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好臭~”
刚进门,她就差点被熏倒了。太虚按开客厅的灯,忙着推开挡路的鞋堆,却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责怪:“大惊小怪,我又没老婆,能住人就差不多了。”
“自己找双鞋穿,我这地板还是要比你脚丫干净些的。”
如此边说着,一双格外显眼、离谱得发黑的白毛拖被他踢进了空荡荡的鞋柜下,但这一幕还是被身后女孩打量完客厅收回视线时给瞥见了,更加冷汗,不由嘀咕道:
“难怪找不到女朋友,这么邋遢,谁愿意跟你啊……”
这话一出,太虚浑身一震,如触逆鳞:
“小屁孩,不懂就别乱说话!”回身怒视着她,他指向大门:
“刚才就问你想好了没,好心收留你还挑三拣四,不满意你就出去,那边干干净净的某某大酒店去!”
她撇撇嘴,娇横道:“凶什么凶啊,我又不是鄙视你……”
屋里灯光明亮,也映得女孩脸上一道红彤彤的巴掌印清晰可见,眼睛也红润润的,显然没少哭过。太虚看在眼里,于心不忍。
“算了,就当是我反应大了,别跟我一般见识。”
清理掉小茶几上的垃圾,坐地板上将夜宵拆开,顿时整片客厅都乱窜着香味。“坐下来吃点吧,晚上冷,吃点热活子。”
“哦,好……”
她随口应着,一屁股坐到沙发空隙上,心思却不在吃上。似乎太虚这个杂乱狭挤,但也不算多肮脏的小家,对她有着别样的吸引力,以至东张西望,跟刚到童话王国般,哪里都是新鲜事物。
太虚不动声色地瞅着,她水灵的眼和轻薄的嘴都没见合上过。
“你到底吃不吃,再不吃我可就吃完了。”他故作不耐道。
闻声,她低头瞟来一眼,又继续观望:“你吃呗,我还不饿。”
“随你,但是你想参观下我的家,可以自由随意,用不着只屁股钉在这里,把头扭来扭去,转得我头晕。”
“哈哈,不好意思,”她尴尬一笑,“我还怕到处走会有点不大礼貌呢,既然你说了,那我就不客气啦,哈哈。”
就这样,逛完客厅时,太虚已经啃掉一半的串串,等她从阳台外回来,他已经抽掉了半支饭后烟……再等她从卧室里边出来,什么东西都已经凉了,太虚解决掉剩下的,收拾起残余。
“哇,看不出来哦……你还是一个作家?”
“大惊小怪,难道我这么帅,应该是个颓废的游戏宅?”
没理她不无鄙夷的搞怪表情,他起身将垃圾袋放到门口。回来一跳,躺到沙发上。掏出裂屏的手机滑来滑去,一边对她吩咐道:
“晚上你睡我那张床,门关好,别乱动我东西,明天一早自己回去。还有,最重要的,别告诉人是在我家过的夜,听见没有。”
乖乖听着,她坐到太虚对面,脱掉鞋子抱腿,古灵精怪道:
“你啊,还怕人误会嘛,明年我就十八了,就算发生什么,那也是我自愿的不是么?放心吧,而且现在还早啊,睡啥睡……”
“啥,你说什么……”
也不理会太虚的错愕质问,她到卫生间洗个脚,出来又坐着。
“咱们来聊天好不好?看你墙上那些便签和书桌上的草稿本子,你是不是在写那种玄幻小说哦?别玩手机了,你说话嘛。”
“我说……你有完没完啊……敢情我是请了个大婶到家里?”
听得一通连珠似的炮轰,太虚完全没心思看小红书了。万没想到对面这个看着乖巧懂事的小女生,另一面竟是如此折磨人。
他皱眉侧头,却不由第一眼就盯住了她不知何时敞开的衣领。即便隔着白衬底,那微挺的胸脯也起伏跌宕着,深藏美好神秘。
心神荡漾瞬息,太虚也毫不掩饰,这才看向她白皙清秀的脸:
“我说,你觉得我们是朋友吗?这么自来熟?”他断绝道。
怔了怔,她不由露齿一笑,“这简单!”隔空伸出手来:
“我叫耿彩玲,你呢?咱们现在交个朋友也不迟呗。”
眼看她正襟危坐,还莫名有点仪式感。太虚不由得起身来:
“呃,我叫张……嗐,叫我的小名,太虚就行了。”
“哪个太虚哦?”
“太空的太,虚空的虚。一代神王你都没听过?”
“一代神王……没听过。不管他,那咱们现在是朋友了吧?”
四目相视里,太虚点头。配合她两手相握,却被她拉着狂甩。
待他抽回手来,感受着残存的温软,这才后觉惊悚,自己还是无法抵抗这青春洋溢的少女气息。心慌意乱中,他挠挠腿,想着为自己圆场:
“好吧,你刚才提到了小说是吧,那就勉为其难,有什么想问的就问,我尽量回答你……”
“你写小说是因为它是你最爱的东西吗?就像白马王子那样?”
