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的正是我心心念念的人!
啊这……我找了他三天,没想到竟然就在隔壁?怒气冲冲的我猝不及防见到本人,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就是愣愣地看着他。
他背对灯光站着,看不清脸,个子又高,压迫感十足。我怂了,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
「进来吧。」他说。
我咽了口唾沫,随他进了门。
等进来之后,我才发现这屋里的装修特别……嗯,咋说呢,就不太像是一个老太婆的家。
房间内四面墙全部喷上黑色的漆,显得屋内非常晦暗;家居摆件也以黑色为主,只有沙发和橱柜是纯白色的;屋内整体风格是极简风。
这装修确实挺高级,但不免让人感到压抑。
「你姑奶呢,怎么不见她?」我问。
凤谨背对着我,正在给我倒水。
「她不在。」他的嗓音有些沙哑,像是刚睡醒的样子。
我注意到,房间里只有客厅亮着灯,其余地方都是漆黑一片的。若不是眼前的人自己熟悉,我一定会胡思乱想一通,脑补出各种凶杀案,然后尿遁。
「不在啊……」我道,「那你怎么来了?」
他将一个高脚红酒杯递给我,道:「没找到水杯,用这个凑合吧。」
等他暴露在灯光下,我才发现他人很不对劲。
他似乎是生了很严重的病,整个人气质有些畏畏缩缩。未经打理的头发有些凌乱;身上的家居服似乎肥大了些,衬得他孱弱软塌;苍白的脸色更蒙上了一层灰,连标志性的晶亮双眼也变得空洞无神……
「凤谨,你……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我问。
「啊?没有……」他似乎不敢直视我,「可能是……病了吧。」
「病了?」此刻我完全忘了来意,顿时母性大发起来,「哎呀,是不是发烧了?吃药没?」
他微微点头,说吃了。
我是真的关心他,便凑近了,伸手要摸他的脑门:「让我摸摸热不热……」
但他非常明显地躲避了,好像我不是要摸他,而是要打他一样!
我被他这过敏一样的躲避伤到了——再次。一时间,新旧委屈一起袭来,我恢复了之前的气势。
「我是关心你,有什么好躲的?」
他抬眼看了我一下,但并没有之前的高情商,而是淡淡地道:「我不习惯。」
「不习惯?」我来劲儿了,「那你习惯什么,习惯撩人之后再火速撤退?这算什么!当初是你先约我的,对我各种献殷勤,我还以为你是真心的!结果怎样,你突然给我来这一套!你把我当什么了?」
面对我的犀利发问,他却反应平淡,回复道:「这几日不方便,不是故意躲你。」
我不满意这个回答:「多不方便?如果你离得远也罢了,可你明明就在隔壁!你生病了,跟我说一声,我也好去照顾你,这是做朋友的本分。好吧,就算你有分寸,不想麻烦我,可现在人都过来了,你还躲,这又是什么说法?」
听了这话,他抬起眼皮看着我。
那种凶狠中带点轻蔑的眼神,让人发怵!那一瞬间,我感觉面前的人不再是人,而是被惹恼了的野兽,自己则像被眈视的羔羊。
直接认怂不符合我的个性,但还是在心里给自己台阶下了。或许我不该说这话,毕竟人家还没跟我怎么着呢,对不对?怨妇一样的行径,非但解决不了问题,还可能把对方越推越远。
于是我躲开他的眼神,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我的真实感受。也许你不在意,我也不要求你在意。咱们是平等的,在此之上,我也希望可以彼此坦诚,把话敞开了说。」
「你想要我说什么?」他问。
我鼓起勇气再次直视他,还好,他的眼神没那么可怕了。
我深吸一口气,道:「我这人直爽,不喜欢那些弯弯绕绕。坦白说,经过这十几天的相处,我对你很有好感——就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好感。我把每次的约会,都理解成发展成恋人关系的铺垫。所以,你突然的断联,在我眼中很伤人。」
他垂下眼皮,沉默地听着。
我接着说:「我今天来,就是想问清楚你的想法。你说清楚,我心里有底,这事儿就算解决了。当然,你如果选择继续逃避……抱歉,我同样不喜欢悬而未决,我默认逃避等于否定,咱们各自关上房门,从此恢复陌生人关系。」
说完最后一个字,我才发现眼睛又湿润了。要做到真正的洒脱,谈何容易啊!
听了我的话,他似乎有些动容,抬起头迎接我的目光,道:「我想解释清楚,我没有逃避你。这几日……你可以理解成,我生了重病,很不舒服,实在无法继续赴约。但……」
这个「但」字之后,他停顿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
后来我忍不了了,问:「但是什么?」又仰起头道,「没事,你不用为难。我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只要你说出来,我立马走人,绝不打扰!」
「不是。」他说,「我只是,举棋未定。」
……
天爷啊,这男的可真会说啊!还「举棋未定」?真讽刺!
