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时间还很早,山间的薄雾都还未褪去。
江岁步履蹒跚,缓缓推开门厚重的门走进去。
厨房的王姨刚起来做早餐,见她出现笑眯眯的迎上去:“岁岁这么早去哪儿了?”
她扯起干裂的嘴唇强颜欢笑地摇摇头:“有点事出去了一趟,我小叔……他回来了吗?”
“回来了,秦先生才到家一会儿,刚刚上楼。”看她红得异常的小脸,王姨上前试了试温度,“怎么这么烫?昨天病还没好就出去晃,你看看你!”
“王姨我没事。”江岁摇摇头,有意无意地看了眼楼上紧锁的门,“我小叔他有没有说什么?”
王姨纳闷地看着她:“能说什么呀,秦先生那么沉默寡言的人,我在这个家做工十几年,都没和他说过几句话。”
闻言,她松了口气,生怕秦砚川为了避开自己说要搬出去。
回到房间关好门,她似乎用尽了力气,靠着墙缓缓滑下去,随后忍不住将脸埋在膝盖里想,如果能死掉该多好,死掉的话是不是就可以重来了。
就这样坐了许久,地板冰凉,身上滚烫。
江岁只觉得自己快要飘上云端,头疼欲裂。
背后的门被人敲响,她连站起来开门的力气都没有了,可门外的人格外执着,敲了很久都没有放弃。
江岁挣扎着起身,不小心碰到柜子上的摆件,’咣当‘一声,水晶杯砸得粉碎。
敲门的人也终于开了口。
“江岁?”
清清冷冷的嗓音一下把她拉回现实世界,她晃晃昏沉的脑袋,站起身打开门。
秦砚川冷硬的脸出现在门外,手里拿着一盒绿色的药丸:“吃药。”
江岁睫毛颤了颤,顿时周身的血液疯狂涌动,她喃喃开口:“小叔……”
他没有多说,送完药转身就要走,少女突然伸手拉住他的袖口:“小叔你骂我也好打我也好,能不能别这样……”
秦砚川沉默不语,时间一分一秒在流逝,江岁的血液也慢慢冷却,眼泪顺着脸颊滚下来:“小叔你别不理我好吗?”
良久,他缓缓开口,可嗓音冷得像冰:“江岁,你才十七岁,人生才刚开始,以后会遇到很多人很多事,那个时候你就会知道现在只不过是太过于依赖我而已,不然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一个比你大十二岁的男人?”
她摇头:“不是的,我知道什么是喜欢,况且喜欢一个人怎么可能控制得住呢?”
小姑娘本身就瘦,短短两天时间,她就像一朵缺水枯萎的小百合,泪眼汪汪眼尾通红,整张脸都小了一圈。
“别说了。”他皱着眉,隐忍着胸口的阵阵酸痛,“你现在应该想的是学业,而不是这些!”
江岁咬着唇,几乎已经尝到了腥甜的血沫味:“我只问你,秦砚川,你喜欢我吗?”
她多想告诉他,只要你喜欢我,我可以不顾一切,可以不在乎其他任何事情,可是男人的沉默终究是打破了幻想。
许久,她听到了让她撕心裂肺的回答。
“不可能。”
-
江岁寒假反反复复病了大半个月,根本没有来得及回c市。
这段时间,她已经极少见到秦砚川出现在家里,似乎是为了避开她,他连元宵节的晚餐都没有出现。
知道她刚刚病好,姚远泽立刻把之前攒的局约上,叫上一大帮人去唱歌,美名其曰给他补过生日。
包厢里热热闹闹,只有江岁坐在角落一声不吭。
容小谷担心她,也没了心思好好玩,坐过去给她拿了点水果。
“岁岁,你是不是还不舒服?我都让姚远泽过几天再约的,他怎么都不听。”
江岁摇头,平时亮晶晶的小鹿眼暗淡无光:“没关系,反正我也不想待在家里。”
察觉到她状态的不对,容小谷皱起眉:“发生什么了?”
“他知道了。”白森森的小手绞起衣角,江岁始终垂着头,“小谷,他知道我喜欢他了。”
“啊?!怎么会,你不是说绝对不会告诉他吗?”
“我真的忍不住。”小姑娘的嗓音带着些许哭腔,在吵闹的包厢里显得有些凄凉,“我以为他睡着了,可是……”
以前虽然她总是想,被他知道的后果一定是疏远,或者彻底从他的世界里被剔除。
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多少都抱着些侥幸心理。
有没有可能他也会喜欢我呢?
如果我努努力的话,用一点点无伤大雅的手段,他也会看我一眼吧?
可是她现在知道了,现实就是如此,很多东西不是想要就能得到的。
比如秦砚川。
容小谷从未见她哭得这么伤心,鼻头一酸安慰道:“岁岁,他确实跟你不合适,你们年龄就差一大截,再加上你的身份……就算他喜欢你,要怎么在一起呢,你可以不在意别人怎么说,他能吗?”
是啊,他能吗?
江岁抬起头,望着播放着mv的屏幕出神。
他已经三十岁了,怎么可能会跟她一个刚刚成年的小姑娘玩什么你喜欢我,我喜欢你的爱情游戏,最适合他的只有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女人结婚生子,平平稳稳的过一生。
从此和她再没有瓜葛。
想到这里,江岁心口撕裂般的疼,疼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怎么会这样,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喜欢一个人会这么难受。
所有人都没见过她这么伤心,就连握着话筒唱个不停的的姚远泽也停了下来。
他放下话筒,皱着眉走过去:“谁欺负你了,是不是那个关景烁嘴欠?开学我帮你教训他。”
容小谷朝他使眼色,可他根本看不明白,一根筋的追问。
江岁擦掉眼泪,抬起头:“姚远泽,你小姑还喜欢秦砚川吗?”
