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犯了欺君之罪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不论阿谧是否出于本意,她冒充了公主身份,将来一旦东窗事发,即便父皇心里念着这段短暂的亲情,那些口中喊着稳固朝纲的言官们,必定是要让阿谧去死的。
沈简怎么会舍得让阿谧去死呢?
眼前的高常玉自以为捏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殊不知,要是按照沈简从前的行事作风,根本不会给他当面威胁的机会。
“你手里有什么证据?”
沈简不禁觉得好笑,自己竟然会问出这样蠢的问题。
他早就知道阿谧肯定不会就是永嘉公主沈谧,多半是燕侯府搞的鬼,为的就是不浪费燕淮身上那桩大好的姻缘。
那又如何呢,知道阿谧这个秘密的人少之又少,只要高常玉不传出去,燕侯府也做不出自爆找了个假公主来糊弄皇帝这种自掘坟墓的事情来。
高常玉以为沈简是怕了,索性豁出去,站在他跟前毫不示弱地说道:“只要你救了我妹妹,我自会把关于阿谧身世的证据给你。”
“我如何信你呢?”沈简好整以暇地欣赏他强自镇定的脸色,“阿谧是最受父皇宠信的燕侯府亲自寻到的,她身上佩戴着永嘉公主在幼时得到的玉坠,这种种之下,你能有什么证据证明阿谧另有身世?”
高常玉脸色愈发不好,似乎是为自己壮胆,刻意拔高了声音,“阿谧赠过琼娘一只长命锁,那只锁的锁扣上清楚的刻着她的名字,以及她兄长的名字。”
永嘉公主在宫里只有两位兄长,一个叫沈琏,一个叫沈谨,自然不会是刻在长命锁上的名字。
高常玉敢这般直言,就一定是亲眼见过那只所谓的长命锁。
沈简不愿受他威胁,但也想找到关于阿谧真正身世的物件。“三日,三日过后,我一定会将你妹妹带回来。”
高常玉面上一喜。
不待他松口气,沈简又道:“这三日你就好好留在这里,哪里都不许去,要是再敢强闯,就不是脸上落一道小伤这样简单了。”
高常玉连忙点头应是。
沈简随后离开了宅子,留下盛齐在这里看护。
沈简前脚刚走,后脚巷口便驶来一辆青帷布罩的低调马车,停留片刻,燕淮在里头挑起帘子,朝沈简离开的方向看去。
他唤来暗桩问道:“你果真瞧见永嘉公主早上进了这座宅子?”
那人斩钉截铁地道:“确是永嘉公主。”
燕淮寻到阿谧时,是知道她曾经与人订过亲的。那男子不告而别,弃她而去,燕淮以为,阿谧早就断了那个念想。
不曾想,那人知道阿谧做了公主,竟又寻回了京城来,还被阿谧安排着住进了沈简的私宅里。
难怪阿谧近日待他冷淡,还频繁出宫,原来是宫外藏了个旧情人,赶着来与旧情人私会。
“继续盯着这儿……”燕淮说着话语一顿,气恼得咬牙,“找个机会,给我把人抓回去,我要亲自审问!”
“三皇子的护卫盛齐经常守在这里,咱们不好明抢吧?”
这让属下犯了难。
燕淮忍不住痛骂道:“你蠢啊,不知道趁沈简和他的护卫不在的时候去啊!”
“是是!”
……
阿谧回宫后,得知发生了一件大事。
因为皇帝在早朝时咯了口血,晕了过去,整个宫里的人都变得心惊胆战,各宫主子都纷纷前往长政殿,在龙床前围了一圈。
阿谧是在宫门口听到的消息,陈尚宫派了雪鸦来将她拦下,嘱咐她快些赶到长政殿去。
“眼下除了我,还有谁没有去长政殿?”
阿谧加快步子赶去,在路上随口问了雪鸦一句。
“还有宫外的三皇子,他兴许晚些才会到。”雪鸦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回头让阿谧注意脚下,“二皇子和其他宫妃公主们都去了……”
听到雪鸦停顿了下,阿谧皱了皱眉,问道:“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吗?”
雪鸦答道:“奴婢来的时候,听到陈贵妃火急火燎地派人去宫外找三皇子,说是大皇子已经回到了京城,左右不过一个多时辰就会赶回宫中。”
在陈尚宫身边学了这么多年,雪鸦自然习得一些察言观色的本事。
陛下的身体每况愈下,但咯血晕倒这还是头一遭,弄得宫中人心惶惶的。如今连常年在外的大皇子也赶了回来,肯定是提早收到的消息,回来的时间才会这般巧合。
这样大的阵仗,只怕宫里要出大事了。
阿谧忽然停下了脚步,脸色变得沉重起来,语气也郑重其事地道:“这些话你对我说也就罢了,不许跟其他人乱讲。”
这情形任谁看了都有些心慌,雪鸦还是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心里会乱想也是正常的。
但雪鸦还是应了阿谧的话,“奴婢知道,奴婢不会跟旁人乱说的。”
阿谧从腰间解下陈尚宫借的腰牌,塞到雪鸦的手里,“你现在就出宫,去西街的柳叶巷里找三皇子,从巷口进去的第二处宅子,赶紧通知他进宫来。”
沈简与陈贵妃的母子关系并不好,那处宅子多半连陈贵妃也是不知情的,阿谧想通知沈简尽快进宫来,以免生出什么枝节,被人扣些莫须有的帽子。
雪鸦拿着腰牌,迅速去寻沈简了。
阿谧到长政殿的时候,殿外密密实实把守着一圈禁军,他们将阿谧挡在门外,为首的统领一副的铁面无私的神情,审视着阿谧全身,最后目光落在她略为熟悉的眉眼上。
“你是哪个宫的人?”