我马上就要哭了,姐好不容易告白一次,没想到被人当面拒绝!
我努力控制情绪,笑道:「哈,我懂了!刚说了,悬而未决就等于否认。」我感觉嘴唇有些干燥,忍不住舔了舔,「好的,我不打扰你!」
说完,我就走向门口,准备留给对方一个潇洒、决绝的背影。
然而不知怎么的,那门的把手特别硬,我怎么都转不动。吭哧半天,也没能打开门。这时的我别说潇洒了,甚至有些狼狈。
他站起身走过来,伸手帮我开门。他高大的身体一瞬间包围住我,我感受到他的体温和气息,全身心的躁动不适。
好在门终于打开了,我滋溜一下子钻出去,逃离这令人尴尬难堪的现场。
然而,糟心的事儿又发生了——我没带钥匙!
真是天煞我也!之前一心想找对方讨个说法,怒气上脑、智商下线,出门竟然忘带钥匙了!
这忽然的停顿,导致甩在背后的尴尬气氛又追了上来,瞬间将我笼罩,不能动弹。
背后的男人啊,看在上天的面子上,你关上门吧!做人留一线,日后……日后也不相见!可你还在盯着我,不识好歹,不近人情,可恨,可气!
「进不去吗?」他问。
我尴尬到有些发抖,转过身来面对他。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嗯。没带钥匙……」
他干脆走出门来。
不知是分手后滤镜没了还是咋的,我感觉他的气质变得暗黑又压抑,全然不是刚认识时那种光鲜明媚的感觉了。当他出了门,整个楼道的氛围都暗淡下来,变成了他身后巢穴的一部分。
他帮我看了看门锁,伸出细长的手指抚摸了一下,回头问:「你平时都如何解决?」
看来他意识到,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我道:「一般都找房东解决……但现在晚了,房东大概过不来。」
他又回过头盯着那门锁看。不过看的时间有点长了,我都怀疑他打算用眼神把门锁盯开。
「那个……」我打断他的思考,「没事,我去找文莺吧……麻烦你了,今天。」
说完我开始下楼。
「你等一下。」他道。
「啊,咋了?」我站定,抬头看他。
他却又低头思考了。
我说大哥啊,杀人不过头点地,您这是干嘛呢?还嫌我不够尴尬吗?现在我站在楼道中间,却没有台阶可以下,真是痛苦!
「你……还有啥事儿?」我问。
我努力挤出笑容,但那笑容肯定比哭还难看。
他终于思考完毕,道:「你上来,我有话说。」
我像个人工智能一样,机械地上楼,在他面前站定,不安地挠挠脑袋,道:「没别的办法,只能用钥匙……」
但他却忽然来了个大动作,双手捉住我的肩,低着头,将脸贴近了我!那一刻我僵住了,脑袋一片空白,睁大眼睛看着他。
「我想好了。」他说,「我同意。」
「同意……啥?」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仍旧保持着暧昧的姿势,用沙哑的声音道:「既然你能接受我,我也愿意尝试。但我无法如你一般果决,我十分谨慎、小心——这是天性,也是必然。我不像你,我输不起,错一次便是万劫不复。你能理解吗?」
我机械地点点头。
其实我压根没听清他在说啥。他距离我太近,那双空洞疲惫的眼睛重新点上了神采,我一时间被攫住了。
他手上的力气松弛了一些,身体重新站直,道:「我会尽力让你满意,如有需要,你可以随时联系。但……」他重新靠近我,「我必须拥有个人隐私的空间——必须。这对我非常重要。你能答应吗?」
最后一句话,让我稍微清醒了些。
「个人隐私空间」……嗯,这可是个很微妙的要求。什么算是隐私空间呢?玩消失,算不算?劈腿撩妹儿,算不算?
但我没有傻到这时候斤斤计较。眼下胜利在望,不能功亏一篑。
「好,我答应你。」我说。
他放了心,神态放松许多。但是眼睛里的神采又消失了,一眼望去,又是一片空洞。
但,我突然间读懂了他的眼神。他说他生病了,可他看上去不像生病,更像是遭受了一场极其重大的打击。这打击如同一只魔手,抽走了他身体里的一部分灵魂,使得他万念俱灰、悲痛欲绝,险些变成行尸走肉。
「你要去找朋友吗?」他说,「我可以送你下楼。」
我赶紧道:「不用了,我自己可以。你回去休息吧!」
他点了点头,准备进门去。
但他又停住,背对着我,微微侧头,道:「以后不需要你照顾姑奶了。她去世了。」
说完,他走进屋里,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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