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出门，脑海里只记住一件事。
手链必须戴着。
出门没见文寻燃，江杏愣了愣，而后径直走向公交站牌，侧头望去，他果然靠在那里。
江杏扯了扯眼皮：“哟，您老在这呢。”
文寻燃：“有意见？”
“你怎么不骑自行车了？”明知故问。
他答：“天冷，老子坐公交车怎么了？”
看他冻得直搂自己，话说得都不那么利索了，江杏挑眉：“当然行，那你别等我啊。”
文寻燃：“谁等你了。”
偏头看见身后驶入一辆公交车，文寻燃抬脚上车：“车刚好来了，谁等你了？”
“行，没等。”
江杏低声浅笑，跟着他上了车。
眼看他寻了个双人位坐在外侧，江杏就这么靠在栏杆上，努力让手链显出来，几乎快要放在他跟前，故作柔弱：“哎呀，手有点疼，帅哥你往里头挪挪？”
文寻燃不动，抬头笑着看她，准备打趣。
面前的女孩脸色忽然沉下：“三…二……”
文寻燃一下起身，后退一步：“请。”
“吃饭了没？”
默了好久，文寻燃寻了个话题问江杏。
江杏点点头，趁车停时喝了一小口水。泛光的杯壁闪到她的眼睛，车载空调徐徐送着暖风，安逸舒适。
“也好，”文寻燃开口，“那你今天先回班，我自己去吃。”
江杏看他，不解：“我可以陪你吃的。”
文寻燃枕着胳膊，推脱掉：“不用了，我还要给于汝带饭，得去一趟艺术楼，不用麻烦你跟我一起了。”
于汝。
江杏默默念着这个名字。
“我记得她，艺术节那天那个女生，是么？”江杏怀抱着书包，装作不经意地问起。
“是她。”
那个女生对她来说极具攻击性，那天的时候她也记忆尤深，止不住地多问两句：“那…你为什么帮她带饭啊？”
“我们父母很熟，昨晚我们提起来我爸的事，她说改天和我一起去看看我爸，聊着聊着，她让我给她带份早饭，我想着举手之劳，两家关系这么好，我也没拒绝。”
提起来文骐晋，文寻燃叹一声：“不过我们这没有头七的说法，不然可是有的忙了。”
江杏好久没吭声，全听文寻燃说。
他不自然地问：“怎么了？”
被扯回思绪，江杏赶忙摇头：“没事，我就是听了你父亲的事，还是会有些替你难过。”
文寻燃心下一凛：“我没事，你放心好了。”
看她这副模样，文寻燃望着她偏过去的侧脸，眼底有着道不明的情绪油然而生，他总感觉，好像抓不住什么东西了。
像流沙一样，从自己指缝之间溜走了。
车即将到站，江杏和他一同起身靠在门口的扶栏处，她握着扶栏的手力道收紧，等车门敞开，逃似的离开了。
“哎……”文寻燃没喊住她。
是自己让她先走的，文寻燃记着。
浑浑噩噩吃完一顿早饭，好像回到了和江杏熟识之前的日子。
苏徐康路过：“哎，文哥，今天江杏没和你一起吃啊？”
文寻燃摇头：“没有，我让她先走了。”
苏徐康缓缓坐下：“怎么回事，你俩吵架了？”
“哪有刚和好就吵架的？”转了个话题，“倒是你，今天来的不早啊。”
十分顺利，苏徐康开始跟他说着自己的事情：“可别提了，何娇路上碰见我，一直拉着我问东问西俞白，巧的是我们还真碰上俞白了，这给她害羞的，丢下我就跟俞白一起吃早饭去了。”
“你吃啥了没？”文寻燃没多问何娇和俞白的事情，关切地问苏徐康。
苏徐康：“我就去便利店买了个面包，刚吃完。”
看了眼手表，他起身：“那行，你先吃吧文哥，我走了啊。”
没等文寻燃回应，苏徐康就离开了。
文寻燃也差不多吃完了，折返回去拿走了于汝的早餐，单手折着剩余的纸币，揣进兜里。
他两只手指提着早餐，半垂着眼帘，一步一步上了艺术楼。
个别认得他的人都会和他打声招呼，又好奇他是来找谁的。
