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后的日子,盛楼月便安安心心等待盛家的消息,只是桤木镇一事过后,那道气息好像凭空消失一般,再无音讯,收纳在手链中的御神木也仿佛沉沉睡去一般,一直没有任何反应。
百无聊赖下,她干脆去村口买了条大鱼回来,非常利索的做了一顿麻辣鱼,结果她发现反派不爱吃辣。
鬼话童子口中杀人不眨眼的冷血大魔头在麻辣鱼前望而却步,于是盛楼月起身去灶台打了碗开水,让反派涮干净吃。
这种做法非常大众化,奈何反派还是不愿动筷。
鬼话童子无奈:“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干。”
盛楼月想,罢了,每个人口味都不一样,不用强求。
她想得很开,他不吃,她就自己吃。
当初为了学会这门手艺,她特地赶往四川,替人清扫了好几间凶宅,也算是历经艰难险阻,并不容易。
最要紧的是,特别美味。
不愿动筷的反派望着她安安静静的吃鱼。
她的动作轻快娴熟,却异常优雅,也十分整洁,并不让人反感,偶尔他还会看到她吐出鱼翅的舌尖又红又嫩。
反派的心跳莫名漏掉一拍。
再看她眉眼弯弯,像是在笑。
蠢女人,吃个鱼都那么高兴。
他憎恶她痛恨她,偏偏又觉得她的眼睛亮若星辰,于是一股烦躁的情绪突然涌了上来,只听“噼啪”一声,他手中的筷子被生生折成两段。
盛楼月和天天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鬼话童子都被吓了一跳。
盛楼月道:“怎么了?”
不就是不能吃辣嘛,用得着这么大脾气?
然后她看到他像女孩子般白皙修长的指间源源不断溢出鲜血,惊呼一声,连忙去找纱布处理。
作为捉鬼师,她平常不可能不受伤,因此就养成了随时备好急救用品的习惯。
这个世界没有酒精,不过反派有灵气护体,不至于破伤风,只要及时止血就好。
其实她的手背都还留着一个血糊糊的伤口,但是这种伤对她来说十分平常,她连包扎一下都懒得。
反派还有些恍惚,坐在那里没有动作,盛楼月俯下身子,蹲在他身边替他处理伤口。
她的手指带着细腻的温热,时不时的滑过他的掌心,鬼使神差的,他一把将她握住。
盛楼月又惊了一下,一巴掌拍在他的肩上,“男子汉大丈夫还怕疼吗?不要动。”
反派陡然清醒过来,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握着她的手,立马厌恶的扔开。
盛楼月根本没有觉察出异样,一把又把他拽回来:“都说不要动了,你动来动去我要怎么包扎?”
拉扯之间,反派仿佛突然感应到什么,眼中划过冷锐的杀意,接着门外传来一阵喧哗,有个尖酸刻薄的声音哭喊道:“盛楼月站住,前两日来我家借驴,我就知你这毒妇没安好心,好啊,大家伙儿都来看看她,怎么就突然打扮得人模狗样了,必然是偷了我家的驴啊!”
刚刚替反派包扎妥当的盛楼月微怔,首先想到的是有人在叫她,然后是她人在家里,对方不可能喊她站住……
她一下站起来:“遭了。”
也不多想,忙跨出她的小屋。
果不其然,门外一群村民正将一名清丽无双的白衣少女围在中间指指点点。
那少女不是别人,正是极剑宗少宗主,原主的同胞妹妹盛楼曦。
少宗主脚边,一位吊嘴角的斜眼大娘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撒泼:“天啊,地啊,良心啊,这个毒妇欺人太甚啊。”
盛楼月倒也认得这位大娘,去桤木镇那日,她向她借过驴车,不过对方不仅不借,还将她狠狠咒骂一顿,所以她对此人印象很深,知道她叫刘大婶子。
刘大婶子试图拽住盛楼曦洁白的裙摆,“你还我驴来。”
显然他们是将盛楼曦当作她了。
盛楼曦依旧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不着痕迹避开刘大婶子粗糙的双手,站得远些。
刘大婶子扑空之后,哭哭啼啼的开始捶地。
有热心村民忙扶起刘大婶子,一边安慰一边跟着指责盛楼月心肠不好。
盛楼曦微微皱眉,然后摊开手心,变戏法般变出一个锦袋。
那锦袋和盛楼羽的款式一模一样,里面鼓鼓的。
然后盛楼曦道:“这些足够你用一辈子了,算是补偿,不必在此哭闹。”
大娘突然停止哭闹,看着锦袋两眼放光。
冲出院子的盛楼月将一系列事情尽收眼底,见盛楼曦出手阔绰的打发无理取闹的刘大婶子,她急道:“等一等。”
盛楼曦摊开锦袋的手穆然顿住。
盛楼月几步跨出小院,立在自己的篱笆门口,淡淡的道:“不要给她补偿,我又没偷她的东西,为何要给她补偿?”
