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点……诶!对、对对对,轻轻放下。”
余一涯全心全力指挥路千里,让他把刚从烤箱里拿出来的甜甜圈放上架子。
“走,去搞点装饰来。”
“我记得,客人点的只是焦糖甜甜圈。”
“焦糖最开始就放了,你看甜甜圈现在这样,你难道不想让它变得更好看一些吗?”
路千里依言端详了一下素的甜甜圈,并无感觉,实话实说:“没有想法。”
余一涯:“哼,你就是没有艺术细胞。甜品当然要装饰后才拿得出手了。”
路千里又在余一涯的指示下,在甜甜圈上随便拉了层巧克力丝,又撒了些粉,这才算大功告成。
“怎么样,还不错吧。”余一涯仔细欣赏了一下这成品,毫不吝啬地夸奖:“你的手挺稳的,要是学学手艺,说不定又是一大招牌。”
“不用。”路千里将碟子端起,往外走。
“灯,别忘了关。”余一涯抽空提醒一句,接着继续自己的话题:“一看你就是信奉‘君子远庖厨’的信条的。这可不行啊,不说造福别人,先要把自己的胃照顾好才行。”
路千里顿了顿,道:“也不是。”
然后他走进有人气的咖啡店大厅中,把甜点端到客人面前。
男性客人注意到他的到来,抬头冲他笑了笑,然后低头继续做自己的事。
路千里无意窥探别人的隐私,只将甜点放下就转身离开。
余一涯则趁机看了看,发现这位帅气客人拿着铅笔在画画,像是画的漫画。
漫画啊……等什么时候这眼镜能联网,说不定他还能在网上淘一淘看呢。
“需要帮什么忙?”
“啊?”余一涯回过神,发现路千里已经走回工作台附近,站在一个能纵观全局的位置上,有任何风吹草动都可以及时发现并做出反应。
余一涯轻快道:“之前还怀疑你没做过服务业,没想到你做得这么好,误会你真是对不起了。”
“无妨。”
回答得这么少,语气又冷淡,听起来就像有什么。
余一涯已经意切言尽,没想那么多,道:“那我们谈谈之前说要你帮的忙吧。”
发现路千里手放上镜框,要把眼镜摘下,余一涯赶忙制止:
“先别,先听我说,很简单的,你把眼镜摘下来放到桌上,后退两步让我看看就行了。”
是很简单的请求了,路千里却静了好些时候。
余一涯以为他是有疑问,忙又解释:“先让我看看,有什么疑问我等会儿就告诉你。”
路千里摇摇头,手放上眼镜,指尖的温度竟让余一涯感到冰冷,他可是栖身在死物里啊。
然后路千里小心翼翼把眼镜摘下,余一涯有种坐在平稳行驶的轿车里的感觉,没有任何颠簸,连换方向时都没有晃一下,他就落在了台面上。
色彩鲜艳的世界里,路千里的动作仿佛按下了放慢键,坚定地退后两步,视线轻轻落在眼镜镜片上,恰恰与余一涯的视线对上。
明明被镜片相隔、无法捕捉的视线,竟像是越过了现实的边界,直直看到眼镜中栖身的余一涯漂浮的灵魂一样。
余一涯有些飘乎乎的,意识恍惚起来,却难得思考了一个深沉的问题。
意识是一回事,但感觉又是另一回事。如果他没有实体,这些靠平衡器官才能有的晃、晕等感觉又是从哪儿来的呢?
脑子迷糊着,他也想不到可以解释的答案,唯独还记着,他向路千里提了要求。
人家兑现了,他还什么都没看到呢。
于是在意识被沉沉黑暗往下扯时,余一涯愣是把自己意识拉了回来。
刚开始意识被什么阻隔般,什么都感受不清,视线还有些恍惚,但他勉强还是看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刚想说点什么,那种脱离现实的昏沉、黑暗再次袭来,这次的黑暗太过强大,余一涯自觉难以敌过,被渐渐拖入。
视线成了一道怎么努力也张不开的缝,除此之外都是漆黑。
模糊有限的视野里有什么在晃动。
好像、前面有些吵,怎……么回事……呢……?余一涯昏昏沉沉地想。
“……千里!……还……”
再然后,他什么也不知道了。
“已经过去三天了?!”余一涯忍不住再次确认,“真的吗?”
“真的。”路千里点头。
余一涯难以置信:“什么原因啊,不就摘了眼镜下来,难道还必须得一直戴着才行?”
后面那句话音刚落,余一涯就有了联想。
“不会吧,所以这才是你睡觉不摘眼镜的原因?”
之前每晚睡觉时,路千里从不摘眼镜。余一涯只当他有这个习惯,关系不熟,也就没多问。
也就在路千里洗澡时会觉得尴尬。
路千里不摘眼镜,当然余一涯也只能看前方。
像刚刚余一涯一醒来,包围他的就是满室雾气和淅淅沥沥的水声。他慌忙闭了眼,等到路千里出浴后擦拭眼镜,才敢和路千里对话。
就算是这种尴尬情况,余一涯不准备问,路千里也就什么都不说。
也就导致余一涯现在才知道,原来摘眼镜会导致他的意识脱离?
