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字楼位于新城cbd的中心区域,著名的金融街上。
寸土寸金的地段,高楼大厦鳞次栉比,进出都是身价上百万的金领,所以不少人调侃“连空气中都弥漫着金钱的香味”。
温辰川的晨京集团就位于最值钱的十字路口旁,据说从顶楼望出去,就能看到城市边缘的海岸线。
穆凌飞拎着袋子,才走到门口就被保安拦住了。
“有门禁卡么?”
穆凌飞摇摇头。
“我是来找人的。”
保安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看他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不像是什么可疑人物,又看了眼袋子,发现里面装着一些花花绿绿的糖,也就挥了挥手,放他进去。
穆凌飞刚走了两步,后面响起了一阵脚步声,还有保安大声地问好。
“温总,您回来了啊!”
他心中一动,回头看去。
一个高个子男人被前拥后簇地走了进来。
他一身浅棕色的休闲西服,深色太阳镜遮住了大半张脸,衬衫袖子高高挽起,露出一截线条流畅的古铜色小臂。
在穆凌飞看过去时,那人也正好注意到了他。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穆凌飞身前,伸出食指把墨镜向下扒拉了一点,一双凤眼黑沉沉的,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清隽的男人,线条凌厉的下颚高高昂起,薄薄的唇角轻轻一哂。
“这个人什么时候来的?”
保安连忙赶上来说。
“他说他是来找人的……”
温辰川瞥了一眼他手中的袋子,隐隐约约能看到“喉糖”的字样。
他绷紧薄唇,原本不屑一顾的目光骤然变得凌厉。
“找人?找谁?”
保安嗫喏着没说话。
穆凌飞主动接过了话头。
“我是来找南昆剧团的梁时景的。”
温辰川嗤笑一声。
“找昆剧团的人应该去昆剧团,来金融街,你走错路了吧。”
穆凌飞微微皱眉,却还是保持着良好的风度。
“我听说她现在到这儿来练习……”
话没说完就被温辰川打断了。
“听说?听谁说的?”
他提高声音,偏头质问身边秘书模样的人。
“晨京集团是什么地方,超市还是菜市场,什么人听了一耳朵就都能跑进来?”
秘书连忙低头。
“我这就去和负责安保的人联系……”
穆凌飞愣住了,清俊的面容有些发红。
温辰川却不给他辩解的机会,兀自对着身边的人下了指令。
“告诉他们,加强安保,没有门禁的人一律不给进。特别是——”
他走近了两步,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斯文清秀的青年,眼里闪动着隐隐的火气。
“——这种随随便便就跑进来的。”
“再提醒他们,既然拿了我的钱,就好好干活。”
说完,他看也不看穆凌飞一眼,摘下墨镜转过身,手腕一挥,轻描淡写地下命令。
“把他轰出去。”
保安们赶紧上前将穆凌飞团团围住,半推半拉地把他往门口赶。
听着身后嘈杂的声音,温辰川的眉毛向上一挑,唇角勾起一个似有若无的弧度。
他信步走进专属电梯,却不着急关门,而是叼着墨镜的镜腿,抱着双臂靠在门口,看着穆凌飞被几个保安赶到了大门外,才把墨镜扣在衬衫的领口处,然后不紧不慢地对着身边的秘书抬了抬手。
“去十七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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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楼内。
梁时景穿着练功服,抬手抹了一把脸,对着镜子又一次开始练习圆场步。
她左手贴着脸颊,右手舒展,双手比了个落花式,身段婀娜地转了个圈。
“绕回廊散闷则个……”
没等唱完这支《采茶歌》,她停下了脚步。
不对。
这圈转大了。
按照这个距离,她没办法在哭皇天那一阙时到达场中央开始做数罗汉的动作。
思凡这出戏,最难的就是大动作套小动作,一个拍子数下来有四五种动作组合在一起,还要唱、念,同时还要配合色空不断跳跃的心境做出不同的表情。
其中尤其以圆场步最巧妙。
如果走得太快,脚步合不上拍子;如果走慢了,就赶不上机位,舞台效果一定不好看。
而且她还要念白,还要挥动手中的拂尘,每一个动作都必须天衣无缝地合上。
梁时景顾不上擦汗,反反复复翻着手头借来的资料,又打开手机放慢了视频的速度,一帧一帧地研究前辈们的舞台表演,却怎么也没办法设定好最合适她速度的圆周大小。
她来回地走着步,汗水顺着她的脖子蜿蜒向下,随着她的甩袖、后仰而滴落在地板上,慢慢汇聚成一道道曲折的水迹。
直到天色渐晚,华灯初上,整个城市蒙上暮色,她才颓然地倒在地板上,不住地喘着气。
她透过明亮的镜子,怔忪地望着面前满脸通红的人。
原来,想要把这一出花旦必练的基本功戏唱到完美,竟然比她想象得还要难。
只凭她自己,真的能做好么?
她第一时间想的是去求助爷爷,随即又否定了这个念头。
他已经为她操心很多了,不能再让他劳心。
可是她又没有其他人可以请教……
要不然,找穆师兄问问。
就在她拉过包时,手机却先她一步响了起来。
屏幕上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梁时景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了。
“喂——”
“回头。”
低沉的男声透着熟悉感。
梁时景条件反射地回过头,就看到一个颀长的身影缓缓踱着步,走了进来。
她一个激灵,疲惫的双眼一瞬间变得清明。
“怎么又是你?”