哭喊中的刘大婶子与指指点点的村民们同时看到篱笆门里蹦出的盛楼月,齐齐愣怔。
大概没有想到门外的人不是盛楼月,更没有想到,性格孤僻的盛楼月竟然还有个衣着得体的同胞姐妹。
盛楼月很自然的将盛楼曦的手拽回来,转头看着刘大婶子,“你口口声声说我偷你的驴,那你可有证据?可是现场抓住我了?还是说有第三个人见着?再有,你看看我家门,这么小,你的驴能被我牵进去?”
众人看着她。
她的篱笆门竟然只容得下她一人站立,确实很小。
刘大婶子张口想要说话,盛楼月丝毫不给她机会,又道:“即便我不牵进去,我拿去卖了,从我们梨花村到最近的桤木镇,这段距离几里路,当真就没人能看见我?你们平常不出村的?”
这时有位樵夫道:“我与媳妇日日都去镇上卖柴来着。”
一个猎户也道:“这两日我也都去镇上,用狼皮换了几块铜钱。”
卖鱼的也道:“我整日守在村口卖鱼,没见盛姑娘出来。”
盛楼月今天只是去找他买了条鱼,还多给他一个铜钱。
刘大婶子狡辩:“她……她晚上去的。”
盛楼月道:“晚上?若是晚上,刘大婶子今天早晨喂驴的时候没发现驴丢了?既然早晨就觉察到了,为何午饭过后才来找我?”
众人:“对喔。”
刘大婶子说不过她,双腿一软,又倒在地上,哭得更加凄厉:“哎呦,我不活啦,活不成啦,这个恶妇杀了我算了。”
盛楼曦眉头皱得越紧。
盛楼月心一横,一把将她拽起,捡了她布鞋上残留的两根驴毛,当场捏了个寻龙诀印。
白光过处,径直冲向刘大婶子家后院。
盛楼月道:“别让我在你家将你的驴子找出来。”
说完便追着寻龙诀印去了。
刘大婶子见她冲向自家院子,忙不迭失的爬起来追赶盛楼月:“你干什么?给我站住。”
两人一前一后的追,其他人要么凑热闹要么想帮忙,也都跟着去。
盛楼曦惊异的看着地上一闪而过的白光,若有所思,却也并不停留。
盛楼月家门前忽然冷清下来,独留门里没出面的反派,还有旁边一脸错愕的鬼话童子。
反派勾唇一笑,眸色流转,妖异生辉,然后他慢悠悠的踱到门边,倚靠着门,望向刘大婶子家的方向。
鬼话童子顾不得他,自己趴在地上以手抱头,非常悲伤的道:“竟然将寻龙诀印用来找驴,盛家老祖宗知道了会气活过来吧?仙侠小说里怎么会有这些家长里短,好没道理。”
好在盛家老祖宗没气活过来,盛楼月也在刘大婶子家后院找到了驴。
盛楼月很想翻白眼,不过她知道这个动作让人看起来像极了白痴,于是光动嘴吐槽:“为了讹我,就不怕天打雷劈。”
刘大婶子见事情败露,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般,彻底歇了下来。
看清真相的众人便将矛头指向刘大婶子,朝她指指点点。
盛楼月见好就收,对盛楼曦道:“走吧。”
盛楼曦亲自前来,必然是带了重要的消息,她有些迫不及待。
盛楼曦默契的以点头回应。
只是两人都还没有跨出门槛,刘大婶子尖利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就算没偷我的驴,也不见得她有多光彩,呸,臭□□,不知道和几个老男人有染,否则近些日子怎么可能大包小包添置新货,今天中午还吃上了鱼。”
盛楼月恍然大悟,难怪刘大婶子要冤枉她,原来是因为这些原因。
果然财不能外漏。
刘大婶子骂的难听,她打了道禁制准备封住她的嘴,没料她还没有动作,身边便一阵疾风刮过,接着刘大婶子非常没有形象的仰躺在地。
盛楼曦看着刘大婶子,冷冰冰的道:“我长姐乃林秀盛家嫡长,岂容……”
盛楼月打断她:“算了,走吧。”
此番不予计较,竟与往常大相径庭。
盛楼曦微微一怔,但见盛楼月已经跨出门槛,便释然不再追究。
身后那位刘大婶子及一行围观群众如何再也与她无关。
两人在刘大婶子家门里出来,并排而行。
她们模样相像,体态相似,连身高也惊人相仿,若非衣衫不同,几乎很难辨别。
难怪村民们会将人错认。
盛楼月像是时常见面的老朋友般平静又熟悉的问盛楼曦:“那件事情有进展了?”
