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火焰掩藏在浓雾般的灰尘里,倒塌的大楼还在相互挤压,轰隆隆的响着。
段珩僵硬的转过身,后面犹如地狱,心瞬间就空了一块儿。
这股空荡荡的感觉压得段珩喘不过气,远处的火就像在心里烧一样,怎么也熄不下来。
张章带着手下和警察赶来,只看到对着倒塌的厂房发呆的段珩,还有躺在地上没醒的段林和张嘉。
“段总。”张章感觉段珩情绪不好,说话的时候都压着声音,离着他一步没靠近。
段珩依旧望着废墟,警察看他这样,都知道段珩的身份,也没凑上去问,先打电话让消防车过来,等段珩情绪稍微稳定一些才派了一个人去问话。
“段先生,我们接到报警说您的夫人和妹妹被绑架,请问现在的情况是……?”
段珩还是没回答,走到车前面坐在引擎盖上点了根烟。
抽烟明明可以让人冷静下来,可是段珩越抽越心慌,烟雾堵在胸口吸不进去也吐不出来,憋得段珩眼眶酸痛。
绑架,段珩现在一个字都不想谈这件事情。
祁溟埋在那堆废墟里面。
十公斤的炸药。
消防车的声音划破了郊外的寂静,段珩把烟扔在地上踩灭,指着废墟的一个地方说:“厂房里安装了十公斤的炸药,还有一个人在里面,那个位置。”
消防员看了看眼前的状况,不太忍心又委婉的说:“您放心,我们会尽力救人的。”
大家都心知肚明,这种程度的爆炸,厂房都已经全部倒塌了,里面的人,特别是爆炸中心的人,根本不可能幸存。
只是消防员不会在这个时候打击家属的信心。
火很快被灭了,张章赶紧带着人和消防队一起救人,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敢再问段珩。
段林和张嘉被段珩扶回车里,废墟的石块被撬开一半之后,两人才醒过来。
段珩这时候已经又点了一根烟,整个人显得很烦躁。段林下车走过去的时候都不太敢和段珩说话。以段林对段珩的了解,他现在心情很不好,不小心一句话就要承担段珩的暴怒。
“哥。”段林小声的叫了一声,等段珩应了之后才问:“怎么回事啊?”
“你怎么会被带到这里来的?”段珩踩了烟,看着段林问。
段林脑袋还在疼,不太舒服的揉着太阳穴回忆,好一会了才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我今天去安凛大厦逛街,四点多出来在停车场刚开车门就被人捂住了鼻子。等再醒过来就被绑在厂房的椅子上,和张嘉、祁溟一起,还被人录了视频。”
张嘉也醒了,从车上下来也一样不敢和段珩说话,因为之前才惹了段珩不高兴。
“你是什么时候,从哪里被人带到这里的?”段珩转头问张嘉。
张嘉低着头想了会儿,回答段珩:“四点多吧,在片场的厕所。”
这几天张嘉似乎在市里的一个酒店拍戏,和段林被绑架的地方隔了半个市区,差不多的时间,一个人很难完成,看来绑匪不止一个人。
但是为什么视频里,祁溟是昏迷的,而段林和张嘉却醒着?
心这次是真的静下来了,段珩开始觉得不对劲。
解开绳子扶着段林和张嘉下楼走到厂房门口,不止两分钟的时间,爆炸似乎炸得太慢了。
消防队还在撬石块,段珩走近眼前的废墟,又点了根烟站在肆虐的黄灰里等着。
一个多小时以后,段珩指的位置上倒塌的石块被搬开,被压成废铁的三把椅子也被从废墟里刨了出来。
但是没有发现伤员或者是尸体。
“段先生,现在可以确定你说的这个地方就是爆炸中心,但是挖到底了,也没发现伤亡,这里应该是没人。”
“呵。”段珩笑了一声,转身走回去上了车。
段林和张嘉见状,也赶紧坐上了后排。
段珩把车速开到最快,一路上了高架,把段林和张嘉各自送回家之后回了和祁溟住的地方。
门把上挂着一个黑色袋子,是段珩装钱的那个,严丝合缝似乎连拉链都没动过。
段珩提着钱进屋,洗了澡换了身衣服之后淡然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拨了周霖的电话。
那边很快就接了,几乎是段珩的电话一打出去,周霖立马就接了起来。
“段总,你比我预计的晚了半个小时。”周霖笑着说。
段珩的愤怒已经过了,现在怒不起来,很平静的对着电话问:“祁溟呢?”
“段总现在想起祁溟了?”周霖大笑起来:“刚刚怎么想不起来呢?”
“周霖,不要企图惹怒我。”
“难道段总现在不应该已经怒了吗?”
“周霖!”
“段珩!”周霖也吼了一声:“是你在最危险的时候,没有选择祁溟,我想他醒过来之后会记得这件事情,并且记得很深刻。”
段珩顿了顿,捏着手机没有说话。
“段珩,人在最紧急的时候,会本能的选择自己最在乎或者最有利的东西。你救段林没错,但是张嘉和祁溟,一个是和你几乎没有关系的人,一个是你的omega,可你选择了张嘉。如果今天真的是一场绑架,祁溟现在会有什么后果?”
