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山竹死了,天阶灵兽被杀,行进到一半的逢花宴自然开不下去了。所有宗门弟子一个时辰内撤离了秘境,只留玉、明两宗长老收集可疑信息。
秘境只有一个入口,殷晚参就是在所有人的瞩目下被楚时朝抱着出去的。
“……”
看来今日过后,修仙界就会传遍他与楚时朝的“奸/情”。
殷晚参哼了声,欲哭无泪。反观楚时朝,一脸平静,宛如无事人一般。
楚时朝担心殷晚参的身体,虽有法器护身,毕竟不如自身灵气好使。天阶灵兽堕魔后灵力暴增,被它甩出去不是件小事。
两人径直回了休息院落,楚万千好不容易赶上,正想问要不要请医师,“嘭”的一声被关在了门外。
他揉揉鼻子,切了声,转身拉着看热闹的楚宗弟子离开了。
屋内,楚时朝将殷晚参放在榻上,顺手脱下了沾血的披风。
“师兄,”殷晚参向来冷静的神情松了下,忙按住楚时朝的手腕,“我没事。”
他知道楚时朝想用灵力帮他医治,要如此做了,楚时朝必定会察觉到异样。
“不许胡闹。”披风被楚时朝扔到一旁,他在殷晚参面前单膝蹲下,拉过他的手腕,双指搭在脉搏上,凝神细查。
指下的皮肤凝白嫩滑,却有着与常人不同的冰凉。楚时朝垂眸瞧了一眼,袖子遮住的地方是一小片弧形阴影,淡淡的青色在手腕内测若隐若现。
勾起的指尖柔/软无力,透着淡淡的粉色,好似桃花树上初生的花骨朵,未经风霜,等待绽放。
楚时朝轻叹口气,握住殷晚参的手指,捏着食指尖捻了捻,“为何手总如此凉。”
殷晚参也收紧手指,轻轻晃了晃,“小时候病过一场,落了病根,比旁人更怕冷一些。”
“既如此,更应好好调理身体。”楚时朝抬眸看他,右手中凝起一团莹白灵力,顺着两人贴合的手掌,缓缓送进了殷晚参体内。
熟悉的温热顺着手臂传遍全身,殷晚参阖眸皱眉打了个寒颤。许久不曾温热的身体,乍一暖和,尚不适应。他鸦羽般的睫毛抖动,好一会儿才吐出一口寒气。
楚时朝的灵力并未在他体内乱窜,正如他所言,只是医治。
殷晚参眼眸睁开一丝缝隙,猝不及防对上楚时朝的目光,心中悸动。他缓缓附身,下巴搁在楚时朝肩头,另一手揽住他的背,认命般叹了口气。
“师兄。”
“嗯?”
殷晚参闭上通红的眸子,似有几分委屈,“你真暖和。”
闻言,楚时朝不由失笑。如此听话的阿殷让他想起小时候吃过的奶糕,又软又香。
等了会儿,怀里的人没了动静。
楚时朝低低叫了两声,见他不应,轻手轻脚起身,将睡着的他抱在了怀里。
他垂眸凝视殷晚参的睡脸,忽然一段从未见过的记忆强势闯进脑海。
那是在一处采光极好的院落里,院中的摇椅上一深一浅两道人影交叠,他们凑的极近,隐隐有低语声响起,好似午睡时的梦呓。
楚时朝看不清他们的长相,也听不清那人到底说的什么,只觉得无比熟悉。尤其是深色衣衫的男子,定与阿殷很像。
“阿殷。”楚时朝松开右手,指尖在殷晚参下颌滑过,低声呢喃,向来清明的眸子里染上从未出现过的疑惑,“是你么。”
正想着,房门轻响。
“师兄,”楚万千在门外低声道,“玉宗主请您过去。”
“嗯。”楚时朝应了声,将殷晚参平稳的裹进被子里,离开了。
自楚时朝失忆后,殷晚参已经很久未曾好好睡一觉了。这一觉,直到快傍晚时才醒。
他怔怔望着帐顶,暗骂自己没出息,被道侣抱着就睡过去了!又不是没抱过,趁着这个机会更进一步多好!越想越气,索性起身去找楚万千,和他吵架解解气。
整理好衣裳,殷晚参打开房门,没见到楚万千,倒是见到了熟人。
“玉师兄,”殷晚参双手垂落身旁,眼神变幻莫测,“你来了。”
玉已星静坐在院中凉亭里,闻声端起石桌上的灵药朝殷晚参走来,“来给你送些药。”
黑檀木盘上整整齐齐摆着几罐白瓷瓶,殷晚参垂眸一扫,就已察觉出醇厚的灵力,是上好的药。
“不必了。”他冷下声,“师兄已经为我疗养过了。况且……玉师兄的药贵重,殷某无功不受禄,用不得。”
玉已星神情不似往日温和,几乎称得上严肃。俊秀的眉皱起,眼中的疲惫快要溢了出来。
“只是些灵药罢了,无妨。”
殷晚参大概猜到玉已星为何会来了。他余光扫到其他楚宗弟子,想了想,后退一步让玉已星进来了。
房门合上,殷晚参甩手点燃了蜡烛,暖色橘黄并未给他冰冷的眼眸填上一丝温度。
两人隔桌相对,僵持不下。
“玉大公子有话不妨直说。”殷晚参叩了叩桌子,心想楚时朝要回来了,让他撞见可不好。
玉已星搭在桌上的手攥紧,望向殷晚参的目光探究中夹杂着疑惑,沉默半晌,低声道:“你究竟是不是他。”
“他?”殷晚参佯装没听懂,“谁?”