盛楼曦摇头:“是另一件事。”
盛楼月听出蹊跷:“有关?”
盛楼曦道:“江枫忙城有村落杏花,每于雨后黄昏,酒香袅绕,引人探寻,却不见人归。”
“咦,你们在说的难道是杏花谣三姐?”盛楼曦话音刚落,后知后觉赶过来看热闹的鬼话童子突然冒出个头来。
杏花谣三姐,一个堕入诡道的灵修。
它非常热心的将剧情透露给盛楼月:“谣三姐手里有一块阴魂石,据说是孟婆熬汤的材料,由于阴气浓郁深受魂魄喜爱,后来阴差阳错流落人间,又辗转落入谣三姐手中,为她所用,不过后来还是被原主骗走,拿来让反派吞噬了。”
鬼话童子回忆起原著:“这东西阴气浓郁,竟生生冲破反派的修炼瓶颈,助他修成诡道秘法,所向无敌,也就促成反派与原主彻底决裂。”
它似乎还记得细节,原主一如既往逼迫反派修炼,却不想反派已经修炼成功,一巴掌将原主拍得筋脉俱损,而后疯狂报复社会,一发不可收拾。
想到这里又道:“不过那都是两三年后的事情了,时间轴提前了呀。”
盛楼月平静的听着,对原著和原主俱不表态。
言语之间,已至家门。
反派立在门口,一边把玩缠绕在手上蝴蝶形纱布,一边将凉幽幽的目光投向盛楼曦。
盛楼曦也将目光落在反派身上。
仅此一眼,便又错开。
盛楼曦立刻得出结论,这个少年样貌脱俗,气质却异常阴郁,拒人千里之外,亦让人不喜靠近。
他不简单,也让她很不舒服。
眸中光芒如剑,隐有肃杀平地而起,却不动声色。
反派则挺直背脊,一动不动。
他没有想到再见盛楼曦时竟是这种场景,没有剑光,没有鲜血,更没有厮杀。
徐徐风过,他杀意如霜,却不得已隐匿暗藏,不露痕迹。
一切只在一瞬。
而这个时候盛楼月竟然问盛楼曦:“你吃了吗?我煮了麻辣鱼,不过好像已经被我吃完了,如果你没吃的话,我给你做蛋包饭。”
盛楼曦:“……好!”她修炼至今已很少触碰五谷,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鬼使神差的答应了。
盛楼月挽起袖子,“正好小邪也没怎么吃,我就一起做了。”
盛楼曦又看了反派一眼。
反派已经乖顺的低下头。
盛楼月便介绍:“他是我弟弟,很乖巧的。”遂又指了盛楼曦:“小邪,这个也叫姐姐。”
反派:“……!”万万没有想到盛楼月会来这一出。
盛楼曦:“……!”也没有想到。
鬼话童子:“……!”差不多已经麻木,但它有些好奇,反派为何表现得如此淡定?原著里反派首次见到盛楼曦,是误将她当做盛楼月的。
突然,它又想到什么,兴奋得抱住胖胖的自己。
盛楼月以为反派害羞,笑着替他开脱:“别介意,这孩子怕生。”
说罢回屋做饭。
烈日当空,《证道》一书中永远对立的邪道之主与正道魁首同坐一方木桌前,共同品尝了盛楼月的蛋包饭。
她的手艺,一如既往的稳。
鬼话童子懒惰的仰望爬满尘埃的屋顶,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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