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寅时,洛早起出门,从院中水缸中取了水回房,与小耳二人梳洗。
少时,于常领了送早食的侍从进来。几人在前厅用早食。
用过早食,几人收拾停当,去庄园主院前厅稍坐,等待与庄园主人辞行。一同等候的还有昨晚先他们一步投宿的三人。
侍从奉上清茶。等了约两刻,弥管事小跑进来,连连告罪,“让各位久等,实在是小人的怠慢。只因今早主人捎信来,片刻便归,要与各位贵客叙话作别。哪知等到现在还未见人影。小人这里实在是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那三人听说就道还有急事,不可再耽误行程,告辞离开。弥管事苦留不住,十分为难。
姬玉还未开口辞行,弥管事却说道:“少君有所不知,敝主人曾数次游历中原国,对那里一直念念不忘,若能与各位中原国的贵客畅谈旧人旧事,定然十分欢喜。少君若无十分紧急之事可否暂留一时半刻,等敝主人回来?如此小人也不必被主人责备留不住客,害他白跑一趟。”说罢,躬身长拜,苦苦挽留。
姬玉等人确无紧急之事,又受人一夜款待,不好推辞,于是说道:“既然管事如此说,我等便再留半日。午后再走。”
既已谈妥。姬玉几人重回小院中。洛无事可做,带小耳出院闲逛。
庄园里除主院,另有七个客院,除姬玉一行其余六个客院应是无人暂住,院门紧闭。在人家里不便仔细打量,洛牵着小耳踱出庄园。门口一条人工开凿的河渠,约二丈宽,绕庄园缓缓流淌。渠上有一木桥,沿桑林中小路上桥,直通庄园大门。
不远处河边几个村妇在洗衣,另几个小童在周围玩闹。洛牵小耳过去,与村妇问候,坐在岸边青石上闲聊。小耳去寻那几个小童,洛不远不近看着。
村妇们常年在田里干活,晒得皮肤黑些,但眼中有光,说话爽快大方,衣饰齐整,可想见生活平顺安乐,衣食不愁。
洛久在边关征战之地,从未体会过如此安定温饱的生活,不由心生羡慕,懒懒坐着不想离去。
田中青穗已长,桑林中农人采桑。和风中,隐约有马车辘辘而来。隔着密密匝匝的桑林,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想是主人回来了!”一村妇笑说。
马车驶上木桥,洛闻声望去,不由心生狐疑。
这马车怎这般熟悉,一样的骏马金车,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洛暗道:怕不会如此巧合。再看那大门里出来侍从卸了门槛,马车径直驶入庄园。
洛思虑片刻,起身与村妇告辞,唤回小耳,两人回去庄里。
进来大门,洛抱起小耳低头快走,余光中寻不到那马车,或是去了主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洛暗自松了口气。
才进姬玉等人宿下的客院,就有侍从来请几人去会庄园主人。洛抱着小耳自回房中,姬玉并未阻拦,带至明等三人随侍从出去。
洛拿一卷书简,抱着小耳坐在榻上,给她讲书。
此书出自一史官之手,讲的是三百年前中原县主姬汣率联军攻下姚都,夏末帝姜徐携至亲近臣出逃的旧事。
讲至一半,门外侍从叩门,说自家主人请洛携小耳前去赴宴。洛推辞道:“庄主盛情,然男女有别,尊卑不可违。请代洛辞谢。”
侍从即走。
洛再读书简就有些走神。待一卷讲完,门外又有人声。
洛拉门出去,是至明与侍从两人一同来请。洛不由有些气恼。她自觉并无得罪贵人之处,便真是他亦无不可见之理。
路上至明几次想与她说话,无奈有侍从在一旁,不便开口。
洛牵着小耳到主院前堂,临进门低头之际见自己一身男装,不知能否掩饰一二,毕竟那贵人从未见过她正脸,那日在驿栈不过隔着屏风见了个影子。
堂中一架长案,面向门口坐着一人,姬玉等人坐在对面,背对门口。
“公子!”洛与姬玉见礼,并不看旁人。
姬玉略转身,道:“庄主诚意待客,你不必拘谨,且来坐下。”
至道与于常正要起身挪出席位与洛和小耳坐。对面那人已站起来,让道:“且慢,二位,不过私宴,无关尊卑,洛女,请这面坐。”
洛心中一跳,抬头看那庄主,剑眉星目,高冠华服,正是安平府那位贵人。
那庄主神色无异,似未认出她。洛不过一眼随即低头。姬玉见洛不答话,便道:“信陶君盛情,客随主便,洛女,你依从便是。”
洛于是与小耳在庄主一侧稍远的案尾跪坐下来。此时她才看清,原来这长案实为一整根原木刨开一半制成,案上木纹古朴自然。
侍从奉上菜肴碗箸,皆是一人分量,摆置精致。小耳那份的菜式与她的不同,蒸糕酥肉小点之类,皆是小儿喜爱的吃食。洛再看其他几人面前的菜肴,亦有几样与她的不同。不禁暗叹此处管事处事周详,细致入微。
洛与小耳交代两句不可贪食,便随她自己取食。时已正午,她亦有些饥渴遂不再理会其他,自顾吃喝。惊喜的是还有一壶酒。洛不禁倒了半杯,喝下一口细品,入口微涩,回味却清甜醇厚。虽不曾喝过名贵好酒,但这酒应是好酒无疑。洛素爱酒酿一类,无奈只能偷喝祭酒解馋。如今一壶佳酿在此,既可解馋又可解郁,自不能浪费。喝光一杯,再倒一杯,不觉有些忘形。
姬玉与那信陶君清谈浅酌,十分融洽。看时辰不早,姬玉举杯喝罢杯中残酒,微一躬身与信陶君致谢,信陶君命侍从撤下残席,奉上清茶。
姬玉闻到茶香,清香沁人,似曾相识,“这茶……”还未说完,就伏案昏睡过去。
至明与至道摇摇起身,未走一步,倒在席上。于常亦伏在案上一动不动。
信陶君走至洛身旁,洛以手支额,想转头看他,却头脑昏沉,软软伏在案上。
小耳惊道:“小姨,你怎么啦?至明叔叔?”
信陶君微笑安慰,“小耳勿怕,他们醉酒睡过去了而已。我让人扶他们回客院睡,你且去和同伴玩耍,待你小姨酒醒了自会去找你。”
外面进来两个才在河边与小耳玩过的小儿,一左一右拉着小耳,往外就走。小耳边走边回头,被拉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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