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式一行数人说说笑笑来到城外一片花红柳绿的庄前。那一户大宅门前,匾额上书“七里庄”。早有庄丁迎接而来,众人十分客气。
周楚端详匾额半晌,打个哈哈道:“这几个字写的是什么,怎么歪歪斜斜,不好,不好!”
胡文奎冷然道:“难不成子隐兄弟对书法大有研究呀!”
胡文亮忙向周楚使眼色道:“兄弟这么说可不对。这几个字出自我大哥之手。我大哥可是饱读诗书,书法上大有功力的。”
原来胡文奎自恃有才,却不受重用,甚是不爽。因此一直和地方官员不合,早有反心。
周楚却如不闻,故意挑衅道:“我家道贫寒,大字不识,但见这几个墨团东倒西歪,不成样子。我听那些有学问先生说过字如其人的话。嗯,真是……我不好说。哈哈,哈哈。”
周楚一边打着哈哈便往院内走去。他这一句话立时将胡家家兄弟得罪了。
胡文奎面红耳赤,当场便要发作。碍于彭式在场,便也打个哈哈道:“这位吉兄弟说话好有意思。亏得你大字不识,若是你识得几个大字,只怕天下读书人都不在你的眼里。”
胡文奎边说躬身让彭式觉相进门,待周想要跨过那门,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内里却使出“顺手牵羊”式,握着周楚一只手往内一带,意欲将周楚摔一大跤,教他出丑露乖,谁知竟然拉之不动。
胡文奎不由加大力气,岂知老脸憋得通红,未曾拉动,一个踉跄,差点当场摔倒,幸亏彭式衣袖一拂,卸去那股劲儿,方才稳住身形,不至于摔倒,内心不由感激彭式。
彭式知道周楚力气大,怕他再与胡氏兄弟相斗,伸出手来握住他另一只手,道:“走吧,兄弟。”
周楚这才晃动身躯,迈步进庄。胡文亮见大哥吃了暗亏,恨不得上前踹周楚两脚,见有彭式护着他,心头更加恼恨。
进得庄院,仆佣来报,饭菜已经备好。胡文奎安排众人入席。彭式觉相坐了首席,西山二虎坐了次席。却对周楚不闻不问。
周楚毫不声张,自顾自拉了凳子坐下来,忽然跳起来道:“这是什么凳子?如此扎人,如何坐得!”胡文亮正坐在他旁边,忙取过来用手摸一摸,并没有什么,便将自己凳子换了与他。
岂知,胡文亮甫一坐下,便听“喀啦”一声响,椅腿断裂,差一点儿便要摔倒,幸亏旁边胡文奎托了他一把。不由发作道:“姓吉的小儿,欺我太甚。我兄弟好生相待,如何却这般羞辱我?”挥拳便打。
彭式拉过周楚,起身拱手:“胡二当家,原谅些个。周兄弟年幼,初出江湖,不懂礼仪。”一边对周楚道:“周兄弟坐到我这里来。大家都是兄弟,今后要共议大事,须得和睦相处。不看僧而看佛面,大家不要闹,弄出笑话,反为不美。”
周楚这才坐了下来。彭式心中高兴,为能收伏周楚这样一个狂人为己所用而得意。
周楚哈哈大笑:“胡二当家,莫要生气。是你家凳子不结实,怎么怪得我?”
那凳子虽然结实,周楚一坐之下,已然将凳子两条腿压折,却不立即折断。胡家兄弟领教他厉害,又有彭式撑腰,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心中却怀怨恨。
众人喝酒吃菜。
彭式道:“胡当家的田庄有良田千顷,庄客无数。听说孙权那厮对户籍盘查得紧,想要把兴安改为东阳郡。只怕这段日子常来搔扰,过得也不安稳。因此,这次举义,请多出人力物力,咱们可不能教那些官府骑我们山越人头上拉屎拉尿,你说对也不对?”
