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的交谈声,司书在后屋都听得清清楚楚。待祁凉秋进来,司书笑道:“这书生眼光真毒,天维坊这么多姑娘,他一下就定到姐姐身上来。”
“我之前听过他在街面讲学,觉得还挺有才华的,那次赏花偶遇就多说了几句。没想到他平时接人待物竟是这个样子,憨小子一个。”
“我看他倒是憨的有趣,言辞间颇为恳切。不过,再怎么样也比不过我们王爷好。”
“你都未见这书生的面,怎么这么武断判定的?”
“我们王爷玉树临风,彬彬有礼,俊美非凡,谁对他不是高山仰止,况且王爷一心一意,他要是认定了一个人,那是绝不会变改心意的……”
“好了好了,不用夸了,夸的肉麻。”
“实情嘛,姐姐你也是知道的吧,毕竟你跟王爷相处了那么久。”
“打住。过去的事不要提了。”
“王妃,姐姐你不会是真属意这个书生吧?”
“谁说我有这个意思了。傅尚风终归是,总之,我也不会再和别人在一起。”
回去的路上,那家卤店仍然接待着络绎不绝的食客。一个胖乎乎的大姐包着围裙正在柜台后面忙碌,不停的接过食客递过来的铜钱,或是将包着一层油纸的卤货从柜台后递出去。
食客们大多衣着简单,不过是为了一食三餐忙碌的平头老百姓。她想起,有时傅尚风下朝之后会给她带回来两包卤货或点心,说是听哪位大人提过的哪家店的卤货味道极好,他便也颠颠的去买了来给她。凉秋能想象到,那时的傅尚风夹在卤店人群里的样子。平凡的烟火气。
心情有些低落,脚步有些沉重。
在离家不远处她停下了脚步,在水道旁边的石栏杆上坐了下来,盯着水面,不知在想什么。两边往来行人脚步和缓,神情安然。水道上不时有小船摇橹而过,阳光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岸边的杨柳已经葱绿,蔓蔓垂下,风姿窈窕,微风吹过,柳枝婷婷的摆动,十分惬意。
不知道这样讲思绪晃神了多久,凉秋看到耿婆婆家的门打开,木棉挑着水桶去担水了。她把脑海中的愁绪和思念理了理,缓缓的站身,准备进门。
一阵蹬蹬的脚步传来,来人非常急速的奔跑而过,是刘同。不是有急事,很少有人跑的这么快,凉秋叫住他询问,原来是司书快要生产,刘同正急着去坊东唤稳婆。凉秋一听,马上转身往朱青阁走,司书要生产身边没人可不成。她抓紧脚步,一路小跑,果然,司书痛的正在床上打滚,嘴里还哼哼着。
“这,刚才我在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发动了?”凉秋看着床上的孕妇,手足无措。她也并没有什么接生经验,想起以前看过的电视剧里都要烧水,她忙跑去后院的灶房里点火烧柴。
打火石磕了好久才算成功,总算把火生起,从水缸里把锅灌满。她又急急的跑回到屋里看司书的情况。
司书脸色发白,头发被汗浸成一缕一缕的,脸色十分痛苦。
“司书,没事儿的,刘同已经去叫稳婆了,来,深呼吸,深呼吸。”她嘴上说着没事,自己心里也没底,只能用手轻轻的帮她抚着肚子,安抚她的情绪。
“司书,先省住力气,等一会稳婆来了,让你发力你在发力,要不一会儿你该没力气了。”凉秋给司书擦着汗,她像个蚂蚁一样急的团团转,心里想着稳婆怎么还不来。其实,稳婆都是孕妇有生产迹象才现去叫的,哪能马上到。
司书痛的说话的声音都小了许多,她颤颤的说:我想快点生下来…实在是太痛了…她一边说一边大口的喘气,好像这样喘气能减轻一点痛苦似的。
“王妃姐姐,我是不是快死了好痛…”司书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祁凉秋一边给司书擦汗一边安慰她,心里急的恨不得自己跑出去看看稳婆到底走到哪儿了,她握着司书的手给她打气,“孩子和你一起努力呢,过一会就能看到孩子了哈,稳婆腿脚走得慢,一会就能来。不急不急。一会儿看到宝宝你就不痛了,身上的重担就卸下来了,脚也不肿了,走路也不累了。坚持呀司书。”
司书嘴角扯出一丝勉强的笑容,可以看出来提到宝宝给了她一些力量,她的脸色中也夹杂了一些期待。她的嘴角使劲的抿着,为了让自己不因为疼痛而失声,也为了更好的使劲。突然,司书啊的叫了一声,然后使劲的大口喘着气,“我快生了…”凉秋又喜又急,喜的是婴儿马上要出生,急的是她根本不会接生,除了烧水,自己就是个只会说几句安慰话的废物。
孩子的头顶隐隐的能看到,凉秋心想,孩子出来的这么快,难道是急产,可不能生的太快,若产程太快容易撕裂伤口。尽管如此,她也得做好接生的准备了,她快步跑向厨房,将烧好的水倒入黄铜盆中,端到床前准备着。
突然一阵急促而细微的脚步声从后院传来,她想,一定是刘同回来了,太好了!稳婆来了。她欣喜的站起身,却发现产房门前出现的是一个着灰衣的陌生人,脸上覆着一块麻布,手里提着一把剑。
那人看到凉秋,马上提剑刺来,凉秋和司书一起吓的尖叫,在千钧一发之间,凉秋的双手下意识的端起身边的铜盆,将一股开水通通的泼了出去,正好泼在那人身上,那杀手不禁痛的哼了一声,蒙面巾也被水冲了一半下来,此人四十多年纪,脸白无须,泛出凶相。凉秋并不认识他,不知为何突然要杀她。他的手因为被开水烫到,下意识的哆嗦一下,剑就在手里抖了一抖,在这片刻功夫间,就听到前厅里有一个婆子的声音气喘吁吁说道,小相公,你别着急,你家小娘子头回生产,不会生的这么快的,老婆子被你拽的快喘不上气啦。
是刘同他们回来了。
刘同从前厅出来,见眼前之人拿剑站立,惊问一声:“你是谁?”