余一涯殷殷等着路千里,听他答了句“是”,迷茫地笑了一声。
速度把之前收集到的情报拿出来翻了翻,余一涯越来越搞不懂自己是什么情况了。
混乱中似乎又有若隐若现的线索——
失忆、意识固着、褚阜毅,都指向他死亡的真相。
翻着自制的情报看了会儿,余一涯又冷静下来,记起了自己意识丧失前听见的嘈杂声响。
“你那天发生什么了吗?我隐隐听见了别人有些着急地喊你,你还好吗?”
路千里只道:“没事。”
“哦,好的。”
余一涯也没打算从路千里这儿听见什么多余的解释,毕竟,在路千里外表下藏着的这个人,连必要的解释都不会给。
谁知,这位帅哥不知为什么,突然改变了说辞:“只是绊了一下脚。”
余一涯愣愣道:“哦,这么着急啊,没受伤吧?”
明亮的声音此时显得有些呆,路千里眼帘敛下,那天晚上的一幕在脑海闪过。
那时他猛地撞到大理石的台前,把眼镜摸到手里,然后快速戴回。周围的人都狠狠惊了一跳,忙问他有没有伤着。
路千里眼神飘忽,尽力收回视线,也看不完整架在鼻子上的这副眼镜。
噙着抹笑,他竟然答了:“没受伤,但是着急。”
余一涯有些无所适从了。
数秒后,他匆忙转移话题:“没受伤就好,对了、对了,还有我那天说过的,看完了就告诉你。”
“哦对,说之前我先问下,我丧失意识的这几天,那天那个客人还来过吗?”
“哪位客人?”
余一涯惊讶于他就忘了,但是——
“我记得我丧失意识前,就只接待过那一个客人吧?焦糖甜甜圈,还记得吗?”
“……有,每天都在。”
“这样啊。”余一涯陷在自己的思绪中,压根没注意到路千里可疑的停顿。
几分钟后。
余一涯终于从自己的情报模块里探出头来,激动道:“我知道了!”
“……”路千里抬起因思索而黑得更深的眸子,这双在路千里看来更适合余一涯的眼,此刻有些漫不经心,好像在这一瞬间,带上了褚阜毅那双眼所表现的颓丧。
余一涯看不见。
他在很激动地和路千里汇报:“那个客人,是个重要人物。之前我不是一直被戴着,压根看不见你的身体吗?那天我让你摘眼镜下来,就是看一下路千里的身体。”
“然后我看到了,那个客人,和路千里的身体,在脖颈的部分有一个鲜红色的标记。”
路千里眼神亮了些,然后他敛着眼沉思,未果,便问:“什么标记?”
余一涯在眼镜的绘图模块里画出那个标记,问:“这眼镜里的功能能具现化,让你也看见吗?”
得到“以前可以”的答案,余一涯便试着用意识操控其具现化。
就像电影里的透明显示屏,把眼镜里只有余一涯可以看见的屏幕呈现在了路千里眼前。
标记近似英文的“owth”形状,但又并非英文。
路千里让余一涯把屏幕收起,之后就陷入思索,沉默不语。
又是好几分钟后。
余一涯正在绘图面板画些线条纠缠不清的不明物。
路千里突然道:“如你所说,路千里和那名客人都是重要人物。”
“你也不知道那个标记的意思吗?也难怪,这不属于现有任何一个语言体系。”
“……”路千里迟疑地摇了摇头。
“把标记内容先丢开不管吧。那个标记我现在还只在路千里和那人身上看见了。所以现在……我们是不是应该和那位客人套套近乎?”
余一涯这话问得迟疑,他不确定以路千里的性子,能不能做到“套近乎”这点。
可接着他就想起了路千里在班主任面前的那番表现,瞬间打消疑虑,建议道:“我们去和他套近乎吧,然后晚上跟着他看看,他和尹乐馨或者路千里有没有关系。”
目前牵扯到的线索中,都还在指向尹乐馨的案件。
所以,出现新的重要人物,余一涯也首要考虑把他往这上面扯,来寻找他和尹乐馨、路千里两人的关系。
路千里和舅舅关系差,但说不准舅舅那边会找人来关注他呢?
但更有可能的是,这人和尹乐馨有关系,从年龄看,最有可能是尹乐馨的哥哥。
余一涯扯到过咖啡师,是因为他看着挺年轻的。临走前余一涯让路千里试探了,咖啡师是全职的,全店只有他一位咖啡师,在店里已经干了一年多。
所以咖啡师不可能是尹乐馨的哥哥。
高一年级的尹乐馨填写联系表是在不到一年前,表格里“大学生”的哥哥不会是干了一年多的全职咖啡师。
分析完,余一涯看着自己做的情报总结,突然在“路千里”和“客人”之间划上了双箭头。
接着他笃定道:“我忽然想到,你说这位客人这几天都来了,那说不定,他的目的——至少目的之一,是路千里。”
“既然如此,我们明天到咖啡店约他一下,你看怎样?总之我觉得他一定会答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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