她特地打听过,今天温辰川人不在楼里,才会放心地过来练习。
没想到,这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又出现在她眼前。
她坐在地上,看着温辰川一手握着电话,另一手插在口袋里,悠然自得地向这边走来。
“我自己的楼,怎么就不能来了。”
脸上还带着丝浅浅的笑。
他挂了电话,越走越近,眼看离她只有不到两米的距离,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遍,目光放肆又带着揶揄。
“看来,梁小姐的练习进展得并不顺利啊。”
梁时景伸手抓住镜子前临时装上的横杠,拼尽全力想要站起来。
谁知道因为坐着的时间太久,血液不畅,脚麻了。
下午练步伐练得太狠,浑身的肌肉都在叫嚣着要罢工,但梁时景撑着一口气,即使握着横杠的手酸胀难耐,却还是不肯放弃。
终于,她一咬牙,靠着颤抖的手臂,硬是拽着杠杆从地上爬了起来。
还没等她站稳,“砰”的一声巨响,手中一悬,临时安装的横杠竟然没支撑住她的力量,被她整根扯了下来。
梁时景心底猛地一空,下意识地低头闭上了眼。本来就过度劳累的双脚根本支持不住她的身体,脚底一滑,眼看就要连人带杠摔倒在地时——
预想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一双手抢先一步,托住了她的脊背和腰,稳稳把她抱在了怀里。
梁时景紧闭的双眼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睁开。
从黑暗中一时间无法聚焦。
只有沉重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回荡在她的耳畔。
一声接着一声,分不清是谁的。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薄荷烟草气息,带着无法拒绝的侵略感,恨不得随着彼此急促的呼吸交缠融合,然后深入到她身体的每个角落。
还有那双只隔着一层薄薄的棉麻布料、严丝合缝地贴着她腰间的大手。滚烫的温度从他的掌心传来,让梁时景倏然清醒,想要从那个充满男性气息的怀抱里挣脱开。
“放开我!”
温辰川不慌不忙地把手从她的腰间缓缓抽离。
他的指尖烫得像烧红的烙铁,随着缓慢的动作,将灼热的温度隔着已经冰冷潮湿的练功服轻易沾染到她的肌肤上,冰火两重天的鲜明触感让梁时景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下一秒,她看到男人俯下身,凑近了自己,一双凤眼闪着深沉的光,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她的鬓边。
“怎么了?”
梁时景想挪开脚步,偏偏脚还酸麻着,一点儿力气也使不上,只能尽力地向后仰去,偏过头躲避他突如其来的接近。
她却不知道,随着她的动作,那细白柔软的天鹅颈完全展现在温辰川的眼前,光洁柔嫩,在灯光下还能看到隐隐约约的青色脉络,脆弱得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折断。
就像她刚刚落在他手中的那截纤腰一样,似乎一只手就能握过来。
温辰川的喉结动了动,手上的动作不知不觉停了。
梁时景再也忍不住,趁着脚上恢复了力气,狠狠地踩了他一下。
只是她穿着练功鞋,薄薄的鞋底根本用不上什么力气,倒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亲昵。
好在温辰川总算放开了她。
“梁小姐就是这么谢人的?”
他低头看了眼被踩的脚,挑了挑眉。
梁时景扶着镜子站直了身体,活动了一下脚趾,恢复了之前的冷淡。
“刚刚腿麻了,温先生别介意。”
“是么?我看看。”
温辰川说着就弯下腰,看向梁时景的脚。
梁时景生怕他又趁机碰到自己,赶紧向旁边迈了一大步。
“不用了,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她望着缓缓直起身体、眼神却一刻没有离开自己的男人,脑海里又响起了钱琳琳嘲笑的声音。
“谁不知道他是冲着你来的……”
她摇摇头,努力甩开更多不合时宜的联想,平复呼吸后昂起头,企图让自己显得更加冷静。
“温先生,现在没事了,我想继续练习。”
说完,她双手抱臂,整个人贴在镜子上,等着面前的男人离开。
而她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样子却让温辰川的眼底翻腾起巨浪,随着他又一次的靠近逐渐向梁时景袭来。
“我就不能来关心一下我的合作伙伴么?”
“不需要。”
梁时景立刻拒绝。
温辰川耸耸肩,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纸,当着梁时景的面轻轻晃了晃。
“要不要和我打一个赌?”
梁时景不明所以,刚要再次回绝,温辰川竖起一根手指。
“别着急拒绝,先听听赌约内容——”
他看着梁时景皱起的眉头,提高了点声音。
“——如果我说,我能帮你呢?”
额间的碎发被素白纤细的手指拂开,露出一双比星辰还明亮的双眼,里面盛满了不可置信。
“你能帮我?!”
梁时景才不信这个男人能有什么办法帮她,难不成他还会唱昆曲?!
怎么可能!
看着那张清秀昳丽的面容从满满的震惊、怀疑再到只剩下几丝讥诮,温辰川握着那张纸的手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一下。
他向前跨了两步,一只手按在光滑冰冷的镜面上,借着身高的优势,牢牢把梁时景笼罩在了阴影里。
“别小看我。”
他唇角勾着满不在乎的笑,眼里的精光却快要漫溢出来。
“数罗汉前的那段步子很难走,对不对?”
此刻,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高楼的落地窗前映出两个重叠的人影。
梁时景被温辰川困在他的身体与角落间,动弹不得。
然而她现在全部的心思都沉进了他那句话里。
“你怎么知道……”
“敢,还是不敢?”
温辰川修长的手指夹住那张豆腐块大小的纸,薄唇间一开一合。
“如果我的办法对你没用,从此以后我保证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一定离你和昆剧团远远的。但是,如果我赢了——”
他盯着眼前睁着一双水润的杏仁眼的梁时景,目光掠过她卷翘的睫毛和秀气的鼻尖,一路向下,停在她饱满红润如同花瓣般绽放的红唇上,缓缓露出一个微笑。
“你就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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