“手里提了份早餐，他给谁送的啊？”
“不知道啊，男的女的啊？”
“肯定是女的吧，男的还至于他跑一趟？”
“我记得之前他不是和文科班那个女孩子有什么事吗，又来艺术楼？”
“说不定是朋友呢。”
…………
听着四周环着的八卦声，文寻燃干脆靠在三楼楼梯间内，看了眼在走廊里浇花的于汝，眼神示意她过来拿饭。
瞥了眼防盗网内放着的几盆花，文寻燃哑着音：“有时间浇花，应该就有时间买饭吧，下次别让我给你带了。”
“是怕江杏生气么？”
于汝知道那些同学的闲言碎语对他来说造成不了多大的威胁，更大的可能便是江杏吧。
文寻燃脚步顿住，微微偏头，面对她的仍然是一个颀长的背影：“知道就好。”
前脚踏入教学楼，下一秒就听到江杏的骂声：“一个女孩子你自重点吧，再让我发现一次你看我这巴掌在不在你脸上。”
“看什么呢都，看戏上瘾了是吧？”
文寻燃呼吸一窒，步子加快往她身边走，曹言之在她身边虚揽着她，还轻声安慰着。
走廊中央的江杏身姿笔直，面对望不到尽头的走廊，零散站着几个同学，更是显得她娇弱又有几分凌人。
文寻燃半插着兜走去，弯着腰询问：“让我乖一点，自己大闹整个年级，是不是？”
“告诉我，怎么了？”
江杏一回头，撞上了文寻燃温柔的眸子，气势顿时弱下来，想钻进他怀里，可又碍于这么多人站在这里，只好捏着他的袖子，指着后面一个女生：“她，她在我桌子上……”
文寻燃投去目光，认出了那人。
之前来给自己送过一次糖，他有点记不清了。
发觉女孩的声音断断续续，好像有什么话说不出来，他拉着她的手，往一边走。
江杏看着后面的曹言之，缓了下情绪，声音平淡了些：“帮我搬个新桌子过来好吗，麻烦你了。”
曹言之应下，多看了两眼文寻燃，去往教务处。
江杏伸着手给文寻燃看，她的皮肤本就白嫩，指尖透着几丝粉，欲人。
可整个手背是红的，冻得通红。文寻燃轻轻握上她的手，被冰了一下：“怎么了，手这么凉？”
“脏不脏？”江杏忽地问一句。
文寻燃不解，两只手一同包裹住她冰凉的玉手，柔声哄着：“不脏啊，怎么会脏？多干净啊。”
“你知道蔡奖在我桌子上干了什么吗？”
蔡奖，是那个女生的名字。
江杏又一顿，重新说：“不对，应该是蔡奖和她的体育生男朋友。”
文寻燃：“怎么了？”
“他们在我桌子上，做，然后我的桌子边角，全是那些液体，很恶心，很恶心，我今天进班的时候还碰到了。大家都在看着我，好恶心。”江杏说得断断续续，一直重复着“恶心”二字。
文寻燃把她两只手全握住，放在自己怀里，哄着：“不脏，一点也不脏，脏的是他们。”
江杏红着眼眶，明明是他们的事情，她怎么这么惨，硬生生触碰到了。
她想吐。
对着空气干呕一声。
很难想象，在这样冰冷的天气里，江杏是怎样开着冰水一点点浸湿这只手，又怎样搓的，手心的红印是她拿刷子搓的，手背则是冻红的。
文寻燃柔声问：“你带护手霜了吗？”
江杏无助摇头：“没有。”
文寻燃安慰着，尽量使自己声音小一些不要吓到她：“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帮你借。”
女孩的手太娇了，不能受伤。
文寻燃刚走开，江杏折身返回去，直奔蔡奖去。
巴掌已经准备好了，就差落在她脸上。
太恶心了。
在这样的环境下遇见这种女生，江杏只觉得恶心到极致。
“蔡奖，你他妈扭过来。”
正要上手扒拉她，身后有个力量揽住她的腰，把她整个人带到后方，一股熟悉的清香绕着她的鼻翼。
“文寻燃，你让我打她行不行，我想给她打死。”江杏的手颤抖着，一直向外挣脱。
