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注视着因消耗巨量体力,额角沁满汗水的乔书宁。
“来帮忙。”他又重复到,央求的眼神中却夹杂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啪哒。”
乔书宁额头的一滴汗砸落到自己的手上,也像一把重锤砸进了长安的识海内。
长安几乎是下意识的闪身下车,孤身站在车前,向朝自己疾速驶来的公交车车头伸出一只手掌。
“呲。”
“吱~嘎。”
一声尖锐拉长尾音的刹车声戛然而止。
当所有人都以为戴耳机的少年会被公交车撞飞或碾成肉泥的时候,公交车竟然奇迹般的停了下来。
路中央戴耳机的少年也恍然惊觉刚刚好像自己差点就要归西的事实,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车上的众人都如劫后余生一般松了口气,向站在司机旁的乔书宁投出了“看救星”的眼神。而后不过片刻,有开始抱怨司机的,有开始打电话叫120的,车上吵吵嚷嚷乱作一团。
乔书宁坐在驾驶座旁擦了擦冷汗,目光透过车窗与此时喜怒并不怎么分明的长安对视。只见她只手撑在车头,公交车撞击骤停产生的气浪掀起她的裙摆久久还未落下。
这好像是这几日第一次这么明目张胆的与长安对视。
当发现长安再次出现在自己身边时,由于见识过她的手段,畏惧她的作风,乔书宁当下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装不认识。
很快,乔书宁察觉……好像只有自己能看得见她。
这种时候,当然更是要把装不认识吸烟刻肺。
谁知道,这么长时间的努力断送在一个意外上。
看着她一脸从容的将公交车逼停,就像用一根手指堵住蚂蚁前行线路那么简单。而刚刚情急之下自己好像…貌似…对这位“邪”…哦不,是对这位女士的语气不太友善,乔书宁刚擦完的冷汗又像趵突泉一样开始往外涌了。
未等冷汗流尽,忽然,他一拍大腿,意识到大事不妙。
好像、貌似、应该,刚刚情急之下用来捆人的工具是……
某宝淘到的情趣用品……
他像热锅上的蚂蚱哪哪都烫脚一样,飞速向刚刚自己起身的后排座位走去。
只见那位被捆乘客已转醒,一脸懵的环视四周,然后望向自己的手腕和车身上的吸盘,就算是仍处懵逼状态,也难免眼底的瞳孔地震。他一脸知道此物功效的表情,眼神复杂的上下打量着乔书宁。
仿佛在说“没看出来啊,玩儿挺花。”
“你你你……你听我解释。”在他眼神致敬下,乔书宁一脸慌乱,赶忙给他解绑。“这是买来固定狗的。我有个朋友把狗放在我家寄养,但我不太会给狗洗澡,看网上说这个用来固定狗特好使。”
这位乘客撇了撇嘴欲言又止,看了看乔书宁,又看看自己手腕上的绑狗绳,咬牙道:“不用解释了,我信。”
言下之意,把谁当狗呢?
乔书宁欲哭无泪之际,一声冷冷的传唤在耳边炸开。
“下来!”
只一句,但却让乔书宁的心凉了半截,他硬着头皮装没听到这声夺命call。
“别装了,下来!”
乔书宁:“……”
他只恨自己不是聋子。
“所以看得到我?”长安看着眼前这位还握着从事故现场抢救出来已阵亡的手机、如同被罚站墙角的小学生一样温顺乖巧的男人说道。
“是。”乔书宁小觑一眼长安,念及刚下车看到车头微微凹陷进去的手掌印,脚下离她远了点。
“所以你记得我?”
“是。”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发现是我。”
“是。”乔书宁嗫嚅着“其实也不是,其实刚开始真没记起来车祸那天我看到的那张脸是你,我还欠你一句谢…”
“所以,”还没等乔书宁把话说完,长安就横插进来一句。
“你看得到我也记得我,一开始就认出是我,还装作和其他正常人一样看不见我。”
长安的语调平平,不了解她的人或许会以为这是在聊什么闲天。
可见识过长安脾性的乔书宁不敢掉以轻心。
但,什么叫……装作和其他正常人一样???
正常人遇到这种打个响指就能闪现加回城的灵异状况,不烧香拜佛求邪祟远身,谁还一头往里扎?
正常人遇到长安这种暴脾气非人活物,谁敢不绕着道走?
“我不就是个正常人吗!!!”
乔书宁非常想反驳一句,但迎上长安那双泛着寒光的黑色瞳仁,到嘴边的话又咽进了肚子里,轻声应了一句“是。”
“所以,你在玩儿我!”
