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语安和谢博成所在的私立高中名叫“南悦实验中学”,学校并不是南市升学率最高的,也不是名气最大或者私立中最顶级的,但在南市评价最好。
学校氛围和条件虽比不上一些贵族学校,但也还算很不错,最重要的是学费不虚高,虽然是私立,大部分家庭都负担得起。
这也使得南悦成为南市各个高中里最特别的存在,有钱人和平民百姓混迹其中,但不会因此分上三六九等。大家地位平等,老师也平等对待,犯错惩罚进步奖励,十分公正。
有很多理智清醒的南市有钱人家长都会选择将孩子送到这里,比起去那些攀比严重、有钱孩子挥霍家产比拼富裕程度的贵族学校,这里的环境高中生接触各种各样的同龄人,更有利于形成正常的三观。
谢博成与段语安在学校很低调,不怎么穿名牌,上下学也不坐豪车,很多班里同学都说,要不是听三班的周跃提过两人的家庭,真的看不出来他们是那种家庭的孩子。
段语安不喜欢周跃把她家事往外说的这种行为,她不是刻意隐瞒,只是觉得这种事没什么好传的。
说这些,倒不如多在外夸夸她上次月考又考进了年级前十,比谢博成的名次还高两名。
高一的校园生活还算平淡,段语安朋友少,也不喜欢与人亲近,在班上算是不合群的学生。
但好在她走运和谢博成分在了一个班里,上学前双方父母也特地交代他要多照顾照顾她这个邻居家妹妹,因此,段语安大部分时间都能和他在一起,不管是上下学还是吃饭。
可这也导致与两人有关流言蜚语满天飞,两人都是出挑长相,关注度本来就高,又总是同出同入的,很难不被人怀疑有那种关系。
段语安听到有同学窃窃私语,说她和谢博成胆子真大,才高一就敢早恋,真的不怕教导主任抓住给学生档案里记个大过吗?另外有人说,怕什么,他们家有钱,记过这种小事不就是轻轻松松搞定的。
段语安很讨厌这种背后悄悄讨论的行为,高一时也有意无意地疏远谢博成,可偏偏谢博成不觉得两人之间有什么不妥,每次都在她远离他时立刻缠上来,段语安躲都躲不掉。
可在烦恼甩不开谢博成的同时,她也会因此而窃喜。
小女生别扭的小心思无非就那么点,十五六岁,虽然不懂什么是深刻的爱,但谈起喜欢还是能在日记本上写下不少篇幅。
上了高中,暗恋谢博成的人其实不少。
他长相好,成绩优秀,性格也好,大家都说与他相处起来很舒服。
是天之骄子,是少女心中最完美的男生,所以大家都喜欢他。
段语安喜欢他,好像并不是因为上面列举那些。总之两人从小相识,她短暂转学重回南市后又得到了很多他的照顾,他给她的安全感比之前更甚。
她一直依赖他,到了情窦初开的花季,早已在其他女生欣赏崇拜他的目光中感受到了醋意,后知后觉到自己对他不同的感情。
段语安不知道这是不是喜欢,总之就是想和谢博成待在一起,想得到他的关心和爱护。
她会因此雀跃,也会因为他身边站着的是自己而暗自得意。
不过她也感受得到谢博成没有和她一样的心思。
出门在外,他称她为“妹妹”,会主动解释两人的关系,说他们不会早恋。
段语安虽然难过,却也没法发作。
明白喜欢这事很说不准,谢博成不喜欢她,也说得过去。
从小一起长大,熟得不行,一直当亲人一样对待。
被呵护的和呵护的人的位置不同,感情自然不同。
高二比较倒霉,段语安没和谢博成分在一个班级,成了楼上楼下的同级同学。
但谢博成对她的态度没变化,早上骑自行车带她来学校,平时带着她疯玩儿。
这个未成年还差一步就迈入成年人行列的十七岁,好像再乖巧的人也偶尔会叛逆一下。
段语安也逐渐厌倦了平静无趣的生活,对眼下的状态有了反感。
但她发作的地方很奇怪,不是性格的变化,思维也没差别,只是变得讨厌吃家里的早饭了。
段语安身体虚弱,不吃早饭熬到中午嘴唇就白得不像话。
谢博成很容易看出她脸色的苍白,递给她一颗糖,随意问道:“又没吃早饭?”