文寻燃拍着她的背让她冷静下来，使着眼色让身边的人带蔡奖离开。
“好了好了，把她交给校长，你不要动手，不然你也有连带责任。”文寻燃庆幸自己赶来的快，他生怕江杏会这么做，正巧让他赶上了。
眼看着还没人动，文寻燃喊沈权：“拖也要把这女的给我拖到校长室，不准大事化小。”
如果大事化小，江杏得疯。她现在看到蔡奖都觉得恶心。
蔡奖开始反击：“你装什么清高啊江杏，你以后和你男朋友不做这种事啊？”
“我他妈就算做了也不像你一样恶心啊，我不在别人家做，也不在别人的桌子上做，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恶心？”江杏压着嗓子。
见蔡奖还想说些什么，文寻燃把江杏扯到自己身后：“你他妈再多一句嘴我一巴掌都下来了，我可以打贱女人。”
“还以为是向着你呢，要是打人没有连带责任我都不可能拦着江杏。”
赵聪及时赶过来，拉走了蔡奖。
董慧忙着询问详情，江杏抿着唇站在一旁，呼吸颇为急促。
文寻燃和董慧讲着事情经过，还忙着看好江杏，生怕她再一冲动，又要牵扯上她。
但是看好了人，看不好嘴。
“再装什么狗屁好人，老子脸给你撕烂，要是有监控非得让全校看看你美得翻白眼的贱样子。”江杏看着蔡奖哭得落花流水，一阵厌恶涌上心头。
不明白事情经过的赵聪啧声：“哎，江杏，不能说脏话。”
董慧大概理清，也是一脸厌恶，走上去拉开赵聪，跟他讲了一遍。
楚辞这时候走出来，把一个东西递给赵聪：“老师，您一直知道我会带录音笔录背书的，昨晚我疏忽了，忘记关掉了，一直开到今天早上，现在快没电了，我需要充一下电，里面有音频。”
听到有录音笔这个东西的时候，蔡奖脸都绿了。
一切就等蔡奖父母过来，还有录音笔的清晰度了。
等人走后，江杏不顾一切地冲到楚辞身边，抓住他的手，又想起来什么，把一只手收回去背在身后，嘴上的感谢不减：“真的太感谢你了，真的！”
几乎碰见什么事，到紧要关头没办法的时候，都有楚辞帮忙。
江杏永远记着。
“你这样很像领导啊，不行，你得两只手一起跟我握手才是感谢。”楚辞注意到她的小动作，没有刻意指出，而是换了种方法说，让她放下心。
江杏慢慢伸出另一只手，一同握住。
文寻燃本来有点酸，但是读懂了楚辞的安慰，释然不少。
但还是走过去，拧开护手霜盖子，在江杏松手的那一刻，他拉住江杏的手，挤上了一泵护手霜：“擦一擦吧，别伤了手。”
“好。”
身后何娇气喘吁吁地说着：“傻逼曹言之，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你他妈搬桌子不搬凳子，你让老娘来回跑两趟，什么意思啊你？”
江杏一惊，赶紧走去接过何娇手上的凳子，哄着：“谢谢何大小姐呀，我来搬。”
何娇往她身后望了望：“那个插板被老师带走了？”
插板……
江杏噗地一声笑着：“是，带走了，刚刚。”
转而，她狠狠剜了一眼曹言之：“你等着。”
曹言之：“……”
文寻燃又拍拍江杏的背：“好了，什么也别想了，赶紧回班去吧。”
江杏乖乖点头，走了。
回了班之后，沈权跟文寻燃说：“我眼瞎了夸那个女的好看，欺负我杏妹儿。”
文寻燃淡淡地瞥他一眼，说：“看到没，她把手链戴上了，好看不好看？”
沈权：“……”
“我真服了。”
“好看，特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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