“没有如果。”段珩说:“我怎么选择是我的事情。”
“呵,真是大义凌然。”周霖看看躺在床上的祁溟,气得脖子上都能看到青色的血管。
段珩到底凭什么,能让祁溟对他心甘情愿?
“把祁溟送回来。”段珩说:“我可以不追究今晚的事情。”
“我既然敢做,还怕你追究吗?”周霖挂了电话,站在祁溟的床边冷静了一会儿,去给祁溟倒了杯热水。
祁溟快醒了。
周围很热,祁溟费力的睁开眼睛,感觉耳朵旁边还能听到巨大的爆炸声。
之前的一幕幕在脑子里回荡,祁溟揉了揉太阳穴想坐起来,一旁的周霖伸手扶他,给他垫上靠枕把水递给他,又把空调的温度稍微调低了一些。
“头还晕吗?”周霖问。
祁溟摇了摇头,喝了一口水哑着嗓子问他:“你让人绑架我?”
周霖点了点头:“我说了,要掐灭你最后的希望。”
祁溟无力的低下头。
这个希望掐得够狠,祁溟感觉胸口快裂开了一样。
段珩扶着段林和张嘉离开的画面很清晰,祁溟恨不得自己当时没有醒过来,恨不得那是真的绑架,让炸药把自己炸死在那里。免得现在一回想起来,就揪着心的疼。
当时祁溟的药劲儿还没有完全散,只是迷迷糊糊的看见了段珩,以为他来救自己。等段珩扶着人走出厂房,祁溟被冰凉的毛巾敷在额头上,才彻底醒了过来。
段珩已经出去了,扶着段林和张嘉。
周霖见祁溟醒了,指着身后的柱子说:“看见了吗,祁溟,那里绑了炸药,可以把这栋楼炸飞。段珩一次最多只能带走两个人,所以我告诉段珩还有两分钟,三选二,他选了段林和张嘉,没选你。”
祁溟刚醒过来,脑仁还扯着浑身疼,听见周霖的话整个人浑身一凉,人又开始迷糊。
“希望你能记住段珩的选择。”周霖抱起祁溟转身朝着侧边一扇已经坏了的木门走。
祁溟喘不上气,脑子里都是周霖的话和段珩离开的画面。
他的选择,永远不会是自己。
祁溟是绝望的,可是又感受不到绝望,因为整个脑子已经空了。不止是脑子,浑身都像是空了,心肝脾肺,似乎全都不在它该在的地方。
三选二,段珩为什么没选自己呢,当然是因为祁溟没有张嘉重要。
在仅剩的时间里,先救张嘉和段林,如果有时间,段珩可能会救祁溟,如果没有,祁溟死了,也无关紧要。
周霖看着祁溟的眼泪滑过脸颊,从一滴变成一串,实在舍不得再火上浇油,可计划进行到这里,如果不让祁溟彻底死心,那还有什么意义?
“这是段珩刚刚打电话来的录音,你听一听吧。”周霖拿出手机翻出录音,把声音调到最大,放给祁溟听。
祁溟听着段珩的声音,本来就四分五裂的身体,叫嚣着蒸发在空气里,一点一点消失无踪。
“他在消防队抢救的时候,一直很冷静,没有一点儿情绪波动。”周霖说:“他发现被骗了,知道你没死,最先想到的不是关心你,而是把你要回去。他怎么选择是他的事,对,他可以选择你,也可以不,而段林和张嘉,是他必须选的,他会毫不犹豫的,在最危险的情况下,用几秒钟的时间考虑出结果,带他们两离开,留下你。”
“不要说了!”祁溟哭着喊了一声,尖叫着用被子捂住头。
“祁溟,面对现实吧。”周霖捏着拳,眼睛已经红了,心一阵一阵的颤:“他不喜欢你,不会喜欢你,也不值得你喜欢。”
祁溟还在哭,压抑的声音裹在被子里,让人的心也跟着揪在一起。
周霖没有再说,也没有安慰他,出去倒了杯牛奶放在床头柜上让祁溟一个人待着。
他哭也好,嘶吼也好,只有祁溟自己,能让自己活过来,重新面对不可磨灭的事实。任何人的安慰,特别是策划了这一切的周霖,安慰只会变成嘲讽,让祁溟更难过。
祁溟哭了很久,周霖在客厅里看着墙上的钟一秒一秒往后走,心里没有一分钟是不疼的。
喜欢上一个人,真的会为了他每一分每一秒都牵着心。
夜里三点,祁溟哭了快六个小时,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眼睛肿得只剩下一条缝。
“心里舒服了吗?”周霖从冰箱里拿出冰块,用毛巾抱着递给祁溟。
祁溟一边敷一边操着已经哑得听不见的嗓子说:“你救我父亲和哥哥出来,我会去和段珩提离婚,也会去医院洗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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