“魔尊。”玉已星一字一顿。
房中的气氛忽的变了,殷晚参双手环臂,垂眸凝视玉已星,殷红的唇开合,偶尔能瞧见洁白的牙齿,他冷笑一声:“哦?魔尊?”
“我以为……”殷晚参的声音变得悠远,“你更乐意叫殷狗。”
他没心思和玉已星浪费口舌,既然玉连天等人已经知晓了他的身份,也不必瞒下去。不然……会显得他玩不起,失了魔尊身份。
得到肯定答案,玉已星并未惊讶,反而松了口气。
他这副模样,殷晚参心底直呼有鬼。
“你为何要……”
“我只为时朝。”殷晚参眯起眼眸,周身气势一变,不再是楚宗不起眼的外门弟子,而是受万魔朝拜的魔尊。
玉已星垂下眼眸,果然之前的传闻属实。殷晚参与澄渊君感情甚笃。
“你又为何与澄渊君解契?”玉已星不解。
“与你何干。”殷晚参不耐,他要做什么何时需要与旁人解释。他是魔尊,想做就做!
玉已星默了,手握怜乱不知在想什么。
“怎么,要抓我出去?”殷晚参冷笑。
“不,”玉已星摇头,“我只是……不信你真是魔尊。”
“我哪里不像魔尊了?”殷晚参单手撑着下颌,指尖在侧脸点了点,佯装恍悟,“对,在你们眼中,我青面獠牙似鬼,嗜血残暴,如何能是这副模样。”
闻言,玉已星起身,佩剑撞到桌子发出沉闷声响。
他道:“此地不是你应来的,能早走就早走。”
说道,转身离开。
“慢着。”殷晚参给门上加了层禁锢,仍是淡淡的神色,“就这?我还以为你会问是不是我要杀玉燕锦,或者明山竹。”
玉已星脚步停顿,腰间佩剑嗡鸣,有动手的架势。
殷晚参不急不缓又道:“你不问,我是否能认为,你知凶手并非是我。”
玉已星身体僵直,不出声。
殷晚参挑眉,看来他真猜对了。
“不过,还是多谢你的劝告。”他笑道,“日后若有难事,可来欲晓天找我。”
“不必。”
“先别急着拒绝,”殷晚参打了个响指,房门应声而开,“待我查明天坑秘境之事,以后再见面,就不该称你玉师兄了。”
“唤你玉宗主……如何?”
玉已星握着剑柄的手青筋暴起,侧首用余光扫过殷晚参,留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若有一日,你发觉身边之人虚伪至极,还会留在欲晓天么。”
说罢,径直离开。
殷晚参慢悠悠给自己斟了盏茶,半盏茶下肚后,忽然低笑一声,笑意盈盈的眸子望向擦黑的天,“我不仅会留在欲晓天,还要让所有人跪下来求我。”
他叹了口气,静静等着楚时朝回来。
逢花宴结束,翌日一早,众人本该各回各家,但因明山竹之事,各宗派的人要留在玉、明两宗。
楚宗势大,则可回宗休整后再前往折野宫议事。
从楚万千嘴里听到这番话时,殷晚参正瞅着他收拾行李,手里拿着楚时朝塞给他的桃子,上下抛着,“什么屁话。”
楚万千:“玉宗主说的。”
殷晚参啧了声,左右无人,直言:“你不觉得很熟悉么。”
“啊?”楚万千将行李收进乾坤袋,想了想,迟钝的点了点头,“是熟。”
他压低声音:“他们玉宗会不会和明宗走的太近了?这次他们举办逢花宴,居然有这么多人来!”
