女有别,客栈的老板娘在屋内照顾柳萱儿,洛白坐在一楼大厅,他对自己说,冷静。
那鲶鱼精身上带毒,必得拿到解药才行。
他想到鲶鱼精口中的那句愤怒的“你不是她”,这是个讯息。
他不是要貌美的女子,不是要花魁,他是在找人。
找一名女子。
为情所伤吗?洛白若有所思。
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洛白一抬眼,恰好对上慕遥棋的视线。
洛白收敛表情,做出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双手抱臂看着慕遥棋:“你的同伴现在这副模样,你就打算一直袖手旁观?”
萱儿单纯,没察觉到什么,洛白却看得分明,自踏入这镇中,萱儿为这些姑娘的遭遇愤怒,眼前的少年根本没有任何触动。
他没有怜悯,只有冷漠。
慕遥棋道:“你去寻解救之法。”
“你们抓了我,还想让我救命?”
慕遥棋忽然凑到洛白面前,洛白不习惯有人如此近身,他身体后仰,就见面前的少年忽而展颜,少年的笑容里满是邪佞,全然不似柳萱儿在时的模样:“正因为你在我手中,若不去,我便杀你。”
他的杀意可不是柳萱儿的伪装,那是实实在在的冰冷慑人。
洛白咬牙,若不是害怕在柳萱儿面前暴露,他真相不管不顾揍这小子一顿。沉默片刻,洛白像是怕了,说道:“我若救她,你须得听我的。”
慕遥棋起身,不置可否,只说:“走吧。”
洛白,慕遥棋再次入水。
那鲶鱼精受伤逃离,宫殿乱成一团,小鱼小虾忙碌收拾,见得来人,慌忙逃到水草中悄悄窥探。
洛白和慕遥棋将宫殿搜寻一番,并未找到解药,倒是在角落堆砌的杂物间发现了一个蚌箱,里面装满杂物,都是人间之物。
专门用箱子来收着,瞧着不像是捡的凡人落入水中的。
这箱东西跟鲶鱼精的痴有关系吗?洛白随手从箱子里拿了一个毽子出来,若有所思。
身后传来异动,转头一看,那鲶鱼精竟回来了,然一见洛白手中之物,眼底有一瞬的迷茫,紧接着扑过来:“还给我!”
洛白旋身躲过,将毽子抛高:“想要?自己来拿。”
鲶鱼精盯着那毽子,眼珠变得赤红,他忽而现出本体,本体不断变大、变大,眨眼间竟是比原来大了百倍不止。
鲶鱼精张开巨口,将洛白,慕遥棋两人吞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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