段语安接下,连谢谢也不说了,小声发牢骚,“每天都是鸡蛋牛奶豆浆,清淡没味道,我真的不想再吃了。”
谢博成听着也觉得嘴里没味,他最近都在外面吃,早早起床跑跑步,吃个早饭再回家接段语安上学。
“跟宁玉姨说一声嘛,让家里阿姨早上给你煮碗清汤面或者小馄饨什么的也是好的。”
段语安皱着眉头,“我前段时间胃又出了点小毛病,我妈妈不让我早上吃得太咸,怕刺激到。”
她看着谢博成,目光浅淡,没什么表情,可语气却有些郁闷,“但这都过去一个多星期了,每次看到豆浆和白粥,我都想反胃。”
谢博成搓了搓下巴,深思片刻,打了个响指说:“要不明天早上我带你出来吃?咱们学校对面小吃街上有好几家早餐店,生煎包酱香饼鸡蛋煎饼都有,连武汉的热干面和广式早茶都有,来不来?”
或许是饿得厉害,段语安听他说就想流口水。
她内心挣扎不到一秒,就点了点头,“好,那我明天就和我妈说不饿,然后你带我去。”
谢博成拿肩膀撞了她一下,“没问题。”
正常的肢体接触让段语安轻轻弯了弯嘴角
,看着他笑,“谢谢博成哥。”
次日清晨。
谢博成骑着辆自行车,在段语安家门口拨了下铃铛,又大喊了声小漂亮。
不足三分钟,段语安就跑出家门,手里还拿了瓶牛奶和一个鸡蛋。
她侧坐在谢博成后座上,自然地把手里的鸡蛋塞进他校服口袋里,又把牛奶放进书包侧兜。
“这个等你半晌饿了吃。”
谢博成哼笑一声,俯身加速骑车带她离去,嘴里调侃,“不乐意吃了才给我,你怎么不留着自己饿了吃。”
段语安表情有些忸怩,“我不吃。”
已经深秋,街道满地金黄树叶,吹来的风已有一丝凉意。
梧桐叶子被吹落,掉在谢博成肩头,段语安一手紧紧抓着他的腰,把他书包放在自己腿上,伸手去帮他拂掉。
尽管动作很轻,谢博成还是有所感觉,微微回头问她:“怎么了?”
段语安表情淡定,“没事啊。”
谢博成拉长音调“哦”了声,速度慢了些,好让风声不要掩盖他说给段语安听的声音。
而后漫不经心地喊:“就是想碰我一下呗。”
段语安脸色瞬间发红,被逼得垂眸羞涩解释:“有叶子掉你肩膀上了,我就帮你拨一下。”
“哦。”谢博成声音含着笑意,“谢谢小漂亮。”
他猛地加快速度,似乎心情突然开朗,风吹得更急,好在他在前面挡着,段语安没觉得多冷。
到了小吃街,一阵油香味扑鼻而来。
面团在油锅里炸的声音噼里啪啦的,街上烟雾很大,招呼声也不小,热热闹闹得全是穿着各种校服的学生。
段语安很少在这种小摊上吃早餐,午饭和晚饭也少。
她不爱和班里同学们一起出来逛,和家人谢博成他们一起吃饭时也从不把这里当成选择,导致段语安很少吃到这种食物,有的吃过后念念不忘,有的没吃过更是好奇味道。
谢博成从这头领着她到那头,拍拍胸脯说你尽管挑,想是什么都行,哥哥我给你卖单。
段语安志气大但胃口小,烤冷面、手抓饼和牛肉生煎包各要了一小份,结果吃了一小半就八成饱了。
谢博成想让她再尝尝其他好吃的的味道,便主动接过她吃剩下的,大大咧咧地顺着她吃过的地方继续啃完所有。
“今天好像怎么也不能把想吃的都给吃完了。”段语安手被冻的通红,“要不我们去尝尝咸豆腐脑,剩下的明天再来吃?”