殷晚参一把将没动的桃子塞进了楚万千嘴里,冷着一张脸转身走了。
什么玩意?就这还是与楚时朝关系最好的师弟!
楚万千有苦不敢言,“咔嚓”咬了口桃子,甘甜的汁水在舌尖炸开,还挺甜!
一行人回到楚宗后,楚虞山已经知晓了这些事。
昙花阁里,楚虞山和各位长老都在。
“这是请帖。”楚时朝将一封卷轴递给楚虞山,“玉宗主请您前往折野宫议事。”
“议事?”楚三长老的大嗓门一嚷,整个昙花阁里都是他粗犷的声音,“他想得美!要议事,为何非要去他折野宫?!我苍璧峰不行么!”
殷晚参头疼的捏了捏眉,他最讨厌听楚三说话。
“此言差矣,”楚四长老抚着胡子叹息,“这件事还是要看明宗主的意思,毕竟是他儿子死了。”
殷晚参心底暗笑,楚四说话更气人。
“好了。”楚虞山打断两人,神色自若,“既然玉宗主邀请,我就去一趟。”
“时朝啊,”他抬手示意楚三别说话,“你与我同去。”
“是。”楚时朝抬手行礼。
殷晚参侧身倚着扶手,闻言瞥向楚虞山,等待下文。
“我也去!”楚三又道,黢黑的脸上浮出一抹红,孔武有力的手在大/腿上拍了下,“他玉连天说不定打什么主意,咱们可不能听他摆布!”
“不可。”楚虞山摇头拒绝,“宗里不可无人。你与四长老都留下。”
楚三还要争取,就见楚虞山抬手指向坐在角落的殷晚参,“你也留下。”
这个决定甚合殷晚参的心意,但他还是装出茫然的模样,首先看向了楚时朝,又转向楚虞山,“我留下?”
“嗯。”楚虞山配合他,“你受了伤,不宜四处乱跑,就留在宗里好好养伤。”
“听师父的。”楚时朝替他应下,此去定然不平,阿殷留在宗里也让他安心些。
“……是。”殷晚参垂眸答应。
扫过楚三时,对方重重移开眼哼了声,好歹没说什么。
楚时朝等人临行前一日,殷晚参趁着楚时朝去了藏书阁,进了楚虞山的书阁。
“我已知晓是哪些事了。”楚虞山道。
“你就不怕真是我做的?”殷晚参笑道,心里有些诧异,他竟然还有与正道修士心平气和谈话的一日。
楚虞山仿佛看透他了,沉稳道:“若真是你,你也就不会急着与时朝解契了。”
提起解契,殷晚参笑了,“只愿他能快点醒过来,不然真要顶着这个身份和他过一辈子了。”
“不必着急,”楚虞山看的开,“时候到了,自然就想起来了。”
殷晚参暗自想了会儿,又沉了脸色。
“我总觉得这次架势很熟悉,”他点了点额角,“上一次,如此大规模的宗门世家聚集,还是百年前围剿魔尊。”
“是。”
“没想到,前两任魔尊没享受到的,我到有幸亲历一次。”殷晚参打趣道。
“此事非同小可,你要想想如何处理。”
“不必担心。”殷晚参道,“楚宗主只要替我看好时朝就可以了。”
“你也要让他上欲晓天?”楚虞山皱眉扬声。
“不想又如何。”殷晚参与他对视,“有些事他终归要知晓,不是这次,也会是下次。”
楚虞山沉默片刻,“你想通便好。”
书阁静了片刻,殷晚参忽道:“我如此做,是否太残忍了。”
直到他离开书阁,都未能得到楚虞山的回答。
自上次之事后,殷晚参搬到了楚时朝的院子里。
回去时,楚时朝已经回来了。
“师兄!”一见他,殷晚参所有的忧愁都不见了,只顾得上围着楚时朝转。
“嗯,”楚时朝正在廊下下棋,“去哪了。”
“无聊四处转了转,”殷晚参立在他身后,附身观察棋盘,“师兄早回来了?”