“呃,差不多,但是对我来说,换个性别,是白雪公主好吧。”
“本来想问你能挣钱嘛,可看你家里情况……是不是不能啊?”
“咳!心里清楚就不要说出来。我大方承认自己是个扑街!”
……
“啊……好困了。”
还没半小时,太虚依旧生龙活虎,彩玲的眼皮却打得不可开交了。挠挠胳肢窝,她瞅着又开始玩手机的某人,侧个身躺着。本来还不想说什么,可看着他忘乎所以的样子,又怎么甘心被冷落:
“我说太虚兄,你之前是不是在偷看我胸?眼睛都直了,还抽空就偷瞄一眼,当我没发现哦。和班上那些男生一样,有贼心没贼胆,下流~”
果然,这话立刻把他给拉了出来,但他却还捧着手机,辩道:
“唉,用得着这么诋毁我的人格?我只是无意瞥见而已!”
太虚一本正经地掩饰着尴尬,穷途末路还不忘逞强。见得如此,彩玲兴师问罪的小脸色,瞬间变成了洋洋得意,穷追不舍道:
“哼,敢做不敢承认,懦夫~起码我的同学还会学写情书呢!”
见她笑得目中无人,太虚扶额,也懒得过多解释了。“实不相瞒,生理本能我可不能自控。再说,那是你身材不错,人也勉强算得上漂亮,一般人我还不看呢!”
“呸!那我还该感谢你咯?”说着,彩玲爬起软绵绵的身子,穿起拖鞋来。“不跟你说了,真的好困,我要霸占你的床去了。”
“行,困就洗洗睡吧,都两点了。对了,我那房门锁坏了。”
“什么?”彩玲回身来,却不多慌张,想了想,还微微一笑:
“晚上不准进来,听见没有,不然回家就告诉我爸他们!”
“你刚说……回家告你爸他们?他们那么对待你,只怕我要了你他们也只会忍气吞声,说什么家丑不可外扬吧?”
太虚放下手机,注视她柔弱的背影,沉思地等待着她的答复。
出乎他意料的是,她顿了身子,却什么都没说,哪怕是拌嘴。
不一会儿,卫生间里流水哗哗。太虚躺在沙发上,仰望天花板阴暗的角落,忽觉得冷清的家里,真的有了些人的味儿,不是梦。
“你想多了!”隐约间,卫生间里传出她的声音。
“我爸他巴不得呢!不找你赔一大堆钱才怪!”
“你才想太多了,这还是不至于的。虎毒还不食子呢。”
他闭上眼,渐渐沉醉在曼妙的水声中,无法自拔。这一睡,竟是睡到了第二日清晨的明亮与喧嚣里,才戛然而止,如灯泡破碎。
许是睡得太死,待他睁开眼,盯着天花板,竟不知何处。
从沙发上爬起,清醒了意识,忽也惊落了身上的毛毯。
这是卧室里的东西,他自然认得,才想起昨晚。他疾步进屋里一看,不再有她的影子,只是恍然若失里,才注意到自己的床上干净整洁,连床头柜和书桌也被整理了一番。
阳台外晨光灿烂,挥洒进客厅里。他回到沙发上,凌乱中点支烟,在吞云吐雾里,凝视着狭小视野里的蓝天白云。在黑白相间里,流淌出文字爱好者们都有的一抹独立深沉。
一般来说,这样的情况只限于思索作品与人生时,但这次,他却是在思人。一个名叫唐彩玲,早已认识了两年零一天的女生。
“叮咚~”
他拿起茶几上的手机,却是一条还款短信。删除回桌面,七点十五分,很久没有这么早醒过了。都星期六了,阳光明媚的周末。
叼着烟,分不清是想见她,还是呼吸新鲜空气的欲望。梳了平发,整理片刻,又将袜子破鞋和老坛酸菜,一起打包出了门。
这个时候,这栋老旧的筒子楼里基本都没人走动了,很多都是楼后菜市场里的摊户,早出晚归的。比老年生活的太虚要忙多了。
很早以前,大概刚来时,还不适应这里热火朝天的清晨,睡不着就起来,趴在走廊围墙上,一支烟的功夫来欣赏忙碌的人间烟火。
那时候更早,天蒙蒙亮,晨曦灯光里,依稀能看到彩玲背着书包,帮母亲推满载各式蔬菜的三轮车,从楼下绕到楼后,再带包子馒头回来,最后拉着上幼儿园的弟弟去学校。
他曾故意逗留走廊里,但他俩不曾说过话。甚至没正视过彼此。那时候他就感觉她很累,像驮着一座大山般。可能因为相似,所以总是在留意。
其实昨晚都没怎么和她说过其它话,那些他从前埋在心底的。
此刻,楼下已然冷清了。从楼梯间两袖清风回来,路过她家紧闭房门时,他依旧侧目看了两眼。今时不同往日,他想,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上午他不知道她在哪儿,也许家里忙作业,但下午,她定会在菜市场里帮妈妈的忙。她太懂事了,听话得如同曾经的自己。他常感到生气,在她单薄的身子骨上,消瘦的脸上,没有应有的愤怒。
“下午到市场里买点新鲜水果吧,补下自己的气色。”
正当他如此寻思着,身后,忽然响起道什么掉在地上的声音,他回头一看,原来是一张斑驳残破的倒福。许是经年累月,从她家门上自己脱落了下来……
本不会多理会这种微不足道的事,但刚走两步,太虚又掉头回来,一把捡起倒福,拽在手中回家。“等有机会交给她,起码又多了个接触的机会……”
彩玲来敲门的时候,太虚刚洗完头,躺在阳台凉椅上晒日光。
似乎预料到了她的到来,房间里外,干净整洁。他赤着脚,回到阳台,继续眯着眼,在吞云吐雾里享受着最后几口。这种城市喧嚣里只属于自己的静谧。
“喔,你是不是知道我要来啊,收拾得这么干净。”她笑。
“你怎么闷闷不乐的,难不成你女朋友在家哦。”
“我说,你这想象力真丰富,跟着我写小说?”