胡文奎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觉相道:“胡当家的但能出得大力。彭大帅举事成功时,必能十倍回报。哈哈!”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十分欢喜,想象着举义以后未来的美好蓝图。
诸人吃罢酒饭,已然商定举义之事,务必要取得成功,让钱塘吴兴一带成为山越人独立自治的天下。随即着胡文奎兄弟与西山二虎传令,教庄客分头通知各寨各庄,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招兵买马。定下先攻钱塘,后占村寨的奇袭之计。
为避免官府怀疑,众人分头行动,分成数拨人马悄悄赶往钱塘。西山二虎前头先行,安排食宿事宜。彭式、觉相、周楚随后而行,胡文奎兄弟装运粮草行在最后。
两日之间,众人先后到达钱塘。只见那城头旌旗飘飘,刀枪林立,杀气森森。猛听得一声炮响,城门大开,涌出无数人马。立时唬得众人一大跳,只道东窗事发,消息走漏。
一阵鸾铃响处,军队中间奔出四骑马来,马上将军奔到近前,翻身下蹬,向众人参拜,道:“洪恩、吴宪祖恭迎大帅,千里来归,敬请进城主事。”
后面两骑马上的正是西山二虎丁海、丁洋,他们各众人也慌忙下马行礼:“请大帅进城主事。”
彭式一众吃惊不小,问及事由。洪恩道:“我等受那凌辱也非一日,恰逢大帅飞鹆传书。我们兄弟喜不自胜,奋勇而来。谁知有人偷去告密,我们兄弟一不做二不休,昨夜便抢占了官府,自己做起了官老爷!没曾想起义如此容易,我看这是上天给大帅的一个见面礼呀!”
彭式仰天大笑,众人也大笑起来。彭式道:“众家兄弟且到城里叙话。”
众人鱼贯入城。周楚看到这等气势,不禁咋舌气沮,心道:若是单独刺杀彭式,营救干爹干妈,并无多大难处。如今彭式这等威势,只怕所谋之事不成,反倒让钱塘生灵涂炭。
众人进得城来,却见城中一片混乱,满地狼藉,街道两旁并无一个人影。原来那满城百姓能跑的尽皆跑了;不能跑的和来不及跑的,被这帮盗贼抢的抢,杀的杀,掳掠一空,却都躲了起来,不敢出门。
进得府衙大门,众人落座。
彭式道:“如何热闹的兴安县内这般空旷?”
吴宪祖道:“我们大军所到,敌寇望风披靡。可恨这些当地小百姓不肯捐钱捐物犒劳军马,还举家逃走,兄弟们没得吃,只能抢他娘的。想当初兄弟们在山寨上原来就是抢劫惯的,可是打家劫舍的老祖宗。哈哈!”
周楚怒道:“这抢劫百姓才是贼盗行为。难道大家平时便不吃饭么?进了城来,便向百姓伸手,你们是故意怂恿他们,草芥人命。”
彭式道:“小兄弟息怒。众兄弟举义是为了什么?我们拼得性命还不是为了钱财么?今日不抢,下次打仗还有什么劲头儿?好,自今儿起,抢劫三日,兄弟们就当停手。”
众人欢喜,轰然响应。
周楚冷然道:“彭大帅此言差矣!若是这般坑害百姓,猪狗不如。我周楚虽非良善,也曾欺负他人,但决不作如此大恶。敬请大帅收回成命。”彭式盯着他脸:“成命是不会收回的。不过,大家拥戴本帅有功,都有封赏。小兄弟我早已有言在先,你随我来,自有金银财宝供你享用。今儿你可发财啦!你不是喜欢钱吗?尽管去抢,我保管不让你上交一分一毫。”
周楚道:“财宝我便不要啦!但请你告知我那张胜、阿花夫妇所在。你我便无瓜葛,我自然离此而去。”
彭式见他不爱财宝,一心追寻张胜夫妇下落,不由心生疑窦,却不露声色道:“你和张胜夫妇有何纠葛?这般定要找他们?”
周楚道:“我和他仇比海深,恨比天高,你也不必知道。”
彭式面有愠色道:“今日群雄毕聚,有许多大事等待商量。你所说这事先放一放吧。”即转身与贼众厮见,互叙契阔,各自就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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