“并未。”楚时朝落下白子,“才回。”
望着下了半盘的棋,殷晚参当然不信他的话。
“让师兄久等了。”他熟练的将下巴搁在楚时朝肩头,亲昵的蹭了蹭。
楚时朝拈在指尖的白子一顿,“咣当”落在了棋盘上,震开了已经下好的黑子。
殷晚参装模作样“嘶”了声,双手得寸进尺从身后搂住楚时朝的脖颈,指尖在他下颌上蹭了蹭,“师兄莫不是病了?怎的拿不住棋子……”
话音未落,殷晚参只觉得天旋地转,回过神来已经坐到了楚时朝怀里。
“!!!”
这是……恼羞成怒?!
“这一盘,你陪我下。”
楚时朝说话时,胸膛的震颤传到了殷晚参手臂上,酥酥麻麻,微微发痒。
殷晚参盯着他硬朗的下巴,喉结滑动,愣愣点头。
楚时朝仍执白子,在棋盘上落下一子。殷晚参执黑子,颤着手落下黑子。
“错了。”
殷晚参:“……”
错就错了!反正他最不会的就是下棋,重开一盘就好了。他伸长手,正要清理棋盘,手腕猛的被抓住,带回了身畔。
“错了,就要罚。”楚时朝垂眸看他,沉沉的目光让殷晚参心头一颤,手指已经攥紧了楚时朝的衣襟。
一只温热的手从下至上抬起他的下巴,背后撑着他的那只手,微微用力将他托起。幽深的眸子越来越近,温热的呼吸缠/绵紧绕,殷晚参忘了阖眸,就这么直勾勾看着楚时朝。
许久未有的亲热让他紧张,可眼前之人是楚时朝,他的道侣,紧张在他面前微不足道。
殷晚参尝试着放松自己,迎接楚时朝。
带着侵略目的的温热越来越近,殷晚参掌中少见的出了冷汗,将楚时朝的衣襟都揪出了褶皱。
就在他终于想起阖眸时,一声尖锐的叫声从院中响起,吓了殷晚参一激灵,猛的抬头,额头磕在了楚时朝下巴上。
又他娘的是哪个王八蛋!
殷晚参气的要死,不顾楚时朝的安慰,从他怀里挣扎出来,一眼就看到立在院子里泪眼汪汪的小昭。
“你……你们!”殷晚参还没说什么,小昭呜啊啊的跑了。
殷晚参:“……”
他还在气头上,忽听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好了。”楚时朝攥住他的手腕,起身与他并肩而立,“这盘棋留着,等我回来再下。”
楚时朝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转身进了正殿。
殷晚参望着他的背影,碰了碰额头,极低的叹了口气。
翌日,楚时朝等人启程,殷晚参亲自将他送上飞行法器。
楚时朝并未与他多说什么,与平时那般笑了下,进了飞行法器。待他们走远,殷晚参深吸口气,心底的不安隐隐作祟。
回到院落后,他用灵力护住了那半盘棋。指尖拈着白子来回揉/搓。
只怕再次见面,楚时朝不会与他下这盘棋了。
终是叹了口气,在小昭怯怯的目光下,化成一团雾离开了楚宗。
飞行法器上,楚时朝静坐在窗前,手拿工具,细心磨着一块泛红光的玉。
“红玉?”楚万千凑了上来,好奇道,“师兄,这不是逢花宴你拿魔兽灵核兑的奖励么。”
“嗯。”
楚万千看他专心打磨红玉,不解道:“师兄,你这是要做何物?”
他师兄想要什么没有,为何要亲自动手?
“耳坠。”楚时朝道。
耳坠?
楚万千眯眼,后自后觉想起什么。魔尊不就是爱戴耳坠么!
一对臭道侣!
他赶忙让开,不打扰楚时朝了。
楚时朝垂眸细细打磨,整整刻了两个时辰。方状的红玉在他手中成了颗圆润的珠子,上用银丝坠着,在日光下晶莹剔透,璀璨流光。
他又在耳坠上画下数道聚集灵气的符咒,才收手。
当初说过要送阿殷一枚耳坠,
等此次回去,就将此物送予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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