那人手中剑花一翻,直接将剑刺入刘同的腹中,又顺势用左手从胸中掏出一个银白色的东西,一甩,跟在后面的稳婆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应声倒地。
凉秋和司书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甚至忘了惊叫。司书看到刘同倒地,挣扎着要冲过来,可是她在床上根本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沙哑的流泪。
凉秋知道自己和司书也逃不掉了。但是她一定要保护身后的产妇,她拿起铜盆挡在身前“你为什么要杀他们?!他们跟你无冤无仇!”
那人并未答话,步步逼近,提剑就要刺。凉秋护在司书身前,顶着铜盆,眼睛一闭,准备迎接这突如其来的死亡。
突然叮的一声,是兵器撞击之声。她听到一个男声急呼,快走!一柄剑插过来阻挡了杀手的剑光,二人立马厮杀起来。来人武功应该不低,杀手被纠缠的脱不开身,仍不忘从胸中掏出一个暗器像祁凉秋这面甩了过来。
暗器被来人用剑尖点了一下,斜飞出去,一下子深深插入床框之中,如果不是被来人一剑剥开,想必自己已经被暗器击中。这杀手好狠毒!必至自己于死地不可!到底是谁这么想要自己的命?
脑海中闪过这些念头不过是一念之间,司书如今已经昏了过去,孩子如果在产道太久,估计会被憋死,趁那两人在后院打斗之时,凉秋拼命的叫着司书的名字,大力的摇晃她,司书这才幽幽的醒转。
她醒来时似乎忘记刚才发生的事,刹那间又想起来,眼泪便如泉涌一般,她有气无力的说:“你快走吧。危险,快走。我在这陪同哥。”
凉秋听到此,再也忍不住眼泪,但是此时不是哭的时候,她说:“司书,宝宝还在盼望着出世,刘同出事了,孩子不能再有事了,你想想孩子。他刚失去父亲,不能再失去你了。”
“同哥同哥…”司书嘴里兀自喃喃的呼唤着刘同。
“司书,司书,我们继续坚持,把孩子生下来,否则孩子就憋死了,他在你肚里期盼了十个月呀,他多么期盼能出来见见你和刘同。刘同出事了,他是刘同的血脉呀,得让孩子见父亲一面!所以,不能再有事了,司书,司书,你振作一下!”凉秋哭着求她。
听到刘同的血脉,司书似乎从求死的等待中唤醒了,腹中的疼痛也让她无法停留在幻想中,一阵阵激烈的撕扯在她的肚中翻江倒海,这个伟大的母亲,在一种求死的心态中,诞下了她的孩子。
哇哇,一个小生命带着极大的冲击力从母体里冲了出来,他可能是在母亲的肚中憋了太久,也可能是见证了这场惨剧,马上哇哇的大声哭了起来。
凉秋告诉司书,“司书,这是你和刘同的孩子,是个男孩子。健健康康的。”
司书没有回答,她极累,已经是有上气没下气的状态了。凉秋抓起剪刀准备剪掉脐带,又想到剪刀需要消毒,否则这么小的孩子沾上细菌可怎么好。她拿着剪刀跑向厨房,这才发现在后院打斗的二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她顾不得想其他,把剪刀放在灶坑里烧透,跑回去把孩子的脐带剪掉。看到孩子母亲晕在床上,她又跑去接了热水准备给产妇喝。
司书的脸色苍白无比,凉秋这才发现,她身下的褥子已经被血浸透,她受了惊吓,孩子生的太急,她出了太多血,血还在汩汩的流着,凉秋抱着她,哭着,摇着,她才终于睁开眼,“孩子…给我看看…”
凉秋把孩子抱到她眼前,小人儿小小的,白白的,眼睛闭着,此时不哭了。很安静。
司书欣慰的笑了笑,“是个是个好孩子。孩子就托给你了吧…快走…快走…”司书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紧紧的抓着凉秋的手臂,说完这句话,就再也不出声了。凉秋手臂上的手也突然垂下。
凉秋看着司书,她像是睡着了。
只是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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