他愣了愣,随后点头:“对啊,我姑姑喜欢秦叔叔很久了。”
“他们会结婚吗?”
姚远泽眨眨眼,一脸莫名其妙:“这我怎么知道,你到底怎么回事?”
江岁咬着苍白的唇,近乎残忍的说:“如果……我是说如果,他们要结婚的话,你记得告诉我。”
胸腔里是生涩的疼痛来回拉扯,她一字一句,硬生生把痛压回去。
-
高三生的假期总是短一些,学校里还空荡荡,他们已经开学了。
秦砚川还住在周家,只是早出晚归,几乎和作息时间稳定的江岁见不到。
只不过,每次开学该给她准备的衣服鞋子文具还是一件不少让助理送来了。
江岁乖乖收好,也乖乖让助理送她去学校。
到了学校,她没忍住给秦砚川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的男人大抵刚刚睡醒,声音还沙哑着:“江岁?”
大半个月没有听见他的声音,江岁眼眶一热差点哭出来,忍了半晌才开口:“小叔,晚上想吃炸鸡,你带我去好不好?”
她实在太想他了,试图把脱轨的节奏拉回原来的轨道,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就在她以为永远得不到肯定的回答后,秦砚川低哑着嗓子开口:“好,晚自习下课等我。”
挂了电话,江岁长舒一口气,可一点也开心不起来,这么多年了,她还在利用秦砚川对自己的心软,一点长进都没有。
临近高考,一中学业繁重,再加上模拟考试越来越多,每个人的神经都紧绷着。
江岁好不容易熬到放学,已经快九点。
她背着重重的书包慢吞吞往学校外面走,还没走出去就看见校门口停着秦砚川的车。
有那么一刻,她忽然想拔腿就跑,害怕他还是会用那天晚上的眼神看自己。
那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冷漠和疏离。
放慢脚步踟蹰了半天,她到底还是没有抵过走向他的本能上了车。
车外冰天雪地,里面却是暖意融融。
一上车,她就解了围巾手套,故作轻松道:“走吧小叔,我快要饿死了。”
秦砚川什么也没说只是看她一眼后发动汽车,带着她往目的地开。
一路上两个人都沉默着,江岁是不知道怎么开口,而他是不想开口。
三十岁了,活到现在,秦砚川从没有遇到过现在都情况,以往别的女人他大可以毫不留情的拒绝拉黑,永远不再联系,可她是江岁。
是从十四岁开始就被他宠大的小姑娘。
她有多乖多好,他再清楚不过了,他怎么也想不到,会闹到现在的局面。
深夜的炸鸡店人还是很多,江岁找了个角落坐下,点了酱油和芝士两种味道。
秦砚川不吃这些,双手环胸做在她对面不吭声。
等待炸鸡的过程格外难熬,江岁不敢看他,默默做在一边抠着桌角。
忽然,他开口:“想好报什么学校什么专业了吗?”
她摇摇头:“不知道,我爸让我选艺术管理专业,以后去家里的画廊工作。”
周家是艺术世家,再怎么不管她,也会让她学一个沾边的工作,毕竟周嘉音已经定了芭蕾舞这条路,家里的事情总要有人来打理。
“不用管他,自己喜欢什么专业就选什么专业。”
他语气严肃,微微垂眸是长辈关心的模样,无关其他。
江岁心里难受,抿着唇角点了点头。
热腾腾的炸鸡端上来,她却没了半点食欲,吃了几口也被油炸食品的油腻恶心得想吐。
看出她的勉强,秦砚川皱起眉:“吃不下就别吃。”
江岁摇头,正要说话,远远看见姚青朝他们走了过来。
穿着绿色风衣的女人妆容精致,那样明媚的笑容,她第一次在姚青脸上见到。
“好巧,砚川带小侄女出来吃宵夜?”
女人涂着深红色指甲油的手轻轻放在秦砚川肩头,他皱了皱眉却没有推开。
江岁愣愣地看着她,心脏一沉,倏然间就有种不好的预感,尘封已久的本能告诉她把耳朵捂住吧,这个女人一定会说出你不想听的话。
果不其然,下一刻她就听见姚青笑眯眯地开口:“我也是一个人来,一起怎么样?正好聊聊前两天没有说完的事情。”
没有等他们回答,姚青自顾自地坐在秦砚川身边,身子微斜过去,看似很亲密的样子。
江岁紧紧握拳,她抬眸看着对面的男人,可他什么都没说。
“吃啊,你们都怎么都不吃,炸鸡冷了就不好吃了。”姚青给江岁拿了一块沾满芝士的鸡腿,“小孩子最喜欢吃这种东西的,我们家远泽也一样。”
江岁闷闷地开口:“我不是小孩儿,再过一个月我就十八了。”
姚青捂嘴一笑:“对我和砚川来说,十几岁肯定是小孩呀对不对?”
她不吭声,用叉子戳着盘子里的炸鸡,一口也没动。
夜色渐浓,炸鸡店只营业到十一点,一整晚姚青都在喋喋不休地说着和秦砚川上学时的事情,江岁沉默着胃里面在翻搅。
三个人出了店门,姚青挎着一只灰色的皮包走在秦砚川身旁,两个人从背面看无论是身高还是穿着,都无比登对。
没走几步,秦砚川回头,昏黄的路灯光影下,他开口:“我送她回家,江岁你自己打车回去。”
江岁低头看着自己的校服和书包,忽然很想哭,她拉住他,摇头:“小叔,我不要……我——”
她还没有说完,男人冷酷地打断。
“听话,别闹。”
漆黑的天空飘着小雪,小姑娘从袖口露出来的手腕纤细苍白,他咬着牙让自己狠心回头,挣开了她的手。
“回去吧江岁,好好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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