纤素上前一步,说道:“我们是朝阳宫的,这位是我家永嘉殿下,陛下龙体的抱恙,我家殿下理应侍奉在侧,恳请罗统领通融一下。”
罗统领看向阿谧,确实想起来,将近两月以前宫里来了一位永嘉公主,当日他在大殿外远远瞧过一眼。
皇帝的病情不是突然加重的,是早些年为了永嘉公主忧思成疾,加之政事繁重,如今得以与永嘉公主父女团聚,心底压着的那口气就散了,身子也就累垮了。
“既是永嘉殿下,卑职岂敢阻拦。”罗统领抱拳行礼,给阿谧让开了道,“殿下,请。”
阿谧心中不安,无暇应付他人,对罗统领潦草说了句“多谢”,急匆匆赶进了正殿。
沈瑶与其他几位宫妃小公主都等候在外间,薛清守在门口,抬起头叫住阿谧,“殿下请随老奴进去。”
沈瑶几人当即露出不解和愤然的表情,向薛清诘问道:“为何沈谧能进去看望父皇,我们几个之后守在外面。”
薛清看了眼余下被拦在外头的几位公主,安慰道:“孙院首早前交代了,陛下的病情需要静养,几位殿下年纪还小,难免会冲撞了陛下,永嘉殿下身为长女,理应由她入内侍奉。”
沈瑶还想撺掇妹妹们表达不满,叫薛清一个严厉的眼神制止下来了。他是皇帝的心腹,传达的自然也是皇帝的意思,没得任由让沈瑶在外头胡闹。
“殿下如果要胡闹,就回自己宫里去闹,不要吵到陛下休息,被贵妃娘娘听到了,少不得也会斥责殿下一番。您还是安心候在外面吧,陛下那里有什么近况,自会有人出来通知各位。”
说完这句,薛清转过身,带上阿谧进入内殿。
殿里的香炉歇了,空气里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难闻苦涩的药味儿。这次殿里不止有孙院首,还有几位太医院其他的太医,几人站在一旁,低声细语着什么。
龙榻前还站在陈贵妃和二皇子,殿内再无旁的人。
皇帝尚在昏迷中,二皇子沈谨亲自取了汤药,将勺子凑近皇帝的嘴边,浓黑的药汁从嘴角流出,一滴都未喝进去,反倒浸湿了枕头和衣裳。
阿谧走过去,温声道:“不能这样喂。”
沈谨转过头朝她看了一眼,脸上的神情很冷淡,不禁皱了皱眉,然而下一刻阿谧却走过来接下他手中的药碗。
“你要做什么?”
阿谧并不理会他满是警惕之意的语气,只是接过药碗,提醒道:“皇兄这样是喂不进药的,你得将父皇扶起来,给他背后垫个软枕。”
沈谨面上染了几分羞赧。
旁边的陈贵妃连忙按照阿谧说的做,皇帝的身子沉,她力气根本扶不动,扭头冲沈谨说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搭把手。”
沈谨上前帮忙让皇帝坐起来,又拿了个软枕垫在身后。
阿谧轻轻搅着白玉碗里浓黑苦涩的药汁,舀起一勺吹了吹,待凉了才小心翼翼给皇帝喂下去。
“昨日我来请安时,父皇瞧着面色红润还十分康健,怎的今日突然咯血昏厥了?”
想到孙院首来请脉那一次,阿谧就觉得皇帝有些异常,只是当时没多想,现在看来有些事是早就有苗头了。
陈贵妃抹了抹泪,露出早已哭得发红发肿的眼睛,事发突然,亟需有人分担心底的担忧与惶恐,主动说道:“本宫也是听到前朝传来的消息,说是陛下在早朝上突然晕了过去,薛公公派人把陛下送回来,还不许其他人进来看到陛下这幅样子。”
眼下能站在这里的,除了太医和薛清,就只有陈贵妃和二皇子沈谨,阿谧是后来的,晚些时候可能也只有沈简和大皇子沈琏能入内,其他人一律都被拦在了外殿。
阿谧将碗里的药汁尽数喂给皇帝,而后用手帕细心擦去他嘴角残余的药汁。
皇帝忽然重重地咳了一声,双手扶住榻沿,幽幽转醒了过来。
阿谧与沈谨异口同声,“父皇!”
皇帝抬头看了他们几人,而后转头看向殿内静站的薛清,问道:“老大还要多久回来。”
薛清回道:“大皇子快马加鞭已经到了京城,至多还需一个时辰就能入宫。”
皇帝听到了答案,点点头躺回床榻,却没有再问沈简何时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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