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双眼睛,她认得!
陈蕙兰微不可查地眯了眯眼,小年轻青春年少帅气逼人的模样尽收眼底。
可那又怎样?
她倍感失望地垂眸,完全没在意小年轻眼底掀起的波澜。
本以为是谁家意气风发少年郎,没想到竟然是柳文彬!
陈蕙兰上辈子一事无成人到中年还下岗失业的老公!
岁月静好的滤镜一下子破碎!
纵使柳文彬年轻时如何如何英俊帅气,在陈蕙兰眼里,也是一个油腻普信男。
甚至觉得有点倒胃口……
她实在难以承受滤镜破碎带来的极度冲击,只好从冰柜里取出冰水来降降温,以此消除炎热带来的头昏脑涨。
一杯冰水下肚,陈蕙兰终觉心口清凉,就连耳边的吉他声也荡然无存。
心情渐好。
偏偏柳文彬的声音近在咫尺,不晓得他什么时候过来的,“这个怎么卖?”
他指的是鸭货。再纤长好看的指骨,如今看来也是大猪蹄一双。
陈蕙兰只抬眼看他一瞬,很快垂眸,心止如水地说:“八毛一两。”涨了一毛钱。
“那我要一公斤。”
陈蕙兰拨开塑料袋的动作稍稍一滞,很少有人买那么多。
不过顾客就是上帝,只要能赚钱,顾客全部买单也不足为奇。
“一共八块钱。”陈蕙兰新买了个案秤称鸭货,把老式杆秤彻底淘汰。
从装鸭货到收完钱,陈蕙兰全程未再看柳文彬一眼。
他好像也只是单纯买了个鸭货,之后消失在巷子尽头。
上辈子的夫妻,今世再见,已如熟悉的陌生人,陈蕙兰恍惚片刻,只希望别再和他有任何交集。
陈蕙兰上辈子没弄小吃店,完全不清楚柳文彬竟然在这里弹过吉他。
柳文彬年轻时确实是个不让人省心的主儿,初中毕业以后不是游戏厅里打《街头霸王》,就是去在台球厅里潇洒。
据说在游戏厅和台球厅里欠了不少钱,还是他姐姐柳文珠出资帮他偿还的。
至于弹吉他嘛,陈蕙兰只知道他确实有个大吉他,结婚之后就放在柜子上落灰,几十年也没见他亲手弹过。
这么一想,陈蕙兰倒是有了点思路,说不定这吉他就是他的泡妞神器。
对了!周小彤前段时间不是说,他们电厂有个帅哥会弹吉他吗?八成说的就是柳文彬。
还说什么厂花在追他。
陈蕙兰的思绪立马畅通。
新建的楼房离这不远,柳文彬坐在石阶上弹吉他,对面不远处就是新楼房。
那个位置……
陈蕙兰仰头望了一下,啧啧,那不是厂花家吗?
果真是弹吉他泡妞呢!
敢情上辈子他们还有过一段,陈蕙兰咂舌,不禁感叹柳文彬从未告知的情史。
玩的可真花啊!
等玩够了再随便找个人结婚,陈蕙兰上辈子就是个纯纯的大冤种!
转眼清明节到了。
陈蕙兰每年都会去看望二叔,有时候做点好吃的去祭拜,等回来还得把东西全拿回来。
老一辈人说了,贡品不能扔,吃了对身体好。
这次陈蕙兰拿了鸭货、虎皮鸡爪和虾片,想着让二叔吃点辣的解解馋,要是渴了还有茶水喝。
这一回和往常不同,韩茂和大姐也跟着来了。
大姐怀孕快三个月,小腹微微隆起,但不太明显。
韩茂一路上搀扶她,生怕磕了碰了。
听说小麦谷银行要裁员,搞得人心惶惶,韩爸爸身为银行一员,每天急得团团转,跟韩妈妈两人干着急,压根没工夫掺和韩茂的婚姻。
大姐和韩茂小两口过得也逍遥自在。
就是大姐这怀了孕,陈蕙兰轻易不敢使唤她,只敢让她收收钱卖卖东西。
现在新一矿煤产量达到峰值,挨家挨户生活条件明显提高,虽然手机还没普及,但是人们的交流欲望已然超出小麦谷。
导致邮局信件陡然增多,韩茂这段时间老忙了,都没时间来小吃店帮忙。
所以陈蕙兰把萧胖子雇来干重活,免得他一天闲来无事瞎晃悠,以及跟着一群小混混游荡不学好,不如来干干活。
“妹儿!”
陈蕙萍忽地惊呼,吓得陈蕙兰和韩茂连忙看她。
“你的白头发不见了!”陈蕙萍惊叹。
陈蕙兰不由得摸了摸耳边鬓角,可能是这两年调理的好,没有再营养不良,又或是二叔在天之灵,慢慢解了心结,所以白头慢慢消失了。
陈蕙兰感叹一番,带着他们回家了。
路过国营商店时,陈蕙兰让他们先回去,她要去换点油。
金老板看到她手上的油票,哀叹一声,“小麦谷从下个月开始,就不发油票了。”
也就是说,下个月国营商店的油只能低价进货赚差价,没有粮票补贴了,在不久的将来,不少小卖部很有可能要崛起了。
他就不再是全小麦谷唯一一家商店老板了!