谢博成看着她搓手的动作,“好。”
往卖豆腐脑的店里去的路上,谢博成在一个小摊前停住脚,买了瓶热牛奶递给段语安,“先拿着暖手,不想喝的话待会儿凉了给我,我半晌喝。”
段语安心里一暖,弯着眼睛看他,“谢谢博成哥。”
谢博成嗤笑一声,神情异样地扭头,“谢谢博成哥谢谢博成哥,你一天究竟要谢我多少次。能不能别跟我这么见外,难受。”
段语安闻言正色,认真点头,“好,知道了。”
到了早餐店,谢博成迈着大步走到一张没人坐的小桌子上,帮段语安拉出一个小板凳,又在她身边拉出另一个坐下,大声对厨房里喊:“老板,两碗咸豆腐脑,一碗少放辣椒一碗多放。”
等段语安落座,他温柔询问:“还有没有别的想吃的,水煎包油条茶叶蛋?”
段语安摇了摇头,忽而一笑。
比起她的局促,谢博成显然就是这种小店的常客,熟练热络,随意自然。
这样的他倒是给人一种更随性鲜活的感觉,仿佛潇洒散仙,有种特别的迷人魅力。
“诶,发什么呆呢你。”
一声流/氓哨响起,段语安回过神,发现谢博成正奇怪地看着她。
她尴尬笑了笑,手握着那瓶热牛奶,找借口说:“没事,想到一道函数题。”
谢博成:“不愧是市三好学生,这么爱学习。”
豆腐脑不用煮,正好端上。
老板是个中年男人,过来时随意打量了两人两眼,熟练调侃道:“南悦的学生啊?你们两个敢这么光明正大的一起来吃早餐啊?”
段语安有些不解,慢吞吞问:“为什么不敢?”
老板似乎好意提醒,“你们学校老师喜欢来我们街上吃,经常抓到你们这种早恋的小情侣的。你们学校不是对早恋管得很严吗?一般小情侣约会都不敢过来的,怕被记处分。偶尔有几对过来,也离得远远的,装不认识。”
也不是第一次被误会了,但段语安每次听到这种话还是会慌张。
谢博成倒平静得多,一手搭在段语安背后的桌子上,一手搅着豆腐脑,慢悠悠解释:“叔您误会了,这我妹妹,老师们都知道,我们不怕被抓。”
老板看走了眼,有些抱歉地笑了笑,“是嘛,我看你俩长得不像,但是挺配,还以为是早恋的小情侣呢。不过不早恋也挺好,你们这年纪,还是以学习为主,考个好大学,省得将来跟我一样,起早贪黑地准备食材、卖早餐。”
谢博成打小就机灵,轻笑着说:“卖早餐也是一种本事嘛,能赚钱就是件好事。而且叔您手艺好,不怕有事业淡季,祝您发大财。”
老板满面春光,笑着离去,还非要送谢博成两份水煎包尝尝。
水煎包端上来后,他又拍了拍谢博成的背,像个长辈一样提醒他:“这么会说,也不能去哄人小姑娘哦,听叔的,现在不早恋,将来也能找个好看的媳妇。”
谢博成笑呵呵地回答:“叔您说的是,将来我带着我漂亮媳妇来看您哈。”
两人如老熟人一般聊着,段语安静静地听,越来越觉得不得劲儿。
一听谢博成提到他将来的“漂亮媳妇”,段语安就免不得小心眼,突然就有些嫉妒还没出现的未来嫂子起来。
看谢博成这样子,他还挺期待找个漂亮老婆的嘛。
倒是不知道会多嘚瑟,估计恨不得把人挂身上吧。
段语安表情逐渐沉了下来,不知和谁赌气,总之肚子里窝火。
尝了口传说中的咸豆腐脑,明明没放醋,她却被酸了一下。
接着食欲全无,恹恹地放下勺子。
她暗暗下决定,将来谢博成找了女朋友,她一定不要叫对方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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