“那算了,我还不想在貌美如花的年纪就饿死自己呢。”
她光着白皙的小脚丫跟来,倚在阳台边,在微风里取下皮筋。
“喂,太虚……”发在她脸上起舞,真的很美。她问:
“你说,我是这样披着好看,还是扎着马尾好看?”她笑吟吟地,全身在阳光下发亮。他撑起身,抱着膝盖,注目着她肆意挥洒的少女光辉。
“就这样吧……”他微笑说,“有种自然美!你摇摇头我看看。”
“就这样?”
她摇啊摇,却愈来愈上头,拼了命在他面前飞舞自己的长发。
有一瞬,太虚完全不理解她在做什么。一直等到她疯累了,太虚才站起来,让她坐下,看着她气喘吁吁,一脸的红润,却仍咯咯傻笑个不停。
后来,他们有句没句地聊天。临近正午,两人都饿出了同感。
于是在客厅茶几,他俩席地而坐,狼吞虎咽嗦泡面的样子却跟复制粘贴般,逗得彼此都会心傻笑。
太虚问她上午在哪儿,她抽纸擦着脸上的汤汁,嬉笑得意:
“城市另一头走亲戚呀,我有个表叔今天结婚。不过刚到那儿我就跟他们说下楼到公园玩,然后就赶紧坐公交车又回来了。”
“哦,人家结婚你都不看看?”
太虚不无诧异。她却挑眉,抱起泡面桶道:
“有什么好看的,我又不喜欢凑热闹。再说,他们都看不起我们这家穷亲戚,干嘛要厚脸皮在哪儿看他们脸色,对不?”
说着,她一股脑地灌了个底儿朝天。瞅了眼桶里没剩什么后,推一边去,打着嗝,心满意足拍拍自己的肚子:
“我妈他们可能要大半夜才能回来吧,因为还要闹新郎新娘的洞房,要是我爸喝多了的话,那至少明天中午才能睡醒呢——太爽了,这段时间全是我自己的,想干嘛就干嘛,谁都管不到我。”
太虚盯着她肆无忌惮的笑脸,竟诡生一种被她吃定了的错觉。
不过,不等他发表什么看法,彩玲趴到桌子上,眼萌萌地告诉他已被安排好的行程:“你家里就只有泡面吃怎么行,下午我们到市场里买些菜,让你看看我的厨艺,给你做一桌子好吃的!”
“呃,你认真的?”他犹豫道。“那当然了,你以为我骗你的?”
不过,话是这般说没错了,可看她比自己更甚的大师级泡面吃法,也就没对晚饭抱有多大的幻想了。受宠如惊中,他都忘了厨房里除了电饭锅还新鲜,几乎百废待兴,嘴上倒是立刻笑说:
“既然你这么勤快,行吧,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他点支烟:“等会儿我们出去走走吧,天气蛮好的。”
话还没说完,她突然伸过手来,一把抽走他嘴上的家伙事儿,有仇似地狠狠丢进他的泡面桶里。太虚怔然看着她,却被她翻白眼怼了句:
“看什么看呢,吸烟有害健康!”
收拾完东西,他俩在卫生间打理,磨叽了好一会儿。临走时,太虚又回来拿剃须刀刮干净了胡渣,如此看着才感觉神清气爽。
“咦,这不是我家的门福嘛,你怎么偷自己家里来了?”
正系着鞋带呢,太虚抬头,只见彩玲两手绷着它,一脸质疑。
“拜托你,能不能注意下言辞。是它自己掉地上,我好心捡起来的好不?既然你回来了,自己拿回去重新贴门上吧。”
“这倒是不用了。”她静下脸来,摇摇头,“都这么破了。”
尽管如此,太虚还是将它折好,塞到她手上,破是破了点,可也用不着扔啊,他说,真不知道勤俭持家,也许福马上就到呢。彩玲被他逗得一笑,眼里闪动,却将它抚置在了鞋柜上。
“算啦,留给你了——你才真的需要这个吧,到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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