国营商店迟早要关闭的,陈蕙兰默默地心疼金老板一秒钟。
可对她来说,往后就实现了食用油自由,再也不用受制于油的数量,她又可以搞新的小吃啦!
既然食用油自由,陈蕙兰下一个小吃自然是炸串了。
万物皆可炸,再也不用担心油不够用了。
陈蕙兰不想小孩子们吃太多的油炸食品,学校门口有牛冬花做的炸淀粉肠、炸洋芋和炸薯条就够了。
所以炸串的试营业点,陈蕙兰换到了舞厅。
一来小孩子不能进舞厅,吃不到炸串,二来牛冬花也看不见,不用担心她跟着学,卖给孩子们。
“炸串?那是什么?”
贺婷婷娴熟地擦拭从冰柜里取出来的饮料,脑子里好像没有炸串的印象。
炸串在云滇应该不常见,其实和烧烤差不太多,一个是油炸,一个是炭烤。
陈蕙兰也不是没想过弄烧烤,但是吧,炭烤实在太烟熏火燎了,烟熏味也重,综合来说,还是油炸味比较能让人接受。
舞厅其实就是迪厅,只是小麦谷这个比较简陋而已。它前厅可以跳舞消遣,后院还有两间仓库,一个被贺婷婷用来储存饮料。
另一间被陈蕙兰征用,改造成迷你小厨房,打个灶支口锅,放张大桌子,里里外外打扫干净,一天弄个两三公斤的蔬菜。
荤菜只有鸡胗、鸡皮、鸡脚筋之类的,没有猪牛羊肉,因为肉票还没被停止,猪牛羊不能私下售卖。
晚上卖炸串,陈蕙兰就不让大姐来了,下午卖完东西等韩茂把大姐接走,她和萧胖子先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吃个晚饭,七点半再到舞厅集合。
提前定好的食物会由贺婷婷请的小工和饮料一起送过来。
七点半舞厅还不算忙,大家一起洗菜,陈蕙兰负责切菜。
萧胖子力气大,坐在桌边穿串,他还感叹,“自从跟着蕙兰姐干这个,我妈都说我有出息了呢。”
陈蕙兰由衷地微笑,却不忘提点他,“忘了咱们小店的规矩了?凡是和食物接触的时候,不允许说话。”这是因为还没有后世的餐饮专用透明口罩。
陈蕙兰做东西最讲究干净卫生,虽然现在大家还不关心卫生问题,但这是对顾客最基本的尊重。
别的口罩也有,但只有那种布口罩,还没有医用口罩呢,布口罩特别不透气,带着感觉能把人憋死。
有时候周小云他们那群小屁孩会跟着过来,舞厅进不去,但后院有小后门,他们几小只跟着进来,帮忙穿串。
一个个静悄悄的,很听话,也不说话,穿得特别认真。
高芝华和周老太他们偶尔也过来凑热闹,但长辈们一来吧,就忍不住要唠嗑,陈蕙兰只好板着脸认真地把她们请出去。
端几个小板凳,让老太太们老阿姨们坐院子里唠嗑得了。
小学生们“工作”哪在乎钱不钱的,纯粹就是想考劳动骗吃骗喝。
陈蕙兰也知道不能雇佣童工,就让小孩子们把穿好的串放在另一个盆里,最后炸出来给他们吃。
反正他们不常来,嘴馋的时候拢共也穿不了几串。
炸串应该是炸里面最简单的了,没有虎皮鸡爪那么的惨烈,也没有虾片那么的神经紧绷,只要把食材炸透炸熟,就能出锅了。
好不好吃,最关键的还是刷在炸串上的酱料。
单单是这调料,陈蕙兰就放了七八种,芝麻倒了半小罐,热油一浇,滋啦滋啦响。
酱料的香味从屋里传到院心,又从院心透过门缝,悄悄潜入前厅。
“贺老板,今天的炸串好了没?我都闻见味儿了!”
“我的鼻子和狗一样灵,相信我,马上就能吃到炸串了。”
贺婷婷忍俊不禁,“你们是来跳舞的还是来吃串的?”
大家伙哄然一笑。
只要没有好看的电视剧,周小彤总会现身舞厅,要么在屋头新建的小厨房忙活,要么在前面帮贺婷婷卖饮料。
她突然激动地拐了贺婷婷一下,“哎哎哎,那就是我们电厂的厂花!”
贺婷婷不是很好奇,但还是抬头张望一瞬。
茫茫人海中,这位厂花确实出挑。
浓妆艳抹,穿着时尚,身材窈窕,难怪能晋升厂花。
“贺姐,你说,厂花最近老跟我打听蕙兰姐的消息,是要干嘛呀?”
这话倒是提起了贺婷婷的兴趣,“莫非……”
贺婷婷欲言又止,搞得周小彤迫不及待猜测:
“是不是蕙兰姐成了厂花的情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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