“是。”乔书宁想也不想就顺口答道。
看着长安越来越阴沉的表情,随即反应过来连道“不是不是!”
就在乔书宁感觉压在自己身上的那道视线越来越重的时候,异变突起。
邮局大堂中,滚动业绩屏末尾长安的名字开始闪烁。一双手按上此刻显示长安大名的工作台呼叫铃。
“滴——您的派单已生成,请等候接单。
滴——您的派单已生成,请等候接单。
滴——”
听着熟悉的上钟系统音,长安忍不住捏了捏拳头,从丹田发声一路上顶到颅内,再从鼻腔混声憋出来了一句,
“靠。”
而当她一扭头,看到身边的人的时候。
“靠!!”
她忍不住爆了一句比刚刚声音更大的粗口。
此刻,工位上的呼叫铃音大作,机械的电子声没有感情的重复着一样的话语,夹杂着业务厅络绎不绝的人声、环境音,显得更为嘈杂刺耳。
正值邮局每日业务最繁忙之际,小小的业务厅已排起两行长队,尽管来往办理业务的鬼魂很多,这两条队伍却默契地绕过了长安的工位,在狭窄逼仄的空间内将长安的工位前单独围出了一片空地。
长安看着站在自己身旁的乔书宁和眼前正叭叭不停的呼叫铃,脸上乌云密布,一派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乔书宁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长安的脸色,再次熟练的默默地往后挪了一小步,双手举过头顶以示清白。
“我……发誓,我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次我连碰都没碰到你。”
看着正冷冷盯着自己的长安,他解释的声音越来越没底气。
长安上下打量着乔书宁,而后头也不转随意对着隔壁正在排队等待办业务的某位鬼勾勾手,冷声道:“你,过来。”
她的声音没有很大,却让原本喧闹的业务厅瞬间安静下来。
两排的业务员们看天花板的看天花板,看地板缝的看地板缝,所有人都齐齐避开了长安的目光,仿佛这个人不存在一般。
除了…被她点到名的这位“初死牛犊鬼”。
“我吗?”在业务员们十里长街送义士的充满钦佩的眼神中,他行至长安面前,问道:“您什么吩咐”。
“一会,你摁铃”似是为了印证心中猜想,长安伸出一根手指似是要去触碰乔书宁的眉心,但在他眼前隔空顿了半秒后,下移至捏起乔书宁的一片衣角。
“你这是…”
还没是完,乔书宁就感觉一股热浪“轰”的一下扑面袭来,带着热带雨林独有的潮湿瘴气味。像一块奔袭千里直冲脑门的石头,砸得他眼冒金星晕头转向,差点背过气去。
乔书宁转头看了看四周,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遮天蔽日的原始丛林。枝叶繁茂就连阳光都没法从缝隙中钻出来,草长的差不多有等人高。
“这又是哪?”
依旧无人应答。
乔书宁尴尬一笑,为了掩盖此时的窘态,指着地上正在努力搬粮的蚂蚁道:“这的蚂蚁真离谱,个头老大跟吃了激素一样。”
然而,更窘的是。长安像是没听到,松开捏着的他的衣角,还不忘嫌弃的擦了擦手,退后半步。
乔书宁顿感不妙,心想“不会是要把我丢在这吧,应该不能吧!”
事实证明,坏事别乱想,因为会成真。
在乔书宁不可置信的眼神中,长安消失不见。
“不是…吧???”
乔书宁与林中长相吊诡的花束两两相觑,互相打量着对方,陷入一片沉寂……
而当长安再睁开眼睛时,看到的则是漫天冰雪中闪耀的极光。像拔地而起的一块块巨幕,用发光的肢体将黑夜劈开一条裂缝,好让自己的身体从狭隘逼仄的黑暗中探出身来。
景是美景,但却遇上了个不懂欣赏的。
长安无暇观赏这等极具压迫感的光影变幻,暗中默数“3、2、1”,等待邮局中那双手按下呼叫铃。
“叮”一阵清脆的铃声响起,随即传来毫无波澜的电子系统音。
“亡使长安,您该上钟啦!祝您工作快乐,这是您为邮局工作的四千五百一十五万年四个月零…”
随着上钟祝福响起,尚在看极光的长安被瞬间拽至工位。
她向身旁扫去。
饶是已经有了心理建设,却仍旧被这荒诞的一幕搞得愣住片刻。
“怎么…可能?”她喃喃到,只见被她丢在热带雨林喂蚊子的乔书宁此刻站在她身边,甚至还没来得及藏好脸上余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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